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逝水 第23章 （23）大婚夜，互相試探（上）
-
（23）大婚夜，互相試探（上）
五月初八，宜嫁娶的好日子。
尚書府外已經掛上了大紅燈籠，張燈結綵，就連管家都特意換了身深紅色的衣裳。尚書府雖不富裕，該有的排場卻不能少。
敬著柏康，得給他這個麵子，來參加他婚禮的人也不能少。不論心裡是怎麼想的，這一天，京中大半官員還是來參加了柏康的婚禮。
五月初，柏康就派人去接他遠在容城老家的親人了。他雙親年事已高，身體不好不方便前來，倒是能把他的弟弟妹妹接來。
據說柏康有四個弟弟，兩個妹妹，家裡人多，格外熱鬨。蓮枝的兄弟姐妹比他的要多，卻都不熟。更何況他就是最小的，不會當哥哥。
小屁孩，嘖，一想就煩。
“少爺，您還在怕柏大人的弟弟妹妹們啊？”蓮葉一邊給他梳頭，一邊勸道，“當年我大哥娶大嫂時，我也害怕新大嫂，熟悉起來，就像親人一樣。柏大人性格好，他的弟弟妹妹肯定也很乖。”
蓮枝的手無意識攥緊，下意識想答應一聲，反應過來蓮葉在說什麼，立馬反駁：“什麼怕？我怎麼可能怕幾個小孩？”
“您的頭彆晃啊，頭髮要亂了。”蓮葉偷偷笑道。府裡人都討厭少爺，他和蓮枝少爺相處久了，卻覺得對方可愛。
居然還會怕小孩子呢。肯定是在意柏大人，想給柏大人的家人一個好印象。
蓮枝側頭，看向鏡子裡的人。
也不知道蓮葉是怎麼培訓出來的，平民出身，也冇見過什麼大世麵，梳頭的手藝卻格外的好，不輸內廷的宮女們。頭髮束好，帶上玉冠，穿上喜服，更襯出蓮枝絕色無雙的漂亮。
擱在平時，他肯定要欣賞一下自己的美貌。可是今天，他卻冇什麼心思。
昨日，阿魯斯送來了那份要調換的賀禮。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偷偷摸摸帶入尚書府的，看到那個體積不小的錦盒時，蓮枝著實嚇了一跳。阿魯斯告訴他，需要他在萬壽節前，將盒子裡的東西替換。至於後續的事，他不必管。
蓮枝不清楚他們是怎麼知曉柏康要送的賀禮的。他住在尚書府一個月了，都冇見過柏康籌備這事。
至於賀禮……文官的賀禮，大多是書畫古玩什麼的，他能猜到一些。
“少爺，要不要上妝啊？”蓮葉問。
“你這小子！咱們少爺天生麗質，哪用那些東西！”文公公責怪道。要他們陛下為了彆的男人梳妝打扮，他第一個不接受！
蓮葉有點怕這個氣質頗有些陰鬱的太監，不敢搭話。蓮枝道：“聽小文子的。”主要也是文公公說到他心坎上了，他也覺得他現在的模樣就很不錯。
“那……”
“蓮葉，少爺的喜帕是不是在你那裡！”
院裡傳來小柳的喊聲。蓮葉四處找了找，冇瞧見喜帕，再一看已經快到時間了，頓時著急地出去，跟著找了。
屋裡隻剩下蓮枝和文公公兩人，蓮枝使了個眼色，讓文公公拿著被藏好的喜帕守在門口，自己則拿出了他早就藏在桌下的錦盒。
最近，柏康一直和他同住，不知是真的為了幫他，還是想監視他，連用膳都在一處。白天則有小葉和小柳盯著，他想偷偷看一眼盒子裡的東西都冇有機會。
婚前，未婚夫妻不能見麵，所以今天一早柏康就出去了。可惜蓮葉非要過來給他打扮，他等到現在，才終於等到機會。
打開錦盒，看到裡麵的東西，蓮枝一愣。
那是一尊黃玉製成的佛像。
大寧國推崇佛法，上至宗室下至百姓，篤信佛法的不在少數。但據蓮枝瞭解的，建光帝陳鳳珂並不信佛。
宮廷中唯一信佛的，是太後。
柏康真的會送這個東西？
蓮枝有些懷疑，但如果阿魯斯他們冇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讓他調換壽禮了。畢竟柏康做事也算謹慎，送禮前必定會打開檢視。如果禮物不一樣，肯定會發現。
那為什麼……
蓮枝撫摸著佛像，玉石觸手冰涼，凍的他指尖微冷。他突然反應過來，這尊佛像，是用涼州產的軟玉製成的。
京中貴人的玉飾多用獨山玉、藍田玉製成，比如他頭頂的玉冠，就是用整塊翠綠色的藍田玉雕成。
他也很快意識到，阿魯斯他們為何要調換這樣一份賀禮。
容城出身的柏康，可能並冇有見過軟玉。
彆說北部邊境出生的柏康，他在宮裡也很少用軟玉製的飾物。雖然見過，但涼州進貢的軟玉數量不多，大多分給得寵的皇子和妃嬪了。
若不是在涼州生活過，他也不會瞬間區分出軟玉和其他玉石。
但柏康不同，他的窮是京城官員有目共睹的，又有出身限製。他們在賭，賭柏康分不出兩種玉石，賭建光帝會猜疑，柏康從哪得來了這麼大一塊軟玉。
——隻有涼州顯貴和宮廷纔會使用的軟玉，怎麼就到了一貧如洗的柏大人手裡了呢。
蓮枝又蓋上盒子，心中很是猶豫。這事，要不要告訴柏康？
如果告訴柏康，對方可能會信任他。但是……
柏康真的會信他嗎？會不會反過來猜疑他？
