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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漆令 第8章 險境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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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險境求生

周圍的匠奴看向江燼璃的眼神,充滿了更深的怨毒和絕望。都是她!

如果不是她逞強,謝小姐怎麼會用這種毒計?這下所有人都要被她害死了!

江燼璃沒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地上那罐散發著惡臭的“陰屍漆”,左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謝清棠!好狠毒的心思!不僅要她死,還要讓她身敗名裂,讓江家最後一點希望徹底斷絕在這汙穢的毒漆之下!

她深吸一口氣,那濃烈的腐敗惡臭衝入鼻腔,幾乎讓她作嘔。但她強行壓下翻騰的胃液和滔天的怒火。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她必須冷靜!

她不再理會癱軟的坊主和周圍怨毒的目光,背著阿嬤,轉身踏入那間臨時工坊。

工坊內陳設簡陋,隻有一張破舊的工作台,幾張瘸腿的凳子,角落裡堆著些廢棄的工具和雜物。空氣裡彌漫著灰塵和朽木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阿嬤安置在角落一堆相對乾燥的稻草上,脫下自己還算乾燥的外衣蓋在老人身上。

做完這一切,她才走到工作台前,目光落在了那個散發著惡臭的粗陶罐上。

她屏住呼吸,用一塊破布墊著,揭開了罐蓋。

一股更加濃烈、令人作嘔的混合惡臭撲麵而來!罐子裡是粘稠的、如同腐爛膿血般的暗褐色膏狀物,表麵漂浮著一層灰綠色的黴斑和可疑的絮狀物,隱約還能看到一些未完全腐爛的細小骨頭渣!

僅僅是聞著這氣味,就讓人頭暈目眩,麵板隱隱傳來刺痛感。

毒!劇毒!而且漆性暴烈狂躁到了極點!彆說用來修複精密的金絲羽毛,就是沾上一點,恐怕都會腐蝕麵板,毀掉工具!

謝清棠這是要徹底斷絕她所有的希望!

江燼璃猛地蓋上罐蓋,胸口劇烈起伏。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將她淹沒。

沒有漆!沒有顏料!沒有工具!隻有這罐致命的毒物!十日之期,如同懸在頭頂的鍘刀!

她煩躁地在狹小的工坊內踱步。目光掃過四壁,掃過屋頂的破洞,掃過角落裡堆放的廢棄雜物……

突然,她的腳步停住了。

視線停留在屋頂一處破洞下方。外麵的雨已經停了,但屋簷的瓦當上,還在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在地麵彙成一小灘渾濁的水窪。

天水!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髹飾三劫》開篇似乎提過一句:“地脈之漆,性濁;天水之漆,性靈……”意思是,尋常的生漆取自漆樹,沾染地氣,難免有些雜質濁氣。

而雨水,尤其是雷雨後的“無根水”,未經地氣沾染,反而蘊含一絲天地靈性,是調和某些特殊漆料的引子!

雖然無法直接當生漆用,但這“天水”……或許能洗去那“陰屍漆”中最暴烈的毒性?或者……另作他用?

她的目光又猛地轉向牆角那堆廢棄的雜物。那裡堆著不少碎裂的陶器、瓦罐碎片。顏色各異,有深褐、有土黃、有灰白……都是燒製陶器時產生的廢料。

一個更大膽、更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瘋狂滋生!

萬物皆可入漆!

阿嬤逼她立誓時那斬釘截鐵的話語在耳邊回響!真正的漆道大師,眼中萬物皆可為材!

沒有上好的礦物顏料?那這些陶片……這些不同顏色的陶土燒製後形成的胎骨粉末……能否研磨成替代的顏料?!

這個想法如同野火燎原,瞬間點燃了她眼中沉寂的火焰!

沒有時間猶豫!她立刻行動起來。

她很快找出工坊裡所有能用的破瓦罐、破碗,甚至敲碎了幾個廢棄的陶盆,將它們放置在屋頂破洞下方,接引那些不斷滴落的雨水。

水滴敲打在陶盆內壁,發出清脆而單調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工坊裡,竟像是某種希望的序曲。

接著,她撲向牆角那堆廢棄的陶片。

她需要顏色!需要儘可能多的、不同顏色的陶片!她蹲在廢料堆旁,左手如同最靈巧的篩子,在那些粗糙、尖銳的碎片中快速翻找、挑選。

深褐色的陶片,厚重沉穩,適合做鳥羽的暗部基底。

土黃色的陶片,溫潤質樸,或許能調出羽毛的絨感。

灰白色的陶片,潔淨細膩,可用於高光提亮。

甚至一些燒製失敗、帶有青綠色窯變的碎片,也讓她眼前一亮——或許能模擬某些特殊鳥羽的色澤?

