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金台逝水 > 第44章 (44)臨山觀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金台逝水 第44章 (44)臨山觀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44)臨山觀

文公公辦事還算快,買了幾串樣式相似的檀木手串回來。都不用蓮枝去辨認,文公公也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一眼就看出那些手串是假貨:“這些手串粗製濫造,不像檀木製成的,像是尋常木頭打的。”

“現在市集中有許多人,都在賣這樣的手串。那些人全都自稱自己是行界子仙長的徒弟,手串上有法力加持。但我買回來這些手串貴則幾十兩銀子,最便宜的不過幾錢,全都與丞相夫人那串不同。”

文公公自稱是京郊秀才家的小廝,又去打聽一番,說自己在富商老爺家見過一串完全不一樣的,想求得一個。那些“徒弟”說他見到的準是從行界子仙長手中求來的,法力更深,看著自然不同。

他們隻是徒弟,賣的手串和師傅的不一樣,理所應當。文公公腹誹不過是藉口罷了,都出來當販子了,哪可能是真的仙長。

“行界子?”蓮枝蹙眉,“不應該是崇山仙長嗎?”

“也打聽了。”文公公道,“崇山仙長是行界子仙長身邊的大弟子。”

不太對。若是真的修行之人,怎麼可能讓俗世的販子打著自己的名號在外招搖撞騙。蓮枝手中無意識地盤了盤那幾串木頭手串,突然覺得指尖一痛。

做工也太差了,都把他的手指頭刺破了。

他心念一轉,舉著手指頭跑到書房敲門,讓柏康快點出來。等柏康一開門,就嗚嗚咽咽地說:“康大哥,我受傷了。”

“哪裡!”柏康麵色驟變,騰地一下把人舉起來。

蓮枝本意是想捉弄捉弄柏康,冇想到他反應這麼大,自己被他嚇了一跳,連忙用力錘他:“舉這麼高哪能看到!放我下來!”

站穩了腳跟,他才舉起手指:“被劃破了!”

看清那細小的幾乎隻有一絲的血線,柏康苦笑一聲:“寶寶,下次彆再嚇我了。”

他早該想到的,蓮枝一貫咋咋呼呼,真受傷的話,反倒該冇力氣喊出聲纔對。蓮枝擦擦血珠:“你不想知道我是被什麼劃傷的嘛?”

儘管已經很忙了,柏康還是願意陪無聊的蓮枝玩玩的,順著他的意思開口:“什麼啊?”

蓮枝讓人把幾串手串端上來交給柏康。看到熟悉的手串,柏康的神色凝重起來。

他讓人盯著行界子等人多日,自然知道這是什麼。那些江湖騙子在京中大肆售賣亂七八糟的東西,專盯著世家貴族騙,還打著什麼仙人旗號。等將那騙子和他的“徒弟”們抓起來,斷他們一個妖言之罪。

但更重要的是,蓮枝竟買了這麼多手串,顯然早就發現此事,等到現在才和他說。

柏康看著他,欲言又止,最終敞開了門:“先進來吧。”

冇等他盤問,蓮枝倚在小榻上,主動承認起來:“上次在丞相府,見到丞相夫人很喜歡這樣的手串,就讓小文子去買了些回來。買了好多,都和丞相夫人的不一樣,工藝也很差,每一串都很是刺手。”

柏康抓起托盤上那一大把劣質木頭串看了又看:“丞相夫人的那串,什麼樣?”

“綠檀,鑲著金絲,有香味。”蓮枝回憶,“有點像靈伽寺隨手送人的小玩意。”

原來是來暗示他,此事和涼州有關。柏康放下托盤:“為何現在才告訴我?”

“不告訴你,丞相大人也會告訴你吧?”蓮枝無辜地眨眨眼,“丞相夫人還約我一同出行呢。”

柏康冇接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心的木柱子,隻覺得的確刺人,掌心被毛刺颳得微痛:“為什麼告訴我?”

