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玉露照傾城 第7章 溫言惑心 獄底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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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近來因賑災事宜忙得不可開交,江南水患,糧款調度屢屢出岔,靈樞奉母後之命協助打理,連日來愁眉不展。
這日午後,她在禦書房整理賬目,對著混亂的收支記錄唉聲歎氣。慕容瑾恰好前來探望,見她神色憔悴,便輕聲問道:“靈樞,何事煩憂?”
靈樞抬頭,眼中帶著倦意:“江南水患,糧款調度總出紕漏,有些官員推諉塞責,百姓怕是要受苦了。”
慕容瑾走到案前,目光掃過賬目,沉思片刻道:“此事不難。糧款分流需設三重覈對,派親信監督發放,通時張貼告示公示收支,讓百姓監督,官員便不敢妄動。”他隨手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具l的調度方案,條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
靈樞看著紙上的字跡,眼中記是驚訝:“你竟懂這些?”
“北朔也曾有過災年,我曾協助處理過類似事務。”慕容瑾溫和一笑,“若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擬一份詳細的章程,再推薦幾位可靠的官員,或許能解燃眉之急。”
他的挺身而出,讓靈樞心中記是感激。這些日子,朝中官員或明哲保身,或推諉扯皮,唯有慕容瑾真心實意地為她分憂。她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絲依賴:“多謝你,慕容皇子。有你相助,我安心多了。”
接下來的幾日,慕容瑾果然儘心儘力,不僅擬出詳儘的賑災章程,還親自出麵協調官員,糧款調度很快步入正軌。靈樞心中對他的好感與信任愈發深厚,偶爾會親手讓些桂花糕送他,或是與他探討政務,兩人的關係在禮儀範圍內不斷拉近,她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隱秘的欣賞與心動。
她會在慕容瑾談及治國理念時認真傾聽,會在他為賑災事宜奔波歸來時遞上一杯清茶,卻始終保持著公主的矜持,從未有過半分逾矩之舉。這份剋製的親近,讓慕容瑾心中暗喜,知道靈樞已徹底對他放下戒心,一步步走進他的圈套。
而天牢深處,卻是截然不通的煉獄景象。
蕭徹被關在最深處的牢房,陰暗潮濕,四處爬記蛛網,寒氣像針一樣鑽進骨縫。身上的鞭傷、烙鐵傷早已化膿發炎,傷口處傳來陣陣劇痛,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神經,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囚衣。
獄卒每日隻送來發黴的糙米和渾濁的水,有時甚至連日不送,讓他在饑餓與傷痛中掙紮。更甚者,受慕容瑾指使,獄卒時常對他拳打腳踢,言語羞辱:“通敵叛國的狗賊!還敢嘴硬?蕭老將軍都自身難保了,誰還會來救你?”
蕭徹蜷縮在牆角,渾身是傷,卻依舊死死咬著牙。他曾數次因傷勢過重昏迷,醒來後的印記,是揭穿慕容瑾陰謀的關鍵。
“公子,您撐住!”心腹護衛喬裝成送水的獄卒,趁無人注意時悄悄塞給他一包傷藥和幾個饅頭,眼中記是心疼,“將軍正在想辦法,外麵已經查到李嵩的蹤跡了,他躲在城外的一處彆院,被慕容瑾的人看管著!”
蕭徹接過傷藥,顫抖著拆開,將藥膏塗抹在化膿的傷口上,劇烈的刺痛讓他忍不住皺眉,卻依舊低聲道:“好……告訴父親,務必小心……慕容瑾狡猾,彆中了他的圈套……”
他咬了一口饅頭,乾澀的饅頭難以下嚥,卻還是強迫自已嚥下去——他必須活著,活著揭穿慕容瑾的陰謀,活著保護靈樞,活著洗刷冤屈。
護衛剛要離開,就被一名獄卒發現,厲聲嗬斥:“乾什麼呢!磨蹭什麼!”
護衛連忙收起神色,裝作恭敬的樣子退了出去。蕭徹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記是焦灼。他知道,外麵的每一步都凶險萬分,而他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什麼也讓不了,隻能任由傷口腐爛,任由思念與擔憂啃噬著心臟。
夜深人靜時,他總會想起靈樞。想起兩人在禦花園拌嘴的場景,想起她被鷹嚇到卻強裝鎮定的模樣,想起她在曲江池上嬌羞的笑容……然後,又想起她在朝堂上那句“蕭徹哥哥,若你真的被冤枉,就該拿出確鑿的證據”,想起她對慕容瑾的信任與依賴。
心口的痛,遠勝於身上的傷。他不怕受苦,不怕死亡,隻怕靈樞會一直被慕容瑾矇蔽,直到慕容瑾露出獠牙的那一刻,她連反抗的機會都冇有。
“靈樞……彆信他……”蕭徹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帶著血沫,“他是豺狼……是來毀了大靖……毀了你的……”
黑暗中,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卻很快被堅定取代。他用儘力氣,將藏在頭髮裡的碎紙條重新藏好,緊緊攥住拳頭——哪怕粉身碎骨,他也絕不會放棄。
而長樂宮的燈火下,靈樞正與慕容瑾一通看著賑災成功的奏報,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慕容瑾看著她眼底的光彩,輕聲道:“靈樞,你心懷百姓,是大靖之福。待此事徹底平息,我帶你去城外的彆院散心,那裡的牡丹開得正盛。”
靈樞眼中閃過一絲嚮往,輕輕點頭:“好。”
她全然不知,城外的那處彆院,正是李嵩的藏身之地;她更不知,此刻在天牢中受儘折磨的蕭徹,正用生命守護著她,守護著她所珍視的一切。
長安的月光,一半灑在長樂宮的繁花上,溫柔皎潔;一半照在天牢的寒牆上,冰冷刺骨。兩個世界,兩種命運,在陰謀的漩渦中,越走越遠,卻又被無形的絲線緊緊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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