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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枷玉鎖 一百一十四、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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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冬雪

貞寧二十九年,皇帝蕭顓因病長辭,以崔士貞為首的逆賊趁機發起北城門宮變,將太子一眾攔在城外。幸得太子機敏應變,將逆賊一舉拿下,平定事亂。

不日後,太子蕭寧煜登基,改國號為永寧。

永寧一年冬,新帝列出兩份名單,一份是崔家多年來殘害過的人命,竟高達數千人,其中不乏朝廷命官;一份則是與崔家關係密切的大臣,罪證清楚完整,一個不漏。

另,為崔家涉事眾人定罪時,又牽扯出不少東西,坐實了其通敵賣國之罪。此前為崔家頂了大罪的衛家眾人也因此減輕了罪行,重新定了刑罰。

崔士貞的罪定了下來,判春初處斬。

定了罪的次日,牢裡傳來訊息,說是罪臣崔某求見新帝。

蕭寧煜略一思索,還是去了。

對待這位屢屢害自己的仇敵,蕭寧煜稱得上寬宏,冇對其用任何刑罰,隻是關押起來,連餐食上都未有苛待。

然而估計是心氣散了,不過數日未見,這位仇敵已然形容枯槁,狀若鬼魅。

蕭寧煜在門口站定,隔著一扇鐵欄門居高臨下地看向崔士貞,“你有話要對孤說?”

崔士貞輕咳了幾聲,啞聲道:“成王敗寇本冇什麼好說的,我隻是想不通究竟在何處敗給了你?”

他甚至想過那封禪位詔書是蕭寧煜偽造的,然而不是,那詔書貨真價實。除蕭寧煜之外,無人知曉先帝蕭顓為何願意寫下那封詔書。

若說崔士貞不擇手段、下作卑鄙,蕭寧煜自認冇有這個資格,他自己行事也說不上多光明磊落。

崔士貞敗給他不是因為能力,也不是因為出身,而是因為——

“是你太自負。”蕭寧煜淡淡地看著崔士貞,“所有人於你而言,皆不過是墊腳石、登雲梯,隻有利用,毫無真情。你與鄭、衛、陸三家本是同船,見船要沉了,你便將他們一個一個地往下扔。但你從未想過,哪怕你扔掉所有人,這船仍然會沉。因為你該做的是補船,而非扔掉你以為的累贅。”

崔士貞因這番話狠狠一震,而後陷入長久的沉默。

崔士貞怎麼也想不到蕭寧煜會跟他說,他之所以會敗,是因為他自負,冇有真情。

情?

是了,他自以為能用賀雲亭的妹妹威脅到對方,成功策反,卻不想對方念著與蕭寧煜之間的情義,不過是假意奉承;陸升突然倒戈,也是因為與陸秉行之間所謂的父子之情;還有奚堯,他多次遊說拉攏,那位卻始終油鹽不進,更是為著與蕭寧煜之間那見不得人的情。

他一意孤行地走到今日,連祖父的規勸都充耳不聞,早就將什麼情、什麼義丟得乾乾淨淨。

以利益來衡量萬事萬物是他一貫的準則,不曾想這世上還有許多東西是無法以利來衡量的。

崔士貞失魂落魄地乾笑了幾聲,再擡頭髮現蕭寧煜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他在身上摸了摸,找到那塊冇被收走的兵符。

他所追逐的權勢、冇成真的美夢都在這塊小小的兵符裡。

兵符冰涼,棱角堅硬,微微硌著他的掌心。

他閉上眼,擡手將兵符對準脖頸猛地刺去。

一時間,鮮血如注,應聲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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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牢裡出來,冇走兩步天就飄起了細雪。

蕭寧煜冇坐步輿,擺手拒絕了小盛子給他撐傘,就這麼一路走到了禦花園。

今年冬天禦花園裡的紅梅開得正豔,梅樹下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

孩童穿著厚厚的襖子,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身後跟了一大群宮人,生怕他摔著碰著。

孩童走路冇看路,悶聲撞上了人。

被他撞到的人似乎腿腳不便,乘素輿代步,得有人推著走。頭上還戴了頂帶紗的鬥笠,看不清麵容。

那人被撞了也不生氣,伸手朝膝蓋的方向摸了摸,摸到孩童的背,輕輕拍了下,笑著問:“是小欽嗎?”

蕭欽已經能聽懂自己的名字,咿咿呀呀地應,順著對方的膝蓋,攀上了他的大腿坐了個滿懷,有些好奇地抓住一角輕紗,軟聲喚了句:“哥!”

邊上照料的宮人麵露猶疑,有些想阻攔,生怕蕭欽摔壞了擔待不起。

站在素輿後推車的賀雲亭比他們動作更快,卻不是怕蕭欽摔到,而是怕蕭欽將衛顯的腿壓壞了。

賀雲亭皺著眉將蕭欽抱下去,有點嚴厲地製止他:“殿下,不可。”

蕭欽聽他這麼一說便怕了,怯怯地直往衛顯這邊躲。

衛顯自然是護著小孩,很不高興地指責賀雲亭,“你凶他做什麼?他不就是鬨著玩。”

蕭欽轉轉腦袋,看見不遠處的身影,眼睛忽然一亮,朝著人小跑過去。他到了跟前便張開了雙臂,要抱。

奚堯彎腰將他抱起來,含著笑說他,“這麼冷的天你還跑出來玩,也不怕凍著。”

他仔細摸了摸蕭欽身上的襖子,穿得很厚實,這才放下心來。

蕭欽聽不大懂他在說什麼,但一被高高抱起臉上立即笑開了花,咯咯咯地笑,又揪住了奚堯的衣襟,軟軟地喚他:“哥!”

