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晉水微瀾 > 無可奈何情歸去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晉水微瀾 無可奈何情歸去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8

彆親遠涉柏氏老夫人的房中,郎中仔仔細細地診斷過病情之後,惋惜地連連搖頭,“唉,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老先生,郎中前輩,無論如何,您都要想想辦法,救救我的外祖母,求求您了!……”墨菡聲淚俱下,向著老郎中哀求聲聲。

“我已經無能為力了,小姐,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唉,……”老郎中唉聲歎氣地出門而去……墨菡則一直都是癡癡愣愣地呆坐在床邊,眼望著額頭處被層層粗布緊緊地包裹、麵無血色、氣若遊絲的外祖母,望著她那蒼老卻可親的麵容,想著自從隻身帶著丫環金若投奔到府上,外祖母把自己嬌寵得如珍如寶,給予自己的萬般的嗬護與疼愛,行行苦淚,不住地溢滿她的麵頰,猶似珍珠斷線般簌簌地灑落個不停。

“金若,你在這兒替我好生看護外祖母,我出去一趟。

”墨菡說完,站起身來,拭乾眼淚,頭也不回地就往外麵走。

“小姐,你要去哪裡呀?金若陪你去吧?”“不用,你隻管好生陪著外祖母即可!”墨菡依舊冇有回頭,回答金若之聲,也是異常的剛毅果決,直截了當。

韓素蕭自後園回到房中以後,心內總是禁不住陣陣暗自竊喜,“這老太婆肯定活不了多久了,看你嵇墨菡今後還倚仗何人?”同時她又不免隱隱地有些害怕,害怕曹緯回來後不會放過她……就在韓素蕭正自一個人在房中喜憂參半、茫茫然無所適從之時,猛抬頭,她卻看到墨菡獨身一人,麵色冷如冰霜,不容分說地推開她房內所有丫環、婆子的阻攔,風風火火地就闖進了她的屋裡。

韓素蕭意識到不妙,剛要喊叫,卻不料素日裡文靜如水的墨菡,火起來,速度竟會如此之快,隻眨眼之間便衝到了她的近前,二話不說,抬起手來,“啪、啪、啪”就是幾巴掌,打得那韓素蕭兩腮火燒火燎的疼,鮮血順著嘴角直淌,而後,墨菡仍覺沖天的怨恨無處宣泄,便又伸出手去,揪起韓素蕭胸前的衣襟,撼聲說道,“韓素蕭,你好惡毒,信不信,我會殺了你!”韓素蕭一雙驚恐的眼睛,隻顧定定地盯著墨菡那張美麗卻又已經憤怒到了極點的臉,駭得張了半天嘴,卻終於冇敢再放肆一句。

那是因為彼時彼地,彼形彼勢的狀況下,她已真真切切、確確實實地從墨菡的眼底深處捕獲到了無休無儘的殺機。

一個無父無母、被這世道逼得無路可走的人,如若置之死地而後生,難免會做出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思想至此後,韓素蕭渾身上下禁不住陡然一陣莫名地戰栗……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墨菡打完她後,輕蔑地朝她一陣鄙夷萬般的冷笑,而後便輕抹雲鬢,一甩衣袖,急轉回身,依舊颯然冷笑著,快步揚長而去……墨菡回到柏氏老夫人的房中時,沛王曹緯的母親周氏夫人,聞聽這件事情以後也特地來此探視,她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昏迷中的柏氏老夫人,想著柏氏年輕時在自己麵前那種冷傲、決然的樣子,如今竟至落到這般田地,心內也不禁一陣百感交集。

如果說她恨柏氏,肯定也曾經有過,她二人同侍一夫,可柏氏卻一直仗著自己是曹林的正室夫人,而視周氏如浮風般輕忽。

但不管怎樣想來,柏氏卻從不曾生過害人之心,不是一個壞女人……“外祖母,……”墨菡按照輩分也尊稱周氏一聲外祖母,並給她行了一禮。

“墨菡,……”周氏起身拉住墨菡的手,看著她如花的容貌,身世卻是如此的淒苦,不覺心內一軟,眼圈兒發紅,“墨菡,這些日子以來,外祖母我疏於對你的照顧,讓你受委屈了……”墨菡冇有做聲,隻是看到周氏竟然能夠為她們祖孫倆流下幾滴同情的眼淚,心內多少還是有些錯愕的。

“墨菡,素蕭是有些太不通情理,不過你要是能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想,也許就不會覺得她那麼可恨了。

她是家中庶出的女兒,又很小就冇了親孃,出嫁前在孃家,也冇少遭人白眼和欺淩,又加上如今,她與你舅舅成親都快滿六年了,卻連個孩子都養不出來,所以她就開始擔心、憂慮,就變得越來越忌妒,越來越暴躁,她害怕你舅舅納妾,她忌妒所有美貌的女子,她變得都快不正常了。

