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種太子跑路後他黑化了 找誰生孩子呢?
-
春日驚雷,大雨瓢潑忽至,望瓦霹靂作響。
支著手肘打盹的大丫鬟喜陽猛地驚醒,迷瞪間下意識朝屏風後的拔步床望了一眼。
見女郎還未醒,她起身走到窗邊取下支窗杆,喧嘩雨聲乍消,隻餘沉悶鈍響。
旋即走出房門,朝廊廡下候著的兩個丫鬟分彆支使道:“你去小廚房備好熱水、蜜飲。
”“你去備好銅盆手巾。
”兩個丫鬟應聲離去,喜陽在門外守了會兒,估摸著女郎快醒了,方纔轉身進屋內。
她輕手輕腳繞過屏風,小心翼翼撩起床帳兩側固定,躺在床上的身影隨之顯露。
約莫十三、四歲的女郎側身蜷在錦被中,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臉,腮凝新荔,鼻膩鵝脂,端的是玉雪可愛。
然細細瞧來,本該無慮的女郎此刻鬢髮全濕,蛾眉緊蹙,檀口翕張,想來睡得很不安穩。
喜陽心中咯噔一聲,飛快搖了下拔步床外的鈴鐺,後俯身輕柔地喚她:“女郎,女郎,醒醒。
”夢中,謝長瓔經曆謝家遽變,正和母親抱著埋頭痛哭,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女聲,驀地抬頭。
熟悉的描金纏枝蓮映入眼簾,謝長瓔還沉浸在夢中與母親雙雙流淚的場景,一時有些愣神。
廊廡外候著的侍女魚貫而入,分立兩側,喜陽取來帕巾浸濕、擰乾,替發愣的謝長瓔拭去額間汗珠。
又瞧著她蒼白的臉,不由心疼問道:“女郎可是魘著了?”謝長瓔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謝家完了。
謝家世代簪纓,百年世家。
全因先祖追隨開皇立下汗馬功勞,特破格封爵,福廕子孫。
此後百年,風調雨順,國富民安。
然新帝即位,欲革故鼎新。
國之初立,開皇大封爵位,致如今侯爵多如牛毛,朝廷賺錢源源不斷供給這群無能後輩,怕是再過百年,朝廷便會被蛀蟲掏空。
於是新帝雷厲風行,下旨將世爵降流爵,隻許襲五代。
謝家首當其衝。
爵位到謝長瓔的兄長謝長風頭上,便是這最後一代。
然謝長風平日流連花巷不提,後不知怎的竟迷戀賭博,先是變賣資產,又變本加厲抵押田產與房產。
謝家就這樣敗在謝長風手上。
之後慘狀自是不用多提,謝長瓔現在回想起來還心慼慼然。
“無事,做了個噩夢。
”她接過喜陽端來的蜜飲,清甜可口的飲子入口,腹中積鬱終於散去幾分。
謝長瓔吐出口濁氣,將瓷碗遞迴,就著侍女送上的漱口水,潤口吐出,一番下來,整個人已目明神清。
“母親呢?”謝長瓔問道。
喜望從衣架杆上取來一件瓷色襦裙,替女郎穿上,答道:“打早舅老爺差人來請夫人去一趟。
夫人吃過早食便走了。
她特意囑咐奴婢,讓女郎多睡些時候。
”外祖父?謝長瓔不禁蹙眉,怕是有人借外祖父的名義,找母親打秋風去了。
她向來不喜母親那幾位孃家人。
謝母原姓林,徐州人士,家中行三,上有兩位兄長。
林父當年隻是徐州當地錦緞商戶,後到京都經營,膝下兩子斷續娶了親,便花大半家財在京中住下。
母親待字閨中,與好友相約普寧寺燒香祈福,大殿之內,對當時叛逆出家的謝父一見鐘情。
她本以為是一廂情願,留了善金了斷情緣。
誰知謝父亦鐘情之,當即還俗,不過隱瞞謝姓,隻自稱俗家法號圓通。
女兒去寺廟,帶回來個和尚。
林父氣得當即要棒打鴛鴦,然那林家長子不知從哪兒打聽到謝父真實身份,以婚約挾謝父迴歸宗族。
總之,好一段糾葛大戲後,林家兩位兒子歡歡喜喜將妹妹嫁入高門。
自攀上謝家,這兩位舅舅冇少通過母親從謝家拿便宜。
謝長瓔知曉母親心軟,許是覺得當初要嫁給還是和尚的謝父,有辱林家門楣惹父親傷心。
被那林家兄弟一忽悠拿喬便慌了神,恨不得什麼都往林家送。
她歎了口氣,母親柔弱並非她的錯。
待穿好衣裳,謝長瓔拒了描妝,抬眼望了眼天色,又問道:“父親在府上麼?”喜陽撤走妝奩,回道:“封大人昨夜從儋州歸京,說是得了個寶貝,請老爺前去同賞。
老爺還未吃早食便離府了。
”謝父回到謝家成親後,著實老實了一段時間。
後來偏愛賞玩古玩寶物,哪裡有稀奇玩意兒他自第一時間湊上去。
謝長瓔並不奇怪,隨口問道:“哥哥呢?”然聽到喜陽答話,謝長瓔隻聽了半截便擺手止住。
得。
這位謝家長子前日離府,中途隻差人遞過一回訊息,現在不知去哪兒吃花酒呢。
偌大的謝府,竟隻餘她一人在家。
春雨漸至淅瀝,斜出一麵朦朧細簾,分隔廊廡外庭中翠綠盆景,謝長瓔望著那道盎然綠意,心中一片荒蕪。
軟弱的母親,不管事的父親,浪蕩的兄長。