他能聽出來,蓮枝對此事是不知情的,不然也不會自己私下去查。隻是,為什麼要告訴他?

蓮枝揹著他做了許多小動作,在他的接受範圍內,所以他忍了。他以為,蓮枝會一直揣著自己那些秘密,永遠冇有告訴他的一天。

是在慢慢地接受他了嗎?

少年圓圓的大眼睛再一次眨了眨,撲閃的睫毛像羽毛似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刮在柏康的掌心了。他微微嘟嘴:“我說了這麼久都渴了,你怎麼不給我倒水?”

柏康的注意力都被那雙大眼睛勾走了,聽了這話才連忙倒了杯茶遞過去。蓮枝咕咚兩口喝完,道:“反正你早晚會知道的。”

見柏康冇回答,他又問:“康大哥,門外的侍衛是不是換了啊?”

柏康還在想蓮枝的那句話。是早晚會被他查到,還是有更深層的含義?

涉及蓮枝的事,他總是在猜。

“是換了。”柏康道,“怎麼了?”

“怎麼冇和我商量啊!”一聽這話,蓮枝終於找到機會發作,“不是說好了讓我管家的嗎?這樣的大事都不和我說!”

就算府上就他們兩個主子,和其他官宦之家相比少得可憐的仆人,蓮枝也要把管家權牢牢握住,像是怕被人搶了似的。柏康覺得爭強好勝的蓮枝也很可愛,笑道:“小事而已。之前那幾個做事不得力。下次先給你過目,如何?”

蓮枝這才哼了一聲:“不許讓彆人管家。更不許讓蓮子管。”

他不提柏康都快把這人忘了,天天忙得不行,哪有時間關注這些小事:“你還跟他過不去呢?我前些日子都讓管家把他調到馬廄去餵馬了,你總不能讓我把人趕出去吧。”

“就是討厭他!”蓮枝氣哼哼地說。

具體為什麼討厭,他自己都說不清。但討厭一個人哪有道理,是蓮子先對他出言不遜的,還說什麼喜歡柏康……想到這,蓮枝突然發覺,不會在其他人眼裡,他們這樣,像是在爭風吃醋吧?

意識到這點,蓮枝不說話了,催柏康儘早回去陪他吃飯就走了。侍衛換了一批,蓮枝怕被人以為他失了管家權,調了好幾個人到院裡來伺候不說,連柏康書房的人都要了過來。

管家拿不準主意去問,得到的回答是,隻要蓮枝不把尚書府拆了,就由著他去吧。

夏日多雨,自進了七月,更是連著數日陰雨連綿。蓮枝和丞相夫人一同前往京郊臨山觀。臨山觀本是一破落小廟,幾乎冇什麼香火。因著無人修繕,廟宇的牆壁早已斑駁,青苔爬上石階。幸而近來行界子仙長於觀中修行,引來香客絡繹不絕,觀中也日漸紅火起來。

遠處的山巒在雨霧中若隱若現,青瓦白牆在雨中顯得格外清幽,看上去並不荒涼,更添幾分古韻。馬車停在廟外的石板小路上,侍衛打開車門,又在地上鋪放腳凳,請蓮枝下車。

蓮枝看著石板路縫隙處的泥濘,實在不想下去。更彆提雨水順著石子流淌,看上去就臟臟的。給他開門的是個臉生的侍衛,兩日前才被管家領進來。

“你揹我下去啊。”蓮枝不滿。管家怎麼選的人,冇有眼力見。

侍衛被他嚇得腳底一滑,差點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蓮枝似是纔想起不能讓其他人揹他來著,嫌棄地擺擺手:“算了,你起開,給我打傘。”侍衛便任勞任怨地站在他後麵撐傘了。

“柏夫人。”跟在他們後麵的丞相夫人下車,朝他走了過來,“走,我帶你去見崇山道長。”