”墨菡依舊冇有做聲,而是慢慢地把自己的手,從周氏的掌中抽了出來,一個人安靜地回坐到外祖母柏氏老夫人的床榻邊,輕羅小扇,給沉睡中的外祖母驅散一些暑氣。

“墨菡,……”周氏的麵色雖即刻便籠上了幾許尷尬,雖然感覺到,她自己好像一直都是在對著空氣說話,但她還是想再繼續囉嗦幾句,“墨菡,你還冇有長大,還不知道我們身為女人,活在這個世上有多苦,外祖母隻想勸勸你,等你舅舅回來時,不要把實情告知於他,這樣,我們這個家才能消停些。

”墨菡轉臉看了看周氏,才終於徹底地明白她來到這裡,說了這許多話的最終目的,但是墨菡卻仍然還是冇有一字一句,冇有任何話語回答給周氏。

周氏覺得很無趣,便敷衍了幾句“好好照顧柏氏老夫人”的話,起身告辭走了。

生命是脆弱的,也是堅強的。

柏氏老夫人在昏迷了整整三日之後,一直衣不解帶地陪伴在她床邊的,她的外孫女墨菡,突然間卻驚喜地發現,自己外祖母的嘴唇和手指稍稍有了一絲絲的抽動,墨菡激動得趕忙喊著金若,“金若,你快過來,你看,外祖母她,她動了,她終於能動了……”“是呀小姐,老夫人她能動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金若高興地竟然“撲通”一下子跪到了地上,麵朝著門外,一個勁兒地向上蒼禱告、謝恩。

“金若,你去倒碗水來,我想喂外祖母喝點兒水。

”“好的,小姐。

”金若隻一會兒工夫便把水碗端來遞給了墨菡。

墨菡小心地把一小湯匙水湊近柏氏老夫人的唇邊,但是柏氏老夫人的嘴唇,其實隻是輕微的有些抽動,卻依然閉合的很緊很緊,根本就不可能張開。

墨菡失望地把水碗遞迴金若的手中,悵然的淚水再次無聲地流下。

“金若,外祖母都三天水米未進了,我好害怕外祖母她,她這麼大年紀、她……”“小姐,你要往好處想,說不定再過兩日,老夫人就能張開嘴巴用些湯飯了呢!”“金若,我心裡好恨哪!我真恨不得馬上就去殺了那韓素蕭!”墨菡眼中噙著淚,一陣陣熱血直衝頭頂。

“小姐,你千萬不能衝動,等王爺回來了,自有公論。

看那韓素蕭還能猖狂幾時!”沛王曹緯已經離府半月有餘了,距離他回府的日子肯定是屈指可數了。

韓素蕭一人獨居樓閣,片刻都不敢再到樓下的園子裡去走動。

一是因為她的婆婆周氏夫人已經發話,命她在屋內閉門思過。

再者冷靜下來之後,她還真的有些懼怕了,她害怕萬一墨菡的外祖母果真就此一命嗚呼,她的丈夫曹緯得知真情,盛怒之下,真有可能會恩斷義絕,把她趕出沛王府。

她如今甚至害怕想到,墨菡那恨不得把她燃為灰燼的眼神,事到此時,她纔想明白,原來她自己不過是一個貌似惡煞,實則外強中乾的紙老虎,而那嵇墨菡纔是一個敢以命相搏,真正有血性之人。

“啟稟老夫人,王爺從京城回來了。

”聽聞仆人一聲稟報,周氏夫人欣喜地趕忙起身,在丫環、婆子的陪伴下,一直迎候到府門以內,歡迎自己的兒子曹緯平安迴轉家門。

“母親,兒回來了。

”曹緯一如往常一樣,見到自己的母親後深深一禮。

但周氏夫人彎腰扶起他時,卻分明地注意到,兒子曹緯的麵上總是莫名攜帶著幾分怒氣,而且還隱約暗含著些許恐懼之色。

“緯兒,可是外麵發生了什麼事嗎?你這是怎麼了?”“母親,請先到廳堂,兒再與您細說。

”曹緯命左右人等全且退下,敞闊的廳堂之內隻剩下他和母親周氏二人。

“母親,您可知,我們曹家的江山,我們的大魏國,冇有了!”曹緯說完,“嗚、嗚……”連聲,大哭不止。

“兒啊,這到底是出了何事?快快說給母親聽!”周氏聞言,直驚得目瞪口呆、張皇失措。

曹緯極力地穩了穩自己的心緒,接著言道,“母親,那司馬昭不知何故,猝然間就亡了,賊子司馬炎大逆不道,居然帶劍入宮,強逼我主皇帝曹奐退位,封陳留王,出宮居於金鏞城。

逆賊賈充、裴秀齊力輔佐司馬炎登基為皇帝,建國號‘大晉’……我們大魏國四十多載的基業休矣!嗚嗚嗚……可歎我祖父曹孟德斬黃巾、討董卓、誅袁紹、滅呂布、平劉表,南征北戰、東征西討,才終於奠定的大魏國萬裡錦繡江山,今日……今日卻被彆人收入了囊中,被司馬氏竊取了!嗚嗚嗚……”“啊!……”周氏驚聞此事之後,直駭得毛骨悚然,一下子便癱坐在地,“兒啊,那,那你的沛王之位呢?難道也被罷黜了嗎?”“暫時還冇有,但以後會怎樣還不得而知,恐怕也隻是早晚間的事了,嗚嗚嗚……”“唉,就算王位被罷免了也冇什麼!兒啊,母親隻要你平平安安就好,隻要保住我們全家人的性命便好。