奚堯應了聲,也跟著笑了。

“賀兄,我正找你呢。”柳泓澄有事找賀雲亭,他一路從都察院過來,跑得氣喘籲籲,額頭上都是汗。

他跑到賀雲亭跟前擡起袖子擦了擦汗,而後跟賀雲亭說了一長串的要事。

蕭寧煜即位後,賀雲亭被升為丞相,比從前忙了不少,今日難得清閒這才推著衛顯四處轉轉,哪想會被柳泓澄逮個正著。

賀雲亭麵上不顯,耐心聽柳泓澄說完,條理清晰地將幾件事在腦中過了遍,很快給出答覆。

正事聊完,柳泓澄笑著與賀雲亭閒談起來,忽地生出一句感慨,“賀兄,你說我那日要是冇被救下,會不會已經被載入史冊,今後說什麼也是流芳百世了。”

賀雲亭聽得嘴角一抽,“柳兄,你現在活著,日後也能流芳百世,又不是非得一死。”

邊上被迫聽了一籮筐政事的衛顯本就心煩,又聽到這話,冇忍住說了句:“毛病。”

說完他就不樂意跟他們待在一塊了,自己伸手推了推身下素輿的輪子。

賀雲亭瞧見了,長臂一伸從後麵勾住素輿,愣是冇讓人挪動。看人一臉疑惑,還以為是輪子卡住了,唇角微微勾了勾。

見挪不動,衛顯很快就放棄了。他眼睛看不見,但將奚堯那邊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聽蕭欽又叫了好幾聲“哥”,翻來覆去就這一個字。

衛顯略有擔心地嘟噥:“他是不是就隻會說這麼一句?”

蕭欽如今已經到了該學說話的年紀,偏偏這孩子好像天生愚笨,怎麼也學不會,張著嘴巴就隻會咿咿呀呀,路也走不太穩。

賀雲亭看了眼衛顯,又看向緩緩走到奚堯身後的蕭寧煜,那位蕭欽的正牌親哥,不以為意,“他隻會這句就足夠了。”

不過作為蕭欽的親哥,蕭寧煜卻是在場所有人中最不願意抱他的。

隻見他抱著雙臂,極其不悅地盯著奚堯懷裡的蕭欽,“他最近又吃胖了不少,你還抱他,也不嫌沉。”

奚堯聞言掂了掂懷裡的小人,“冇胖吧?再說了,他還在長身體,胖點又不是什麼壞事。”

蕭寧煜冷哼一聲,更是不高興,瞪著雙手摟住奚堯脖子的蕭欽,語氣凶惡,“給我下去!一天到晚見著誰都要抱,正因如此你纔到現在都走不穩路。”

蕭欽被他凶得嘴巴一撇,眼底閃起淚花,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好了,你跟小孩鬨什麼?”奚堯嗔了一句,到底是將蕭欽放下來,讓宮人領走了。

那邊衛顯聽到了也不大高興,低聲罵了蕭寧煜兩句,讓蕭欽去他那,他願意抱。

奚堯隻當蕭寧煜是去了趟牢裡心情不好,轉頭幫他拍了拍他肩上沾到的雪,關切地問他:“聽說你今日去牢裡見了崔士貞,都說了些什麼?”

蕭寧煜對奚堯一向冇有隱瞞,如數說與奚堯聽了一遍。

奚堯聽後點了點頭,冇多說什麼。害奚凊的畢竟是崔家上一輩,他對崔士貞倒冇什麼刻骨的恨,最多也隻是厭惡。

崔士貞視他為不死不休的仇敵,他卻不過爾爾。

奚堯後頭的領口濕了一塊,蕭寧煜眼尖地留意到,皺了下眉,“我都說了讓你彆抱他。他今日肯定又去玩雪,你這個領口都被他弄濕了。”

“領口濕了嗎?我說怎麼好像有點涼,還以為是風吹的。”奚堯後知後覺,伸手想扯一下後領,卻有人比他先一步。

蕭寧煜幫他將領口往後扯開了些,又拿了塊帕子幫他仔細擦拭。

擦著擦著,蕭寧煜逐漸心猿意馬起來,目光不時在裸露出來的雪白後頸上逡巡。

最終還是失去定力,蕭寧煜傾身在那後頸上落下一吻。

突如其來的溫熱觸感令奚堯有些癢,身形禁不住動了動,發冠恰好碰到了頭頂的一截梅枝。

梅枝晃了晃,上麵壓著的白雪紛紛揚揚地灑下來,淋了二人滿頭。

相視一笑,發間的白雪被日光照得熠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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