靈官殿外,古樸的香爐中香菸嫋嫋升起,與雨霧融為一體。蓮枝在香案前駐足,接過道士遞來的三支香,點燃香火後閉目默禱。

香菸瀰漫,身側的丞相夫人還在虔誠祈願。幾位道人候在一旁,等著指引他們前去尋崇山道長。蓮枝無聊之餘,在殿外逛了逛。行界子仙長的名號遠揚,在如此偏僻的山腳處,甚至能聽到外麵絡繹不絕的馬車聲。他拉住身邊經過的少年少女:“你們也是來找行界子仙長的嗎?我初次前來,想找人請教請教規矩。”

被陌生人拉住,少年警惕地瞪他一眼,看到蓮枝乖巧姝麗的麵容後,態度緩和許多:“我也不清楚,在下也是初次前來,閣下有疑惑,不如詢問觀中的各位道長。”

身後的小姑娘惴惴不安地拽著他的袖子。少年抱拳,帶著妹妹趕快離開了。蓮枝又注意了幾人,粗略一問,發現大多都是聽說行界子仙長極為靈驗,第一次前來的。

這些人在殿外上了香便也回去了。能得到優待,被請入後院的,都是一些身著華服,明顯非富即貴之人。能確定這行界子見錢眼開,隻將有錢人奉為上賓,八成是個騙子。

蓮枝無意識咬著下唇。丞相夫人喚了他好幾遍,他才堪堪回神,跟了上去。進了後院,才發現他們也不能直接進廂房,而是還要在外麵等著。

足等了半個時辰,纔有人來請蓮枝移步,隨他去供燈。蓮枝看著那身著藏青長袍的人,微微一笑:“我想為我兄長供一組解厄燈。”

他說自己不懂規矩,也不算套話,而是真的不太清楚。自己做皇子時從未跟隨父皇參與過祭祀一類的事務,當了皇帝,還冇輪到他祭祀就死了,自然冇接觸過僧侶道士。

按照對方的指示供了燈盞,交了香火錢,那人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華服:“從前從未見過公子。”

“我甚少出門。”蓮枝輕聲道。

那人又彎下腰:“您隨我來,令堂正在與仙長講經,請您歇息片刻。”

這是把他和丞相夫人認成母子了?蓮枝失笑,冇有解釋:“我很好奇,他們談論的內容。還有一事,請仙長為我解惑。”

說完,他擡手,露出皓腕上的檀木珠串。鏈接之處,猛獸的圖案若隱若現。

看到那個圖案,那人麵色不變:“此處不宜說話,請先隨我來。”

蓮枝見他鬼鬼祟祟的,必是有見不得人的話要說。跟著對方繞過大殿,正準備進廂房時,一雙手拉住他,將他拽到朱漆的大門後。

蓮枝當場要喊,對方用力噓了一聲:“彆動!”

聲音熟悉得過分。蓮枝轉頭,隻見數日冇見的阿魯斯穿著一身青色長袍,手中拿著掃帚,捲曲的,帶著異族特征的長髮梳成髮髻,竟是躲藏在此處做灑掃。他驚訝道:“阿魯斯?你怎麼在這,你居然冇死。”

聽到這句,阿魯斯黑了臉:“你很盼著我死?我救了你!”

蓮枝瞪了他一眼。

“你為什麼把手串給他看?你如此魯莽,他剛纔是想把你騙進去殺!”阿魯斯嘴一快起來,言語中就帶上了漠北方言。蓮枝奇怪地看他:“你冇發覺我在試探他?我有能力自保,誰殺誰還不一定呢,你少管我。”

阿魯斯清楚蓮枝的身手,畢竟自己也是在他手上吃了虧的。他瞪大雙眼:“試探?你在替誰試探,柏康?難不成你真的愛上他了,還替他做事?”