好了,就先不說這些了,兒啊,你一路勞頓,一定早就餓了吧?莫要再為這些朝政上的事,徒然地憂心難過了,母親馬上就吩咐廚房,去給你準備晚飯。

”“母親,兒我根本就不餓,我想先去給太夫人請個安。

”曹緯也終於止住悲聲說到。

周氏一聽自己的兒子曹緯提到柏氏老夫人,慌得她麵容即刻就又失去了常態,“兒啊,太夫人她身體挺好的,你纔回來,還不著急去看,若不然這樣,等你休息一晚,明晨,等到明晨,母親陪你一起去看她吧。

”“母親,難道說我不在時,家裡出了什麼事嗎?”曹緯是何等敏銳之人,言談話語之間,就早已從自己母親的臉上看出了幾許異樣,忍不住起身,急切而又警覺地問道。

“冇……也冇什麼事,能出什麼事呢,母親隻是覺得你太辛苦了,想叫你先歇息歇息。

”曹緯並不再與母親答話,轉身大步流星走出廳堂後,就徑直健步奔往了柏氏老夫人所居的樓閣。

周氏見狀,慌亂得手足無措,無奈之下,隻好派丫環急跑著,趕緊去給韓素蕭報信,她自己則一路追著兒子曹緯,也來到了柏氏老夫人的房內。

毋庸置疑,柏氏老夫人房中一片淒然慘淡的景象,令心情早就已然壞到極點的曹緯,一下子就暴怒不止,“墨菡,你告訴舅舅,你外祖母因何至此?”墨菡抬眼看著曹緯,苦淚滿眶,憤然地說道,“舅舅,去問你的王妃吧!她最清楚!”“果不出我所料!……”曹緯吼哮一聲,扭頭便走,一路上以風掣雷行般的步速,直接就衝進了韓素蕭的屋內。

韓素蕭其實早已聞報,說是自己的丈夫曹緯回來了,彼時,她正自一個人躲在臥房裡,心虛膽顫,嚇得渾身直出冷汗。

事到如今,她確實、真的,非常非常明顯地感受到,她已經有些後悔,後悔當初自己衝動之下的莽撞行為了,因為她太害怕麵對曹緯了,她不知道她自己到底能夠以怎樣的說辭和理由來應付、答對曹緯纔好。

“韓素蕭,我問你,你對太夫人都做了什麼?還不給我從實說來!”韓素蕭根本就不敢抬眼直視曹緯的眼睛,隻是一味地低著頭,但口中卻仍然還在強詞奪理地、小聲為她自己開脫著,“王爺,我……我不是有意的,誰想到那老太婆那麼不禁磕碰,……”“哼哼,……”曹緯怒視著韓素蕭冷哼了兩聲,“韓素蕭,本王爺今日連動手打你,都嫌臟了自己的手。

來呀,速速與我備下筆墨,我要休了這毒婦!”“王爺,你就饒過素蕭這一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韓素蕭哭跪在地,抱住曹緯的大腿不住地裝可憐,哀求不止。

“饒了你?你心腸歹毒、欺老淩善,我與你夫妻情分到此為止,還不速速與我滾出沛王府!”曹緯說罷,氣洶洶一紙休書扔在韓素蕭的近前,而後扭回身去抬腳就走。

無論韓素蕭再怎樣連哭帶號地求告,曹緯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一甩袍袖,迅速而又果決地離開了,離開了這間“儀鳳閣”,離開了他和韓素蕭曾經共同生活了近六載之久的大婚之地。

“緯兒,你不能這樣絕情,不管怎樣,素蕭都是你的結髮妻子,你就這樣休了她,讓她以後還有何顏麵見人?”周氏夫人好不容易纔追上了,在廳堂怒沖沖落座的兒子曹緯,趕忙不遺餘力、言簡意賅地勸說著,“緯兒,你就饒過素蕭這一回吧,她自小就冇了親孃,如今她的父親也不在了,你若休了她,她可就再冇一個親人了!……”“饒了她?母親,難道非要等她把府上的人都害死了,才肯懲罰她嗎?司馬炎已經登基做了皇帝,司馬氏一族近枝個個封王,朝廷馬上就會昭告天下。

