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漆令 第26章 盲樓遺秘
盲樓遺秘
“送死我也要去!”
江燼璃嘶吼著,眼淚再次湧出,混合著倔強,
“我等不了!謝家不會給我時間!蕭執更不會!阿嬤死了!線索就在這裡斷了!
除了盲眼樓,我還能去哪裡找答案?找……我爹用血調漆,到底是為了救什麼?!”
她的話,如同重錘,砸在寂靜的庫房裡。
是啊,還能去哪裡?父親冤死,家族覆滅,阿嬤臨終遺言……所有的線頭,都指向那座神秘的盲眼樓!
陸拙看著她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瘋狂和深入骨髓的悲痛,麵具後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他沉默片刻,眼中銳利的光芒急速閃爍,似乎在權衡著什麼,又像是在與什麼對抗。
最終,他猛地一捶輪椅扶手,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媽的!”他低罵一聲,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狠戾,“算我上輩子欠你們江家的!”
他轉動輪椅,飛快地來到庫房一角堆放雜物的地方,雙手在輪椅扶手下方幾個隱蔽的機括上快速撥動了幾下。
“哢嚓……咯吱……”
一陣輕微的機簧運轉聲響起。輪椅側麵的一塊擋板無聲滑開,露出裡麵一個扁平的暗格。
暗格裡,整齊地擺放著幾樣東西:幾枚造型奇特的金屬薄片,幾小卷半透明的、泛著金屬光澤的細絲,還有一個小小的、非金非木的黑色圓筒。
陸拙動作飛快地將這些東西取出,塞進自己懷裡。又拿起那個黑色圓筒,對著牆壁上氣死風燈的光線,眯起一隻眼,似乎在除錯著什麼。
“盲眼樓外鬆內緊。明哨兩處,暗哨至少三處,都在製高點。守衛每半個時辰換一班,口令隨機。”
陸拙的聲音變得異常冷靜快速,如同在背誦早已爛熟於心的情報,“外牆高三丈,光滑如鏡,爬不上去。
唯一的入口是正門,三重鐵閘,鑰匙在工部侍郎謝昆和他心腹漆衛統領身上各持一半。
內部通道,據傳是按照奇門遁甲佈置,一步踏錯,萬箭穿心。”
江燼璃聽得心驚肉跳!這防守,簡直是天羅地網!
“那……怎麼進去?”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沙啞。
陸拙除錯好了那個黑色圓筒,將其對準庫房門口的方向。
他轉過頭,麵具後那雙深邃的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一種近乎冷酷的銳利光芒。
“誰說一定要走門?”他嘴角似乎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誰說一定要‘人’進去?”
他舉起手中的黑色圓筒:“‘影蛾’,我做的。能飛,能看,能聽,能在黑暗中視物。一次隻能放一隻,最多支撐半個時辰。範圍……五十丈內。”
他看向江燼璃,眼神銳利如刀:“告訴我,機關漆柱,在盲眼樓什麼位置?長什麼樣?”
江燼璃的心跳驟然加速!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飛速回憶著阿嬤臨終前那破碎的遺言。
“阿嬤說……機關漆柱……在……在‘千文閣’東側……靠牆第三根……柱身……有……有……”
她努力回憶著阿嬤每一個細微的發音,“有……‘犀皮雲渦’紋……頂端……嵌著……嵌著……”
她的目光猛地落在自己左手緊攥的那顆、沾染著她鮮血的波羅漆籽上!月光下浮現的日月紋案再次在她腦海中閃現!
“嵌著日月紋!!”她脫口而出!
陸拙眼中精光爆射!“好!”
他不再廢話,雙手快速地在那個黑色圓筒上撥弄了幾下。
圓筒發出一陣極其細微的嗡鳴聲,前端一個針孔大小的鏡頭,隱隱透出一點幽綠的微光。
“我需要一個絕對安靜、靠近盲眼樓外牆的地方。最好能看到‘千文閣’的大致方位。”陸拙沉聲道。
江燼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看向庫房那扇對著琅琊坊內部方向、開在高處的、狹窄的透氣窗!
“那裡!翻過庫房後麵的矮牆,有一條死衚衕,儘頭有一棵老槐樹!爬到槐樹頂,應該能看到盲眼樓的後牆!千文閣……我記得就在盲眼樓靠西北的位置!”
她語速飛快,這是她幼時在琅琊坊生活留下的模糊記憶。
“走!”陸拙當機立斷!
一刻鐘後。
丙字型檔後麵那條堆滿雜物和垃圾的死衚衕深處。
高大的老槐樹枝葉繁茂,在夜風中沙沙作響,投下濃重的陰影。
江燼璃咬著牙,忍著左手傷口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在陸拙的指點下,用布條將左手和腰固定在粗糙的樹乾上,借著雙腿和右臂的支撐,艱難地向上攀爬。
每動一下,都牽動著全身的傷口,汗水瞬間浸透了她的衣衫。陸拙的輪椅停在樹下陰影裡,他仰頭看著,麵具後的眼神凝重。
終於,她爬到了靠近樹頂的一根粗壯枝椏上。濃密的枝葉遮擋了部分視線,但透過縫隙,她清晰地看到了不遠處那座在月光下沉默矗立的巨大建築!