以及,一個廢物的自己。
是的,謝長瓔對自己有著深刻的認知,她自覺自己是個小廢物。
或許是謝家人都是如此,謝長瓔不愛讀書,不喜女紅,甚至連描妝都興致缺缺。
她喜歡夏日房中浸冰,喝著冰涼爽口的飲子,舒服地躺在搖椅上,一麵聽窗外鳥鳴啾啾,一麵感受喜陽撲扇時帶來的陣陣涼風。
春日喜雨,出門不便。
這樣的日子最好要窩在柔軟的錦被裡,睡意朦朧,迷迷糊糊睡過去纔好。
謝長瓔原先隻想在府裡混吃等死,以後再找個老實人嫁了,然後換個地方混吃等死。
然經了夢中那一遭,謝長瓔方覺背後發涼,細思極恐。
照她們這般長此以往下去,她們謝家還能保持榮光嗎?還能住這麼大的宅子。
謝長瓔怔怔想著,餘光瞥見喜陽遞過來的甘梨,張口咬下,清甜汁水在唇齒迸濺,沁人心脾。
食到好吃的,她雀躍地眯起眼睛,臉上的頰肉鼓囊,心中不由加大音量感歎——還能被人服侍著吃甜滋滋的水果麼!怕是永生無望了。
自覺遠慮多謀的謝家女郎半躺在搖椅上賞了一上午春雨後,終於覺得腹中空空。
她喚來喜陽,正欲起身去花廳,想起什麼,囑咐道:“我記得徐家姐姐說今日要來,你支人去大門守著,莫怠慢了。
”喜陽應是,兩人出了房門,緩步走過抄手遊廊,正欲拐彎,就聽得一聲爽朗笑聲先至,帶著幾分善意調侃:“謝寶珠,你們管家說你這時還未起床,讓我在花園稍待。
我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寶珠今日起這般早,莫不是因為我要來?”話音方落,一道新綠身影從拐角走來,她梳著時下流行的髮髻,鬢間插著一朵嬌豔欲滴的海棠,卻難掩美人容色。
來人正是徐慧敏。
謝長瓔杏眼微張,驚喜道:“徐姐姐,我還當你晌午後纔會來呢。
”徐慧敏促狹地掃一眼大亮天色,煞有其事道:“如今不正是晌午?”謝長瓔連忙求饒,她挽上徐慧敏的手,兩人親密朝花廳走去。
因有客人,謝長瓔讓廚房多備幾道菜,延後吃飯時間。
不願在房中待,兩人就坐在後花園旁的遊廊上,伴著雨中春色,互說著女兒家的私密話,不時笑聲如鈴,一時分不清哪邊春色更盛。
謝長瓔年紀小,說話常冇個把門,聽得徐慧敏忍俊不禁,她故作惱怒地點了點謝長瓔的額頭,就見她突然悶悶不樂歎了口氣。
徐慧敏愣了愣:“寶珠,誰惹你生氣了?”徐慧敏比雖謝長瓔年長幾歲,然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自是無話不說。
謝長瓔組織一番語言,向她講了今晨做的噩夢。
聽完好一齣大戲,徐慧敏唏噓道:“大郎君竟如此不著調,捨得讓我們寶珠無家可歸。
”仿若又回到夢中孤立無援時的情景,謝長瓔眼底不自覺沁了淚,雨滴打在簷上的聲音逐漸蓋不住她抽抽嗒嗒的哭聲,她哭的鼻子紅彤彤:“徐姐姐,我、我不想我們家變成那樣。
”夢裡,他們被人趕出謝府,謝長風賭紅了眼,嚷嚷著下回定能贏回來,謝父一氣之下昏迷不醒,母親成日哭泣,回孃家竟被趕了出來。
母親帶著謝長瓔和昏迷不醒的謝父,三人在遠郊一間破敗房屋暫且住下。
後來,謝父病逝,母親強撐著精力替謝長瓔找了戶農家,看著她嫁人後,便隨父親而去。
這是謝長瓔做過最可怕的噩夢。
更可怕的是,這個噩夢或將逐漸成為現實。
徐慧敏憐惜地替她拍著後背,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便將你大哥拘回來,派人守著他成才。
”謝長瓔打著哭嗝,連連搖頭:“不行,我哥哥,他太、太蠢了。
成不了才。
”“那讓你父親再努力一把?”“我怕父親再去出家。
”“那你——?”徐慧敏看著眼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打消了不切實際的念頭。
那怎麼辦?兩個人麵麵相覷,謝長瓔抹了淚,說出自己想了一上午的事:“我覺著,是我們謝家的人太笨了。
”“除了祖宗那一輩,後人都不大行,是不是哪一輩的人生孩子出了岔子?”徐慧敏忙捂住喋喋不休的女郎的嘴,正色道:“先人的事,我們小輩怎能隨意議論,讓旁人聽了傳出去,說你不孝可怎麼辦?”謝長瓔點頭應是,越發覺得自己的法子可行,待徐慧敏拿開手,接著道:“我要找全天下最英俊、最聰慧、最有見識的人生孩子!”她的聲音越說越大,最後三個字響徹小花園,驚得幾步外的侍從們鵪鶉似地低下頭,不敢動靜。
徐慧敏扶額,長長歎了口氣,破罐子破摔,反問道:“好,那寶珠覺得,全天下最英俊、最聰慧、最有見識的人,是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