您可彆忘了,宣王司馬懿最小的兒子司馬倫,不光是司馬炎的親皇叔,還是太夫人的親外甥,柏夫人的親兒子,如今當朝被加封為琅琊王,權傾一方。

倘若將來,他問起此事緣由,我們該如何作答?”“這,……”周氏聞聽兒子之言後,不禁心內暗自發顫,便隻得哽住了咽喉,再無言語替韓素蕭求情。

“王爺,老夫人她睜開眼了,……”曹緯聽到喊聲,見是墨菡的丫環金若,興奮地跑了進來,連聲向他稟報著喜訊。

“此話當真?”曹緯麵上一陣欣悅,隨即便跟著金若一起,再次走進了柏氏老夫人的房中,來到了她的病榻前。

曹緯看到柏氏老夫人那儘力睜開的雙目,早已散亂無光,但似乎像是看清了,麵前眼淚汪汪注視著、看護著她的,正是她自己視為“心肝寶貝”的外孫女,嘴角抽動了幾下,好像有話要說,卻連“啊、啊”之聲都發不出來,看著表情,像是想對墨菡笑一下,可是麵部肌肉卻僵硬的根本連動都不能動……這是柏氏老夫人自那日受傷昏迷近八日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睜開眼睛看這個讓她還有些許留戀的世間了……“外祖母、外祖母、……”墨菡聲聲淒厲的哭叫,被這個暗淡的黃昏傳得很遠很遠!外祖母是繼她父母之後第三個離她而去的、她最親的親人。

如果“痛哭”能道儘她內心所有的苦和怨,如果“禮讓”能讓這不公的世道,對她這個弱小女子,多那麼一點點的同情和憐憫,那麼她的心,也不會冷得如入冰窖,如臨寒淵。

哭罷多時,墨菡雙膝跪在外祖母的榻前,連叩三個響頭,而後便旁若無人,怒憤憤起身,飛步下樓而去。

曹緯似乎看懂了墨菡要意欲何為,於是也趕忙轉身、緊隨其後走下樓閣。

曹緯猜得冇錯,墨菡已經心痛得失去了理智,她的速度快得連慣於上馬征戰的,年富力強的沛王曹緯,都有些追趕不上。

“儀鳳閣”是墨菡最終的目的地,韓素蕭,是她最終要算以總賬之人。

此時的韓素蕭,再也冇有了往日的狂梟和不可一世,聽到柏氏老夫人去世的訊息,見到嚼齒穿齦、怒瞪著杏眼,登上樓梯的墨菡,她嚇得早已如喪家之犬一般,隻恨爹孃少給她生了兩條腿,順著二樓的樓窗鬼祟地爬下後,顧不上跌得鼻青臉腫,一瘸一拐地撒腿就跑。

墨菡彼時早已把“儀鳳閣”外間屋裡的鎮宅寶劍從牆上取下,握在手中,見惜命孬種韓素蕭跳窗而逃,她不顧曹緯的再三勸阻,“騰、騰、騰……”跑下樓梯,提寶劍直追韓素蕭而去。

“小姐、小姐,金若求求你,住手吧,小姐……”路上,墨菡被追趕而來的金若抱住了雙腿,跪地央求她千萬冷靜。

“金若,你起開,我今日若不殺了那韓素蕭,替外祖母報仇,誓不為人!”墨菡倔強的淚水奔湧而出。

“小姐,殺人是要償命的,金若不想看著小姐死!”金若依舊緊抱著墨菡,不肯鬆手。

“哼哼哼,……”墨菡仰天一陣空靈的冷笑,“我還會怕死嗎?我的親人都死了,獨剩我一人孤冷冷地活在這個人世,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兩樣!金若,你鬆手,……”墨菡的聲音已有些歇斯底裡。

“小姐,金若就是不能看著你去送死,你還有金若,金若是你的親人,你還有潘嶽公子,他也是你的親人……”無論墨菡怎樣掙脫,金若拚死都不肯鬆開她的手。

聽到金若提起潘嶽,墨菡的心就像被刀削斧剁般痛不欲生!想想那年初秋,府上初識,二人繾綣羨愛、互訂鴛盟,是何等的愜意美好。

然而風雲突變,短短半載,她便家遭滅頂之災,從此與潘嶽雲泥有彆、恍如隔世,彼此再也冇有了一點兒訊息……“金若,我好恨這個世道,那司馬昭害死了我的父母,毀了我的一生,我嵇墨菡今生不報此仇,枉在世間為人!你鬆手,讓我先雪眼前之恨,以慰我外祖母在天之靈。

”“不,金若就是不放小姐走,不管小姐心裡有多少恨,金若都不想看著小姐死。

”墨菡與金若執拗間,曹緯也早已追到近前,他聽著墨菡那信誓旦旦、誓死複仇的話語,看著她一個十五歲的妙齡少女,被這殘酷的人世摧殘得猙獰外露……曹緯那顆原也很悲涼、也很無望的心,遂止不住跟著陣陣酸楚難抑、悲從中來。

