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闕春深 第131章隻剩這個突破口
蕭琂薄唇輕抿,眼眸中似有漣漪浮現。
他自記事起便養在乾清宮,課業繁忙,與生母衛淑妃都不甚親近,何況是常年閉門不出的嫡母徐後。
知曉徐後可能纔是他的生身母親,起先他也並無太大感觸,可如今心中竟多了絲微妙的情緒。
察覺到他的異常,楊滿願低歎口氣,反握住他的手,輕拍他的手背。
須臾,曲廊深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宮人們簇擁著一個著裝素淨的婦人走了進來,身旁還跟著個的年輕女子。
琴瑟笙簫驟停,在場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參見仁壽宮娘娘。”
壽宴被中途打斷,衛淑妃眼底極快閃過一抹慍惱之色。
但她還是俯身行禮,柔聲笑道:“不知徐姐姐鳳駕降臨,有失遠迎,還請徐姐姐恕罪。”
徐後一言不發,臉色陰沈如水。
若非侄女妙華苦苦哀求,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到衛氏這賤婦的壽宴來的……
楊滿願悄悄擡眼看向徐後,好奇她為何而來。
近些日子她也主動去過幾趟仁壽宮,可每回都被拒之門外,最終隻好作罷。
晌午時分,豔陽高照,眾人沒得到回應隻能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渾身僵硬,額邊一層薄汗。
整座暢音閣內鴉雀無聲,氣氛古怪。
尷尬半晌,徐妙華暗道不好,壓低聲喚了聲“姑母”,又揪著徐後的衣袖扯了扯。
徐後這纔回神,冷冷道:“免禮,都坐罷,不必拘謹。”
“是,多謝娘娘。”眾人終於鬆口氣,各自回到席位坐下。
衛淑妃笑盈盈迎上前,“徐姐姐快請上座。”
這聲虛情假意的“姐姐”聽得徐後如鯁在喉。
喪女之痛,丈夫的背叛,至今仍曆曆在目,可始作俑者卻還好好的,風光無限,享天倫之樂。
心口好似被尖刀狠狠剜了下,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苦頃刻湧上來。
想起侄女聲淚俱下的央求,徐後強忍著不適,“今兒淑妃你是壽星,本宮不好喧賓奪主,還是你坐主位罷。”
衛淑妃詫異了片刻,顯然沒料到對方會如此謙讓。
這時,立於徐後身旁的徐妙華忽然上前一步,雙手呈上壽禮,嬌羞笑道:“臣女恭祝淑妃娘娘生辰吉樂,願娘娘福壽安康。”
說話時,她還悄悄看向東側席位上清俊如玉的年輕男子,雙頰緋紅。
衛淑妃挑眉,瞬時明白這姑侄倆是衝著她的琂兒來的。
她心中嗤笑,昔日徐氏是何等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如今失勢不也隻能上趕著來討好她們母子?
但她麵子功夫還是做到位,急忙示意宮人接過壽禮,和藹笑道:“徐姑娘有心了。”
旋即她又道:“尊卑有彆,臣妾怎敢位居姐姐之上?還請姐姐上座罷。”
徐後不耐煩繼續與她虛與委蛇,便直接走上主位落座。
衛淑妃表情僵硬一瞬,她本想著再推辭一遍就“半推半就”坐回主位,不承想,這徐氏竟如此不識眼色。
她心中悻悻然,卻也隻能坐到主位西側。
奏樂再度響起,曲聲歡快清脆,悠揚悅耳,可席間的氣氛卻變得有些尷尬。
徐妙華看向衛淑妃身側的宋**,麵露警惕戒備之色。
近來武定侯之女宋**時常出入宮闈,屢屢前往清寧宮陪伴衛淑妃,明眼人都看出內裡的門道。
畢竟衛淑妃與太子妃婆媳間不睦這事是人儘皆知的。
像方纔那番暗指太子妃不孝的話,衛淑妃並非初次在人前說起,她對兒媳的不喜早已溢於言表。
本朝以孝治天下,太子又仁厚溫和,東宮必定是要添人的。
若非太子妃頗得聖上看重,說不準連太子妃都要換人。
徐妙華越想越是心焦,生怕那宋**比她早先入東宮。
趁著衛淑妃生辰,她便想方設法央求姑母陪她走一趟。
傳說當年先帝寵幸衛淑妃後,姑母曾對其百般刁難,如今讓姑母前來做小伏低一番,也好叫衛淑妃看到她們徐家的誠意。
宴散時已至日暮,紅霞漫天。
徐後領著侄女率先離開,楊滿願遲疑片刻還是跟了上去,“娘娘請留步。”
她雲鬢高聳,因走得急,滿頭珠翠搖晃,身上織金緞宮裳在霞光映照下細碎金光浮動,熠熠生輝,自有一種說不出的明豔嬌燦。
徐妙華小聲嘀咕:“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其實知道自己很嫉妒楊滿願。
嫉妒她的容貌,更嫉妒她輕而易舉就成為當朝太子妃。
楊滿願當作沒聽到,“娘娘,兒臣有要事稟報,可否先屏退左右?”
徐後眉心蹙起,眸中浮起幾絲不耐煩。
“是關於長樂公主的。”楊滿願壓低聲道。
此話一出,徐後愣住了,心中猶如翻江倒海。
沉默良久,她才開口:“妙華,你先回仁壽宮罷。”
徐妙華瞪大雙眸,隻覺不可置信。
可待屏退周邊所有人,楊滿願卻沒再細說蘇青嵐之事,反倒說起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後的寶匣。
言罷,她又試探著問:“娘娘可知寶匣的鑰匙在何處?”
“什麼勞什子寶匣,你在戲耍本宮?”徐後漲紅了臉,怒火攻心。
“娘娘息怒。”楊滿願強作鎮定,神色認真,“那寶匣是先帝所留,確實事關長樂公主,娘娘可知曉如何才能開啟寶匣?”
近一個月來,她已派人將整座皇宮以及西苑、南苑等禦苑都搜查了遍,都沒能尋到開啟寶匣的鑰匙。
薑太後衛淑妃楊滿願也都輪番旁敲側擊過,一無所獲,如今隻剩徐後這個突破口。
聽到與亡女相關,徐後神色微動。
她斂下眼眸,深吸口氣,聲音微顫:“先帝在那寶匣裡放了何物?為何與長樂有關?”
楊滿願抿唇不語。
據蘇敬義所說,那寶匣記憶體放著一道密詔,同樣是先帝親筆。
蘇敬義手中的書信尚且有可能是偽造的,可乾清宮作為帝王居宮,守衛森嚴,寶匣中的密詔是可作為實證的。
可如今寶匣未開,內裡究竟放置何物也未可知,她總不能無憑無據就告訴徐後她當年生的不是女兒,而是兒子……
可沒等她想好措辭,徐後已澀然開口:“本宮沒聽說過什麼寶匣鑰匙,但先帝當年曾與本宮說過一番語焉不詳的話。”
“什麼話?”楊滿願下意識追問。
金烏西墜,天際隱隱浮起幾點星子,紅霞渲染,高低錯落的殿宇宮闕皆染上一層濃烈的胭脂色。
徐後擡眸,定定注視著眼前這個光豔姝麗的少女,諸多往事浮上心頭。
“宣光閣。”她輕聲道,“先帝說,若是來日走投無路時,便去宣光閣。”
楊滿願聞言一怔,宣光閣是皇帝公爹潛邸時的居所,還是他們初遇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