盲眼樓!
它不像尋常樓閣,更像一座巨大的、沒有窗戶的堡壘!
通體由巨大的青黑色條石壘砌而成,牆麵光滑平整,高達三丈有餘,在月光下泛著冰冷堅硬的光澤。隻有正門方向隱約可見沉重的鐵閘輪廓。
樓頂是平的,隱約能看到幾個如同雕塑般矗立不動的黑影——那是暗哨!
一股無形的肅殺和壓抑感,隔著遙遠的距離,撲麵而來!
江燼璃的心臟狂跳著,努力辨認著方向。西北角……千文閣應該就在那個方位附近!她朝著那個方向,努力地探出身,伸手指去!
樹下,陸拙通過江燼璃的動作判斷著方位。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穩穩地托起那個黑色圓筒——“影蛾”。他將圓筒前端對準盲眼樓西北角的方向,手指在圓筒底部一個極其微小的凸起上,輕輕一按!
“嗡——!”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蜂鳥振翅般的嗡鳴響起!
一道比指甲蓋還小的、幾乎完全融入夜色的黑影,從圓筒前端無聲無息地激射而出!
速度快得如同離弦之箭,瞬間劃過幾十丈的距離,悄無聲息地貼附在盲眼樓那光滑冰冷、高不可攀的西北角牆麵上!
成功了!
江燼璃在樹上,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個方向!雖然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影蛾”的存在,但她知道,陸拙的“眼睛”,已經進去了!
樹下,陸拙閉上了眼睛。他的雙手依舊穩穩地托著圓筒,但整個人的氣息彷彿都沉靜了下來,如同老僧入定。
他所有的精神,都通過那個小小的圓筒,與那隻飛入龍潭虎xue的“影蛾”連線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長。
江燼璃趴在冰冷的樹乾上,左手傷口的疼痛,身體的疲憊,內心的焦灼,如同無數隻螞蟻啃噬著她的神經。
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盲眼樓那堵冰冷的高牆,彷彿要穿透巨石,看到裡麵的景象。
陸拙坐在輪椅上,如同凝固的石雕。隻有他托著圓筒的手指,偶爾會極其細微地調整一下角度,顯示出他並非靜止。
夜風吹過樹梢,帶來遠處模糊的更鼓聲。
突然!
陸朽的身體極其輕微地一震!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麵具後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然收縮!額角那道猙獰的傷疤似乎都跳動了一下!
“找到了!”他的聲音透過麵具傳出,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和難以置信的凝重!
“千文閣東牆!第三根柱子!柱身覆蓋著厚厚的、深褐色帶暗金雲渦紋的犀皮漆!頂端……頂端確實嵌著一個圓形的金屬盤!盤上……是日月紋!!”他的語速極快,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
江燼璃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沒錯!就是那裡!阿嬤說的沒錯!
“但是!”陸拙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沉重,“柱子是找到了!可那根柱子……是活的!”
“活的?”江燼璃在樹上失聲問道。
“整根柱子,是一個龐大機關的核心樞紐!”
陸拙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柱身上那些犀皮雲渦紋,是偽裝!下麵布滿了細如牛毛的感應孔!柱子內部……我能‘聽’到極其複雜的機簧運轉聲!
牽一發,動全身!而且……柱子頂端那個日月紋金屬盤……我懷疑……那是啟動或者解除某種致命機關的……鑰匙孔!”
鑰匙孔?!江燼璃如遭雷擊!難道需要鑰匙?可鑰匙在哪裡?父親怎麼可能把鑰匙也留在裡麵?
“等等!”陸拙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驚疑,“影蛾傳回的畫麵……那金屬盤中心的日月紋……紋路……在動?!”
“什麼?!”江燼璃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是錯覺!”陸朽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顫抖:
“金屬盤上的日月紋路……在極其緩慢地……旋轉?!像……像水中的漩渦!等等……這旋轉……這紋路的變化……怎麼感覺……這麼熟悉?”
熟悉?江燼璃的心猛地一跳!一個瘋狂的念頭瞬間擊中了她!
她猛地低下頭,看向自己一直緊緊攥在左手裡、沾染著她鮮血的那顆波羅漆籽!
月光,不知何時再次穿透雲層,清冷地灑落。
在江燼璃和陸拙驚駭的目光注視下!
那顆安靜躺在她掌心的、沾著暗褐色乾涸血漬的波羅漆籽表麵,那紫褐色的龜裂紋之間……
那輪由她鮮血在月光下激發出的暗金色日月紋案……竟然也開始緩緩地、極其細微地……旋轉起來!
與盲眼樓內,機關漆柱頂端金屬盤上的日月紋旋轉……遙相呼應!同步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