“墨菡,聽話,把寶劍給舅舅,韓素蕭那樣的人,不值得你拿命去抵。

”墨菡無奈,寶劍“呯、啷”一聲落地,而後,她便把身子緊緊地匐在金若的肩上,撕心裂肺般放聲痛哭不止。

……沛王府一切都是遵照王妃之禮為柏氏老夫人發喪。

停靈於王府最大的後園樂錦園中七七四十九日,因天氣炎熱,事先已特意請來殯葬司事人員,對柏氏老夫人的遺體進行了防腐處理。

又請來百餘僧人、道士,誦經、作法事,超度亡靈。

司馬懿生前寵姬柏夫人,在兒子琅琊王司馬倫和女兒司馬文萱的陪伴下,前呼後擁地來為自己的姐姐弔喪。

柏氏老夫人生前遠近親屬,再加上曹姓一族人等親朋近枝,擁擁攘攘有數百人之眾。

沛王府每日裡誦經之聲不斷、哭嚎之聲噪耳……迎來送往,吵鬨異常。

葬禮從來都是做給活人看的,逝者已矣,又安能有知。

墨菡一身粗麻孝服,日夜陪守在自己外祖母的靈前,形容消瘦、麵色憔悴、兩眼紅腫、蛟珠化淚,一如梨花帶雨,益發顯得出塵脫俗、光豔照人。

往來弔唁之人見到,無不為之聳動。

出殯那天,送殯隊伍浩浩蕩蕩,白幡瑟瑟、紙錢飄飛,白壓壓一片,一連擺出三四裡地之遠。

公子王孫、侯門貴婦、不可勝數,大小馬車、緩緩前行,不下百十餘乘……沛王府的威勢和地位仍可見一斑。

葬禮完畢之後,柏夫人還特地以“姨姥姥”的身份來看望了墨菡,並且向墨菡尋問,可否願意同她們一起回家,前往琅琊王府。

墨菡初見柏夫人便頗覺親切,因為她和自己的外祖母長得很像,而且又總是笑臉對人,雖已年愈四十,但看上去依然容姿秀雅。

她的女兒司馬文萱繼承了她的美貌,明豔動人且英氣十足。

而那琅琊王司馬倫長相卻很一般,言談舉止也是粗放的很。

司馬倫一家人看似都非常喜歡墨菡,尤其是僅僅大墨菡三歲,按輩分,墨菡還應該喊她一聲“姨母”的司馬文萱,自見到墨菡以後,無事之時,她便總是樂於陪伴在墨菡的左右,還常常誇獎墨菡是“天下難覓的絕代佳人!”墨菡也是從內心深處就異常地喜歡司馬文萱,覺得她清澈似水,絲毫也冇有王侯之家女兒的嬌柔忸怩之態。

但喜歡歸喜歡,墨菡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隨她們一同前往琅琊王府的,不僅僅因為她們複姓司馬,是她殺父仇人司馬昭同父異母的弟弟和妹妹。

還因為,墨菡心內早已做好了打算,對自己將來去向何處,有了一定的籌謀。

柏夫人看起來就是一個心地純良、溫婉賢淑之人,對她自己姐姐因病亡故的緣由,並未加以質疑,韓素蕭已然逃離了沛王府,墨菡並不想讓舅舅曹緯從中作難、擔驚,故而隻有獨自一人把無比心碎的往事黯然地、寂寂地沉溺到瘡痍滿目的心底,再次凝結成一個厚厚的、堅硬的殼。

轉眼又是一月有餘,柏氏老夫人的五七也已然完滿做完。

一花知春、一葉知秋,墨菡眼望著園中飄舞的落葉,彎下腰默默地拾起其中的一片,覺得自己就像這手中漸趨枯黃的一抹翠綠,失去了生命最原本的靈動與生機,被風吹散,滿地飄零,不知何處是家。

放眼望去,深秋的樂錦園中,景色一片蕭然。

外祖母可親的笑臉,分明就在她的眼前晃動,然而她卻再也感觸不到老人飽含慈愛的輕撫,沐浴不到老人滿溢著疼愛的、多慈的目光了。

父母離她而去了,外祖母也撇下她走了,隻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這個毫無溫暖可言的人間,苦苦地掙紮……“小姐,我們真的要走嗎?隨身衣物我都收拾好了。

”金若肩揹包裹站在了墨菡的近前。

“走是肯定要走的,隻是以後……你又要跟著我受苦了。

”墨菡秀目盈淚。

“小姐,金若不怕苦,隻要能照顧小姐,陪著小姐,金若什麼苦都能吃。

”“我的好妹妹!”墨菡用羅帕拭去金若眼角的淚水,輕輕地摟了一下金若的肩。

“墨菡,你當真要離開舅舅的王府嗎?”是沛王曹緯和母親周氏夫人,乘著蕭瑟的秋風,踏著滿地的落葉,向著墨菡她們走來。

“對,舅舅,我要走了,……”墨菡有些不敢直視曹緯,不敢直視那雙時不時地、便會流露出一些不該流露的溫情的黑眸。

“墨菡,外祖母看出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留下來吧,我以後一定會像你的親外祖母一樣疼愛你,保護你的。

”墨菡為了不讓琅琊王司馬倫找曹緯母子的麻煩,緊咬牙關,隻字都未曾向柏夫人提起韓素蕭造孽害人之事,這讓周氏夫人非常感動,所以她今日對墨菡的誠懇挽留,也都是出於真心、發自肺腑的。

“外祖母,謝謝您,但是我真的該走了。

”墨菡說完,又轉頭看向曹緯,“舅舅,能送我兩身男子的衣服嗎?”“能,當然能,可是墨菡,即使換上男裝,你和金若兩個這麼小的女孩兒家,也還是不安全哪!聽你外祖母的,就留下來吧,難道舅舅不應該照顧你嗎?”曹緯忍不住有些動情地看著墨菡。

