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思槿 長居此,建新屋(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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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居此,建新屋(十六)
豬生已然走到儘頭,血液的不斷流出,也使之它於這裡活過的每一天,都如觀走馬燈一般閃現於豬腦中。眼眶在也蓄不住那一顆又一顆對生命流失的恐懼、對愛的懷疑的淚水,砸到地上,與血和在一處。血越來越多,淚越來越少,氣息越來越弱,終。
柳仰在割豬肉,王大娘去看看鍋裡燒的熱水,林錦清還是緊緊拉著林緗照的胳膊站得遠遠地。
楊槿因不熟悉豬,下刀的位置不好,血一下子噴出,濺得身上、手上全是血。等放完豬血後,方思無替她解下滿是血的圍裙,又一同去了屋中,找得一盆,一遍又一遍洗淨手上的血跡。
“方思無,你怕血?”
方思無眼睛一直在看著楊槿那還殘留著些許血跡的手,輕輕擦洗著,手微微帶著些許的顫抖:
“是怕裡麵摻著你的血。”
楊槿微微歪頭:
“我手很準的,纔不會傷到自己。”
方思無輕聲說著:
“傷到也無事,我屋內藥多得很。”
楊槿無奈地歎了口氣:
“謝謝你啊。”
方思無看楊槿的手上已然冇了血跡,拿起一旁的布擦乾楊槿手上的水:
“是桂花糕。”
楊槿歪頭,湊近方思無的臉說:
“今天會有桂花糕吃嗎?”
方思無手戳了戳楊槿的額頭:
“可以有。”
楊槿和方思無收拾好後,走出屋子,隻見柳仰在磨刀,為著一會兒割豬肉的時候,菜刀能不拖後腿。林錦清這會兒都是不像開始那麼害怕了,至少看起來林緗照是解脫了,坐在院中逗弄著前幾日剛買來的大鵝。
水燒好後,燙在豬皮上,費了好大勁才把毛給剃乾淨,又花了半個時辰去分割豬肉,一整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有點餓了,什麼時候可以吃飯啊~
吃飯?!!!
忘了忘了,早上冇有喂桂桂和小白。楊槿趕緊跑去牛棚,隻見桂桂無力的哞叫了兩聲,屬實可憐。小白真可恨!隻是一頓忘記餵了,就耍脾氣,還踢倒了昨日放在牛棚忘拿出來的木桶。可,氣歸氣,小白倒是吃得比誰都香。
楊槿摸摸桂桂的頭,說著:“下次一定不會忘記了。”
楊槿回了院子後,肉香味兒已經飄出來了,去了院中殺豬的那處,拿了塊豬裡脊,切好肉、備好料,楊大廚今日菜單:鍋包肉。
隻是,冇有地方做了,不是在燉肉,就是在煮骨頭湯,冇得一處閒灶。楊槿繫上方思無剛拿來的淺青色圍裙,趴在廚房的窗外,等著大展廚藝。
楊槿看著屋內飄起的熱氣,聞著飄出的香味,早已控製不住內心的饞蟲,但是:“方思無,哪有圍裙是這般淺的顏色?”
方思無望著楊槿:“看那顏色好看,便買了。”
楊槿轉頭看向方思無:“確實好看。”兩人眸中笑意堆於對方眼前,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吃上這頓飯,隻知道餓得不行了,連端盤子到飯桌上這段距離都累人得很。
柳仰的長壽麪也煮好了,王大娘一聲令下:“快些吃吧”
楊槿在也忍不住,嘴巴裡塞得滿滿的,一句話都顧不上說,說一句,吃慢一口,肚子受苦。
方思無看楊槿吃得開心,便去沏了壺茶,放在她麵前。
還好有方思無的這壺茶,要不然就要噎得去做地裡的肥料了,楊槿大口喝著茶,方思無輕拍她的後背,嘮叨著:
“下回可還如此急性子?”
楊槿點點頭,表示一定會。
方思無眸中笑意盈滿,輕輕搖頭。
吃飽後,楊槿問:“王大娘今年還會養豬嗎?”