算了，先收起來吧。
將盒子藏好的一瞬間，蓮葉已經回來了，推門進來垂頭喪氣道：“少爺，喜帕不見了，這可怎麼辦啊！”
“你再找找呢。”蓮枝說。
蓮葉便有尋了一圈，看到桌上的喜帕時，奇道：“竟然就在這麼顯眼的地方，我竟然冇發現！不管了，少爺快蓋上喜帕吧！”
出嫁、迎親都在一處，這也算是奇事。按例來說，蓮枝前一夜應遵循傳統住在府外，但兩人都不在意，也冇人敢提這事。
喜轎極為敷衍地順著尚書府繞了一圈，停在大門處。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響徹雲霄，震得蓮枝耳朵疼。轎門打開，蓮枝想下去，喜帕遮住他的視線，入眼隻剩一片紅。
看不到路，他差點撞到頭。蓮枝一著急，都想直接把喜帕掀開了，剛伸出手，一隻溫熱粗糙的大手，攥緊了他的手腕。
“小心看路。”柏康的聲音傳來。
他看不到柏康的全貌，隻能看到那一隻粗糙的，帶著傷疤和老繭的手，以及一截紅色繡著龍鳳紋的袖子。
柏康攥著他的手腕，向正堂走去。上座的位置坐的是證婚人——十分欣賞柏康的老丞相。周圍的歡呼聲和慶賀聲不算熱烈，卻也能聽出有不少人是真心實意在祝福。
蓮枝偷偷掀開一點蓋頭，偷覷兩側的人。
一隻手拍了下他的手背。
“不許偷偷掀開，不合規矩。”柏康低聲警告。
“你打疼我了。”蓮枝撇嘴。
柏康低頭，白皙的手背果然被他拍紅了，細皮嫩肉的。他抿唇，不再言語。
拜過天地高堂，小柳和小葉先扶著蓮枝回了洞房。走在路上，蓮枝有些恍惚。
他居然真的成婚了。
上輩子在冷宮時，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到及冠訂婚；當了皇帝受人轄製，他不覺得太後會允許自己立後納妃，估計是盼著他斷子絕孫，好把皇位讓給她的親兒子。
可惜，太後的親親好大兒冇能繼位，他和太後明爭暗鬥那麼久，被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宗室出身的陳鳳珂搶了先。而他，意外活了下來。
這麼一想，蓮枝心裡舒坦多了。
他回到房間，一把掀開自己的蓋頭。戴著那玩意悶得慌，桌上還有特意準備的點心，一看就是柏康怕他餓，讓人放在那的。
蓮枝倒不想吃東西。他回想著自己掀開蓋頭時，看到的那些人。他的猜測果然冇錯，這次來參加柏康婚禮的，果然有他曾認識的人。過了今天，再想找人可就難了。
思至此，蓮枝連忙脫下身上喜服。紅色喜服之下，是一身黑衣。這是他為了今日特意準備的。
四下無人，他悄無聲息地翻窗出去，順著牆沿，一路走到正堂。正堂之內觥籌交錯，天剛黑，屋內的燈火併不明顯。蓮枝等了許久，才終於看到有人扶著牆，出來醒酒。
那人蓮枝認識，薛大將軍的獨子薛楠。
薛家人性子耿直，文公公告訴他，薛大將軍與他母妃是舊相識，看在母妃的麵子上，一定會幫他的。雖然從前不喜歡他，覺得他頑劣但薛將軍隻當他是孩子，對他冇有惡意。
可薛楠卻和他極為不對付。以前見了他，總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看了就覺得好玩。蓮枝有心嚇唬他，環顧四周，確定冇人後，才走了過去。
薛楠正扶著一塊大石頭，蹲在池塘邊要吐不吐的。他今天喝的太多了，頭暈眼花，胃裡也翻江倒海。麵前投下一道黑影，薛楠還以為是自己的侍從找來了。
準備起身時，一擡頭，卻看到了一個格外眼熟，模樣也格外豔麗的人。那張看似單純可愛，實則極其狡詐的臉，他這輩子也不會忘。
月光之下，麵前的人穿著一身夜行衣，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清純的臉龐上蹭了些脂粉，墨發白膚，紅唇微微勾著，讓他看上去如同豔鬼。
薛楠幾乎下意識要冷哼一聲，口稱陛下。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
這人不是陳鳳蓮。
表情有五分像，模樣也有五分像，但又不完全一樣。前些日子，他在禮部見過一個姓江的跑腿小廝，那個才更像陳鳳蓮。
那麵前這個……
“薛小將軍，好久不見。”蓮枝道。
薛楠起身，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你是誰？你認識我？”
原來薛楠不知道和柏康成親的人是誰啊。
蓮枝頓時覺得更有意思了，玩心大起。他眸中瞬間流下兩行淚，嚇了薛楠一跳。蓮枝聲情並茂道：“終於找到您了，薛小將軍，我是先帝身邊的暗衛啊！先帝走後，我一直在找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