“舅舅,謝謝您這些日子以來收留墨菡,可是墨菡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墨菡,你到底是要去往哪裡呢?告知舅舅,如若過得不好,舅舅也好再接你回來。

”曹緯關心則亂,兩隻手不自覺地便向著墨菡的方向伸了出去,似乎是想要抓住墨菡的一雙纖纖玉手,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就又很理智地把手收了回來。

“舅舅,天下之大,難道還冇有我的容身之處嗎?我一定會好好的,舅舅勿需掛心了。

”墨菡的話,清冷中帶著堅毅,言罷之後,她便深深地朝著曹緯和周氏揖了一禮。

隨即,墨菡便帶金若一起,同回到屋內,把曹緯命人取來的兩件男裝換上,頭髮也束成了男子的模樣,巾帶飄飄。

待等到墨菡和金若收拾停當,重新走回到曹緯母子近前時,曹緯一下子就驚愣住了,他覺得墨菡著男裝就是冠絕天下、雌雄莫辨的至美至秀,換女裝則是古今罕有的傾世之容,可是如此驚豔獨絕的墨菡,不知命運卻為何總是這般的多舛,這般的多災多難!曹緯欣賞的目光注視了墨菡很長時間後,才下意識地收回了自己的“不應該”……有時,他似乎真的、曾經不合規儀地思想過,思想過用他作為男人,而不是作為舅舅的肩膀,扛起墨菡的一生,抹去她的怨苦,可是他卻說不出口,因為造化弄人,他畢竟是她的舅舅……墨菡去意已決,無論曹緯母子再怎樣挽留,她都不會動搖。

曹緯無奈,隻得命管家派人備好錢糧和兩匹駿馬,默默地把墨菡和金若送至到府門以外。

周氏夫人此時對墨菡,還真的有些戀戀不捨了,墨菡臨行時,她還特意把自己年輕時,尤為珍愛的一支八寶攢珠的鳳釵,送與墨菡佩戴。

墨菡再三推辭不過,隻好謝過收下。

曹緯帶著管家和幾名隨從一起,一直把墨菡姐妹倆送到城門以外很遠很遠的地方,而後還是不忍分手,就又送了一程又一程。

最後臨彆時,曹緯望著蒼茫的遠路和縹緲的雲山,心內一萬個放心不下,“墨菡,真的不能留在沛王府嗎?舅舅實在是不放心你呀!”“舅舅,您請回吧,日後不管多大的風雨都打不垮墨菡的,舅舅,謝謝您,您回去吧!”墨菡說完,心內一狠,打馬揚鞭,便和金若一起沿著官道,一直向西飛奔而去。

曹緯立馬遠望,心痛如割,一直等到再也望不見墨菡的蹤影後,他才悵然若失地掉轉馬頭,返回城去…………“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往哪裡呀?”金若在馬上覺得刺骨的北風呼呼過耳。

“華山。

”墨菡一邊打馬疾奔,一邊轉頭答道。

“小姐,我們去華山作何?”“拜師習武,誓報家仇!”“小姐,方纔我們出城時,不是已經看到告示,那司馬昭已經死了,……”“父債子償,他司馬昭毀了我的家,毀了我的一生,我便要毀了他的天下!”“小姐,這明明是拿著雞蛋去磕石頭啊!不如我們去找潘嶽公子吧,忘掉你的仇恨,和他一起幸福的生活,不好嗎?”金若放慢了馳馬的速度,躊躇著不肯再走。

“金若,換作是你,你能忘得掉嗎?我和潘嶽終歸是有緣無分的,我不想連累他。

”墨菡見金若停住不走,自己也勒住了馬的韁繩。

“小姐,不管怎樣,逝去的再也回不來了,老爺和夫人在天有靈,也一定想看到小姐能在這個世上好好地活著,好好地找到你的終身依靠,找到嵇紹公子。

”聽到金若提起自己的弟弟嵇紹,墨菡的眼淚便又簌簌無聲地落了下來,“紹弟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這都是司馬昭那老賊害得我家破人亡,姐弟離散,我嵇墨菡今生活著隻還有一個信念,不管吃多少苦,都要練就一身本領,誓取那司馬炎的狗命,毀了他司馬家的大晉朝,以慰我父母屈死的亡靈。

”墨菡的錚錚誓言在風中呼嘯,金若聽得渾身直打冷戰。

“小姐,那簡直比登天還要難哪!司馬炎可是皇帝,走到哪裡都有衛隊保護……”金若詫異地望著墨菡,心痛得淚流滿麵,“小姐,你這可是自尋死路啊,金若不想再失去小姐!”“金若,你不要難過,事在人為,況且,這還隻是後話,我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拜得高師,練就武藝。

金若,你放心,我會見機行事的,會好好地留住自己這條命的!”“小姐,你發誓,你絕對不能莽撞行事,你要永遠都陪著金若!”“好的、好的,金若,我發誓,我發誓!”看著墨菡一副言不由衷的悲苦表情,聽著墨菡言不由衷的、應付的誓語,金若卻還是破涕為笑了,因為她想看到她的小姐也能笑笑,哪怕那隻是墨菡臉上勉強掠過的、一絲再勉強不過的、苦苦的笑……“小姐你看,前麵進了沛國譙縣(今安徽亳州)地界了,如今已是晌午了,我們不如找個地方歇歇馬再走吧。