她將挑選出的、顏色各異的陶片攏到一起。然後,找了一塊相對平整、堅硬的大青石板,又尋來一塊邊緣較為圓潤、但分量足夠沉重的鵝卵石。

研磨,開始了。

她盤膝坐在地上,將一塊深褐色的陶片放在青石板上,左手手指,包括那第六指。以一種極其穩定的姿態按住陶片,右手緊握鵝卵石,用其圓潤的邊緣,對準陶片,開始用力地、一下一下地碾壓、研磨!

“嘎吱…嘎吱…”

刺耳粗糙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工坊裡響起。

堅硬的陶片在巨大的壓力下碎裂、分解,變成細小的顆粒,再被反複碾壓成更細的粉末。

每一次研磨,粗糙的陶粒都摩擦著她的手指,帶來陣陣刺痛,很快,按住陶片的左手拇指和食指邊緣就被磨破了皮,滲出血絲。

但她毫不在意。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滑落,混著臉上的泥汙,滴落在青石板上,又被迅速碾磨進粉末裡。她的眼神專注得可怕,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手下那塊不斷被分解的陶片和逐漸堆積的褐色粉末上。

彷彿這不是在研磨廢料,而是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一塊,兩塊,三塊……

不同顏色的陶片被依次研磨成細膩的粉末,再被她用破布小心地分開收集起來。深褐、土黃、灰白、青綠……幾小堆顏色各異的粉末,如同貧瘠土地上開出的倔強花朵,靜靜地躺在破布上。

汗水浸透了她的囚衣,背上的鞭傷在持續的發力中隱隱作痛,左手按壓陶片的幾個手指早已血肉模糊。

但她咬著牙,眼神沒有絲毫動搖。那罐散發著惡臭的“陰屍漆”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逼著她榨乾身體裡的每一分力量!

時間在單調的研磨聲中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昏暗漸漸透出微光,又再次被暮色籠罩。一天一夜過去了。

當最後一塊青綠色的陶片被徹底碾磨成細膩的粉末時,江燼璃幾乎虛脫。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著粗氣,渾身痠痛,雙手更是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左手,幾根手指的傷口深可見骨,血肉模糊地粘著陶粉。

但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寒夜裡的星辰!

她麵前,擺放著七個小小的、用破布墊著的“顏料堆”——深褐、土黃、灰白、青綠、淺赭、暗紅、玄黑。七種顏色!

這是她用一天一夜的瘋狂,從廢料堆裡“摳”出來的希望!

她掙紮著起身,走到接水的陶盆邊。盆裡已經積攢了淺淺一層雨水,清澈中帶著一絲天光的微涼。她小心翼翼地將研磨好的七種胎骨粉,按照心中預想的比例,極其謹慎地、一點點撒入水中。

粉末入水,並未立刻溶解,而是懸浮著,形成渾濁的懸濁液。她找來一根細木棍,開始緩慢而耐心地攪拌。

攪拌,沉澱,再攪拌,再沉澱……

這是一個極其考驗耐心和直覺的過程。

需要讓不同比重、不同顆粒大小的粉末在水中充分混合、懸浮,形成一種相對穩定的顏料漿。她全神貫注,左手六指無意識地隨著攪拌的節奏輕輕律動,彷彿在感受著水中每一顆微小顆粒的跳動。

漸漸地,奇跡發生了。

渾濁的懸濁液在持續的、有韻律的攪拌下,開始分層、融合。那些原本粗糙的粉末顆粒,在水中被研磨得更加細膩,彼此交融。

深褐色的基底中,土黃色帶來溫暖,灰白色提亮了明度,青綠色增添一抹靈動的生機,淺赭和暗紅豐富了層次,玄黑則沉澱了厚重……

最終,盆中的液體,不再是渾濁的汙水,而是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大地初生般的混沌色澤!

它不夠純淨,不夠豔麗,甚至有些灰撲撲的,但其中蘊含的豐富層次和一種原始的生命力,卻讓江燼璃的心臟狂跳起來!

成了!七色胎骨粉漿!雖然遠不如珍貴的礦物顏料,但這已經是絕境中唯一的生路!

她小心翼翼地舀出一些調好的顏料漿,放在一旁備用。看著盆中剩下的渾濁漿液和那罐散發著惡臭的“陰屍漆”,一個更大膽的念頭再次湧現。

她深吸一口氣,如同赴死的戰士,再次揭開那罐“陰屍漆”的蓋子。

濃烈的惡臭讓她一陣眩暈。她用一根長木棍,極其小心地從粘稠的漆膏表層下方,刮取了薄薄的一層——避開了最上層的黴斑和腐爛物。

將這層相對“乾淨”卻依舊毒性劇烈的漆膏,舀出一小勺,放入一個破碗中。

她屏住呼吸,極其緩慢地、一滴一滴地加入她剛剛調好的“七色胎骨粉漿”!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滾油!兩種物質接觸的瞬間,碗中那暗褐色的漆膏猛地劇烈翻騰起來!

冒出大量灰綠色的泡沫,散發出更加刺鼻、令人作嘔的氣味!彷彿有無數細小的毒蟲在碗中瘋狂掙紮!

江燼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失敗了?毒性太烈,根本無法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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