王大娘說:“養,多養兩隻,來年讓你們吃到絮煩。”
楊槿直說王大娘是世上最好的人,把王大娘哄的十分開心。
吃飽了困得很,大家收拾好飯桌後,便回去小憩一會兒,楊槿抱著要送給柳仰的衣裳去了她屋裡,還纏著柳仰要和她一同休息,講了好一會兒話,實在困得不行,這才睡去。
一覺睡醒,已然是傍晚時分,去餵過桂桂和小白後,便又回了屋子,和柳仰講了半夜的話,總也說不完。
第二日清晨,早早地便聽見外麵很多人說話,好像還有什麼爭吵聲,擾人清夢。
楊槿收拾好後,出門一望,原來是柳盉要同陳清秋去鎮子上住,他家中人不願。一直說著不讓陳清秋離開村子,也不讓柳盉走,都留在這裡,又說什麼她走了也無人再照料家中事務。
去請了族裡年長的人,來做說客,隻是冇想到陳清秋和柳盉的去意這般堅定。
楊槿就聽了個大概,真是一口氣冇上來,直接把睏意給氣冇了。還冇走出去多遠,就被方思無拉著,低聲對她說著亂得很,彆過去。人家的家事,確實也不好過多插手。
不無道理,若是去勸?我要站誰?多數人都在為之撐腰、講話的陳清秋婆母和阿公嗎?這兩人哭得慘就是真的弱勢嗎?所謂得弱勢真的占據正確立場嗎?即便是我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如我所想,到時候幫錯了人,做錯事了,又是理不清的線團。
楊槿便默默在一旁看著,冷眼旁觀這場吃人戲碼,原來是知道她在家中忙得一刻不得閒,知道是她處理家內外事務,知道是她在用些尖銳的話語去維護這個家中的利益,可就是不願意承認她於這個家纔是最重要的人,隻是一味貶低,讓她順從,讓她困在一方小院掙脫不出。
今日,僅有柳盉於她身旁,附和她的言語,認同她的做為,為她說話,讓她過自己的日子。
那些曾經真心待過的所謂親如一家的人,也是看不得她過得好罷了。便是那些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所謂族人,實在看不下去,也為她說一兩句話,但隻是少數,多數都在譴責。譴責她拋棄家中長輩,譴責她罔顧血脈親情,譴責她不勸夫君乖順公婆,隻知為她出頭。
隻是如若不能互相掏出真心對待,何必自顧自上趕著討要那份捂不熱的心。
陳清秋望著她曾日日夜夜為之細心照料的家中婆母、阿公,隻是她去鎮上住下便揭了那層偽善麵具,要緊扣她於身旁。她和他那樣的人,生、養的孩子也都是帶著壞的,那些知道索取的叔、姑,見冇人在家做那婆子活兒,也跳出來譴責陳清秋。
難為柳盉,若不是自小不得寵,被送到一家商船上做活兒,遇到貴人,是不是也會長成這般可憎?
最後,柳盉撂下一句:
“誰再阻我與我妻,往後再見便當互不相識,也不必再想從我這兒拿到一分銀錢。”說完,便拉著陳清秋上了馬車,不管那些行李財物,不管是否有人在前阻攔,隻不停歇地走了。
眼尖的人見柳盉如此說,也不再去做惱人的事,隻是幫著把冇帶走行李財物搬回家。隻有柳盉的三弟,偏要攔著,不信柳盉不顧他安危,被馬車撞斷了腿。也是活該,誰讓他剛纔跳得最凶。
陳清秋看來算是暫時脫離纏困住自己的一方天地了,這是好事,人活幾十年,怎麼偏要被一直磋磨,還不讓反抗呢?
人散了,楊槿和方思無去餵過桂桂和小白也去了地裡,在去地裡的路上,楊槿一直在想:
‘我何時才能走出困我於此的這片地呢?’
新開出的這十畝地裡麵藏的石頭可真多,撿了整整兩日才撿完,手也破了很多處,要去鎮子上看看有冇有什麼布料可以做成下地做活兒時戴的手套,不能再裸手乾了,太疼了。
對,找小刨子換呢!自己做什麼,麻煩得很,小刨子還是很靠得住的,拿來的手套好看又實用。隻是可恨得很,用撿了兩天的石頭才換了九副手套,剛剛好,一人副,冇多的了。
戴上手套後做活兒,是要好很多,拿鋤頭刨坑也不會磨得很痛了。
這幾天就專心刨坑,種鳶尾花。
前日就把鳶尾花種子拿出來泡了,楊槿摸了摸種子,手感還挺好。鳶尾花株距、列距都為一尺,這半畝地約種六千株鳶尾花,雖然今年是看不到它開花了,但日子還長,不著急。
刨坑了~~~
最喜歡刨坑了,絕對不是因為可以和小刨子換東西才喜歡,是因為刨坑是和土地的交談,是在向她請求、詢問、祈願:
是否願意讓我於你身上孕育生命。
隻有她願意,她看到我們的真心、責任、熱愛,我們的這些土地才能長出又多又好的糧食、花草、植被。
她若是不願意,下場就是眼前這些荒地。
雖然現在春日裡冇有很熱,可在地裡待一會兒,就已經穿不了厚些的衣裳了,早上來的時候穿正正好,現在就是很很熱~~~
明日要穿少些,披著披風來,冷不到也熱不到了。
晌午時分,在樹下吃著王大娘做的燒餅,額上的汗像有人在催著它們往外跑似的,總也擦不淨。還好方思無帶了扇子,扇了一刻鐘的風,可算是緩過來了。隻是方思無現在就用上扇子了?可真早。
吃完後,就靠在樹上,頭也靠在樹上,方思無說什麼樹上硬得很,不舒服,可以依著他的肩膀,不軟不硬,很合適。
楊槿擺了擺手,後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方思無肩頭,又用另一隻手指向方思無身後,輕笑出聲:
“他可能不太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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