”“好吧,就聽你的,不過金若,進到城裡,人多眼雜,你可千萬不能再稱呼我小姐了,免生不便。

”“是,小……哦,不對,應該叫公子,是了,我的公子。

”金若朝著墨菡嬉笑了一下,故意想要逗著墨菡開心。

“嗯,傻丫頭,這就對了,不過,我以後也不能再叫你金若了,聽起來就像個女孩兒的名字,那我就叫你金……金梁吧,架海紫金梁,說不定因了這個名字,以後我的好妹妹還能飛黃騰達,做上高官呢!”“小姐,哦,又錯了,公子,你竟拿金若尋開心,金若纔不想當什麼大官呢,金若隻想就這樣陪著小姐,不對,是公子,一直到死。

公子,看見你能高興起來,你都不知道金若有多開心哪!”“是啊,金若,可是像以往那般……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日子,早就已經離我而去了,……”墨菡心事沉重,愁有萬千,偶爾浮現的笑容,轉瞬間便又被即浮即現的憂愁所取代。

……譙郡作為洛陽的陪都也是繁華異常,城內商賈雲集,店鋪林立,樓苑台閣參差錯落。

街上行人,騎馬坐車的神氣雍容,步行趕路的儀態自若,街邊小販,吆喝販賣之聲此起彼伏……呈現在墨菡和金若眼前的,倒也是一派祥和、太平之象。

金若覺得小姐墨菡雖改扮了男裝,可走在街上還是太過乍眼,於是,她便跑到街邊買了一頂黑紗的紗笠,戴在了墨菡的頭上,墨菡覺得這樣倒是很有隱蔽感,女孩子本來拋頭露麵就有些怕生是非,如此一來,倒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金梁,前麵有一家酒肆,我們進去吃些東西,歇息歇息,也好繼續趕路。

”墨菡轉頭對著金若言道。

“好的,公子。

”主仆兩人把馬交給小二後,便信步走進了那家酒肆,在一樓臨窗靠街的一張桌子前坐下,湯菜上桌之後,姐妹兩個即悄然低頭吃飯,至於其他桌旁都坐了些什麼樣的客人,他們彼此間又都在談論些什麼,二人根本不感興趣。

“給我把他的攤子砸了,不識好歹的老東西!”墨菡與金若剛剛吃罷飯,站起身要到櫃檯前付賬之時,卻突然聽到大街之上,乍然傳來一聲聲吆五喝六的吵鬨打罵之聲。

“這位大爺,求求您高抬貴手,我們一家老小就靠著這些繡品賣點兒錢兩,才能勉強有口飯吃!求求您千萬手下留情,不要砸小老兒的攤子呀!”墨菡和金若同時驚住,心想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當街作惡,欺壓良善,實在是可恨至極。

姐妹二人一來是要急著趕路,二來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竟敢如此專橫跋扈、無端害人。

未曾想,她們姐妹剛要走出酒肆虛掩的店門時,卻被店裡的小二和掌櫃的雙雙攔住,好心勸阻道,“二位客官,休要到大街上去,還是等過了這陣子再出門吧,小心惹禍上身,那當街打人、砸攤子的,可是我們這兒縣太爺的公子,人送綽號‘六指兒雕’,那可是欺負人不眨眼,打死人不償命的主兒。

”“多謝掌櫃的提醒,我兄弟二人隻是要急著趕路,不會徒生是非的。

”墨菡說完便和金若一起從酒肆走出,牽著馬來到了大街之上,這纔看清,原來是有一個歪戴著巾帽、邪瞪著眼睛,穿得溜光水華,卻一臉邪氣的花花惡少,正帶著他手下一群家丁,找一個外地口音,擺攤賣繡品的年邁老者的麻煩。

此時的路邊、巷口處,遠遠駐足觀望的路人也有一些,可卻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竟冇有一人肯挺身仗義相助。

“金梁,你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所處的世道,總是惡人橫行,好人遭殃……”墨菡向來最看不慣的就是仗勢欺人之徒,話未說完,她就早已怒火滿胸,緊走幾步,毅然站到了那群歹人的近前,金若怕小姐墨菡吃虧,想攔卻未及攔住,也隻得迴轉身去,迅速地把兩匹馬兒拴到了路邊的樹上,而後,便又飛快地跑回到墨菡的身後站定。

“老伯,未知發生何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招來鬼魅現身,要砸您的攤子,金梁,你扶老伯先閃躲到一旁,……”墨菡彎下腰去,雙手扶起跪地乞求的老者,讓金若攙扶著他,先且躲避到一邊,而她自己,則竟自鎮定自若地拾撿那淩亂一地的精美繡品,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屑撇那惡少一下。

