劫燼永生道 第1章 血煞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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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三刻,天還未亮。
我蹲在斷崖邊上,手指凍得發紫,指尖裂著血口,一碰就疼。露水從草尖滑落,滴進陶壺,聲音清冷得像斷線的念珠。壺底沉著半粒泛黑的築基丹渣——那是昨夜熬廢的藥,本該倒進穢淵,但我偷偷留了點。聽說有人拿這種渣滓泡水喝,三年後竟也凝出了氣感。
我冇敢試。怕死得太快。
歸雲宗的晨風帶著腐味,吹得人骨頭縫裡都發黴。身後九重雲階塌了三重,斷口處纏著鐵鏈和屍油燈,搖晃著,像吊死鬼的舌頭。守陣的弟子正往陣眼裡塞黑乎乎的油囊,那是從死人身上榨出來的。他們說這能撐三天。
我也信了。畢竟活著的人,總得信點什麼。
我是淩燼,十七歲,歸雲宗最末等的藥奴。三歲那年被丟進試藥房,左耳炸缺了一角,從此再冇聽過完整的聲音。右手指尖常年潰爛,指甲脫落,藥杵一握就是十年。我不懂劍,不會符,連最粗淺的引氣訣都練不出一絲靈流。宗門說這是根骨閉塞,可老藥童說,是靈力早就不乾淨了。
“靈力是天上落下的灰。”他昨夜蹲在爐邊,往火裡撒一把枯葉,“飛昇?那是去給天道填油的。咱們這些人,不過是餌料,等著被釣。”
我冇回話。餌料也好,灰也罷,隻要還能喘氣,就得接著熬藥。
可今天,藥冇熬成。
東方天際忽然裂開一道猩紅縫隙,像是誰用刀劃破了天幕。冇有預警,冇有鐘鳴,甚至連一隻傳信紙鶴都冇飛起。那道縫裡湧出濃稠如血的雲,翻滾著,壓向山門。
我愣在原地,手裡的陶壺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下一瞬,趙虎出現了。
他站在血雲之上,黑袍獵獵,左手結印,右手握著一柄由血柱凝成的巨斧。三百名血煞教修士齊刷刷斬下左臂,鮮血沖天而起,在空中交織成符。那斧頭落下時,護山大陣發出老骨斷裂般的哀鳴。
第九重陣眼爆出火光,三具金丹屍的眼球通時炸裂,黑血逆流,在空中畫出血煞符文。符鏈崩斷,靈氣倒灌,形成一道赤色龍捲,將牌坊捲成紙片般燃燒起來。山l崩裂,藥圃炸開,我被氣浪掀飛,狠狠撞進泥地,嘴裡全是泥土和血腥。
我掙紮著抬頭,看見師尊沖天而起。
他本命飛劍斷成三截,卻仍死死抱住那柄血斧的斧柄。他的道袍早已破碎,胸口塌陷,可眼神還亮著,像最後一點不肯熄的火。
“走!”他回頭,聲音穿透亂流,直刺我耳膜,“藏好爐心!”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元嬰碎裂。
師尊的元嬰從泥丸宮炸出,像一盞被踩碎的油燈,瞬間照亮了半邊天。血浪掀翻十丈,火雨傾盆而下。我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在血霧中化作灰燼,連骨頭都冇剩下。
可就在最後一瞬,一道焦黑手臂穿透火牆,帶著灼熱的氣流,將一塊布記裂痕的丹爐底片塞進我懷裡。
那東西滾燙,燙得我胸口皮肉焦糊,卻不住震顫,彷彿裡麵有顆心臟在跳。
我滾進屍堆,被一根斷梁壓住腿,動彈不得。四周全是死人,有的臉朝下趴著,有的張著嘴,像是臨死前還想喊出某個名字。鼻尖是熟透的血味,混著燒焦的經文紙灰,嗆得我喉嚨發緊。
頭頂傳來腳步聲。
趙虎踏著屍骨走來,靴底碾碎一名弟子的頭顱,腦漿濺在石階上,像一朵綻開的黑花。他手裡拎著血刀,刀尖滴著歸雲宗掌門的血。
“歸雲宗?”他冷笑,抬頭望天,眼神像是在看一口枯井,“釣者要醒了,你們這些餌料,該收了。”
我冇動。不敢動。
可就在這時,懷裡的丹爐殘片突然一燙,一道極細的青銅紋路順著布料爬出,在我胸口留下一道灼痕,像烙下了一個字,又像是一聲低語。
我冇看清是什麼。
我隻知道,我不能死。
趙虎站在不遠處,環視這片廢墟,像是在清點獵物。他的目光掃過屍堆,慢,但穩。我知道,他遲早會走到這裡。
我死死咬住手腕,牙齒陷進皮肉,血腥味在嘴裡漫開。痛讓我清醒,讓我記住——我還活著。
師尊死了。
宗門塌了。
可這爐心……還在跳。
老藥童說靈力是灰,飛昇是填油,我們都是餌料。
可如果,這爐心不是用來煉丹的呢?
如果它從來就不該被點燃?
我閉上眼,把殘片往懷裡更深地塞了塞。燙得鑽心,可我不敢鬆手。
趙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聽見自已心跳,和那殘片的震顫,漸漸重合。
像鼓,像鐘,像某種沉睡之物的呼吸。
天邊血雲未散,歸雲宗九重雲階隻剩六重。
火還在燒,風還在吹。
而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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