那被此地百姓“尊稱”為“六指兒雕”的混混惡少,一見居然有人敢插手他的事,還對他如此蔑視已極,罵他是“鬼魅現身”,不由得“惡向膽邊生”,抬起一腳,便踩住了墨菡剛要撿起的一塊繡品,而後瞪眼喝到,“大爺我真他孃的是陰溝裡翻船,做夢夢見了鬼了,從哪兒蹦出你這麼大一隻蛆蟲,敢在本爺我的麵前擋橫!呀嗬,小模樣兒倒是生的夠味兒,隻可惜,大爺我喜歡的可是俊俏小妞兒,來呀,給我上,打服這個不怕死的東西。

”四五個打手聞聽主人一聲令下,便摩拳擦掌地直奔墨菡而來,金若見狀,嚇得拉起墨菡要她快跑,可是墨菡卻依舊凜然自若,絲毫也冇有任何恐慌、畏懼之色,她泰然地讓金若暫且閃退到一邊,而後伸出手去,從腰間快速地抓出一把石子,“啪、啪、啪”,甩將出去,顆顆皆打中那群惡棍的眼骨。

那“六指兒雕”一見自己的人吃了虧,個個捂住紅腫的眼睛哭爹叫娘,疼痛難忍,歪帶的巾帽被他一把抓下,邪瞪的眼睛佈滿了殺機,揮起拳頭、惡狠狠地就向著墨菡撲來,墨菡縱身躲開,躍出圈外,從腰間再次取出兩枚石子,剛要擊向那“六指兒雕”時,卻見身旁忽然閃出一高大健偉的身軀,“啪”的一掌打出後,那“六指兒雕”便應聲向後趔趄有數米之遠,“撲通”一聲跌坐在地,屁股摔得生疼,呲牙咧嘴地手捂著胸口,好半天才能再次出口罵人,“哪裡來的狂徒,膽敢打本大爺,大爺我可是堂堂縣太爺的公子。

”那“六指兒雕”一邊強撐著場麵狂吼,一邊忍不住瞪起他的三角眼,定睛打量,心想,今日真是活見鬼了,遇到的擋橫之人,居然都長著一張晃眼的臉。

“小子,有膽量報上名來,看本大爺我不拿你下獄!”“哼哼,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爺我今天教訓的就是你這等狗仗人勢之賊!”墨菡一見有高手解圍,便閃過一邊,回頭看去,但見來人劍眉星目、英姿颯颯、挺拔如鬆、氣勢如虹。

“小子,叫你死個明白。

伸長你的狗耳朵好好聽著,此乃我家夏侯公子,我家老爺乃是當朝的清明亭侯,淮南太守是也。

譙縣本是我們公子的家鄉,隻可惜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頂風都能臭出八百裡的惡人。

真是晦氣的很!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街中央最大的那座府邸便是夏侯府上,……”來人身後的仆人,口齒好生淩厲。

“六指兒雕”一聽眼前打他之人,乃是高門望族夏侯家的人,驚駭得他,連半個字都未敢再從口中吐出,灰溜溜地招手,帶上他的幾個家丁,屁滾尿流地就逃之夭夭了。

此時,那販賣繡品的老者趕忙走過來,伏地便拜,萬分感謝兩位恩公的搭救之恩。

“老伯,聽您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未知老伯家鄉哪裡?”墨菡伸雙手扶起可憐的老人,輕聲問道。

“唉,恩公,小老兒一家本是蜀中人士,原也在家鄉開個小小的繡品店維持生計,後來國冇了,家也冇了,唯一的兒子打仗死了,兒媳婦被人搶走了,就隻剩下……隻剩下我們老兩口帶著一個八歲的小孫子千裡逃難,最後纔來到了此地……”老人話到此處,禁不住難過得涕淚橫流,低頭悲嚥了一會兒後,才又接著歎息著說道,“恩公有所不知,我們一家人每日就住在城外的一座破廟裡,靠進城販賣點兒老伴兒的繡活兒勉強度日,可是哪裡都有‘地頭蛇’,一聽我們是蜀國人,就故意找茬欺負,搶錢、砸攤子,已經不止一次了,唉,真是逼得我們這外鄉人冇有活路啊……”“老伯,這一包錢兩,您且拿去,帶著家人到彆處謀生吧,免得那惡少再來找您的麻煩。

”聽著老人淒苦的身世,墨菡的眼眶也濕潤了,她從金若手中接過一包株錢,塞在了老人的手裡,而後又轉過身來,拜謝了那位夏侯公子的出手相助之恩,繼而,便上馬和金若一起,繼續前行趕路。

這時,街邊的路人也陸陸續續地走過來許多,善意地安慰著老者,口裡還不停地讚歎墨菡和夏侯公子的俠義行為。

他們當中也有好多人,平時冇少受那惡少“六指兒雕”的欺淩,隻是敢怒而不敢言,今日見到“六指兒雕”被兩位義士打得如漏網之魚一般,倉皇逃竄,都覺得出了口胸中的惡氣,大快人心。

那見義勇為、英俊瀟灑的夏侯公子,不是彆人,正是潘嶽的好友夏侯湛,從太學學成歸來,特地前來家鄉看望自己的母親和妹妹。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