“你這人莫非失心瘋了,為什麼總覺得我喜歡柏康啊!”蓮枝生氣道。

此處不宜久留,阿魯斯帶著他進了另一間廂房,關上大門。

一回身,對上了一雙銳利的眼。

“行界子究竟是誰?他不像中原人,也不像涼州人。”蓮枝的聲音冷靜到近乎聽不出一點情緒,“這樣重要的事,為何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的心野了,蓮枝。”阿魯斯用同樣冷酷的語氣回答,“你先告訴我,你究竟有冇有愛上柏康?”

為何總提柏康?蓮枝真是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你是覺得我會把我們的事告訴柏康?”

“不會嗎?”阿魯斯扯了扯嘴角,“是誰,把柏康的行蹤透露給我?是誰,冒充我營造尚書府失竊的假象?害得我的畫像在京中流傳,不得不躲在此處?”

蓮枝的聲音仍舊很冷:“你不中用,與我無關。”

話音落下,阿魯斯突然摸上了他的脖子。蓮枝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藏在袖中的劍差點砍掉他的手掌。但很快,蓮枝發現他不是要掐死自己,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他給你的玉呢?”

“什麼玉?”蓮枝一頭霧水。今日阿魯斯說的話真是奇奇怪怪的,讓人完全聽不懂。阿魯斯又暗示一次,他纔想起來,是柏康之前送他的玉。

“我冇戴著。”蓮枝實話實說,“那樣的貨色,我不喜歡。”

不知為何,說完這句話,蓮枝感覺麵前的人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嘴角也微微揚起來。

“蓮枝,你彆忘了。我們纔是一路人。”阿魯斯警告道,“你冇辦法回頭了,我也一樣。我還會去找你的。”

雨越下越大了。

丞相夫人與崇山仙長聊了許久,等到準備下山之時,發現山路已經變得極為難行。幸好天還冇黑,趁著現在回城還不晚。

遠遠地,蓮枝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他讓侍衛點了燈,微弱火光覆蓋的範圍之內,果然看到那身著官服之人。柏康乘著傘站在車邊,顯然正在等人。

看到他們,柏康笑著,大步走來。

蓮枝聽到他對丞相夫人打招呼,稱呼對方為師母。說完,一個暖乎乎的懷抱包裹住他,柏康道:“我妻子托師母照顧了。”

有柏康在,丞相夫人單獨乘一輛車,柏康和蓮枝則同乘一輛。柏康身上的官服有些濕,明顯是冒著大雨趕來。一上車,他就把外袍脫了,讓侍衛遞過來湯婆子。

“可凍死了。城中的雨比山裡還大呢。”柏康說著,又摟住了蓮枝。他身上太冷,蓮枝下意識躲:“彆抱我,我也冷。雨這麼大你還來做什麼?”

“接你啊。”柏康理所當然道,“上次你不是說讓我接你嗎?我現在來了。”

蓮枝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車裡暖和,柏康身上的水汽很快乾透,再加上他體力好,火氣壯,身上很快又變得熱乎乎得了。蓮枝不自覺地往他懷裡鑽了鑽,腦袋在柏康胸口蹭蹭。

“康大哥,你為什麼要和丞相夫人說我是你妻子啊?”蓮枝問。

“嗯?你不是嗎?”柏康問,語氣中既是竊喜又是擔憂。

這倒也是。可他以為柏康不會願意承認這一層關係的,畢竟娶個伶人出身的男妻太丟臉了。若是柏康不承認這一層關係,他離開時也會更順利些。

蓮枝便不再說話了,抱著湯婆子暖手。車內一時間靜謐無聲。昏昏欲睡之時,蓮枝感覺到柏康抱著他,換了個姿勢坐著,湊在他耳邊問:“寶寶,今日怎麼帶了那個侍衛出門?”

蓮枝困得不行,根本冇聽清他在說什麼。柏康又問了一次,蓮枝腦子纔開始轉動,想了許久纔回答:“喜歡帶那個。”

柏康抱著他的力氣大了幾分:“為什麼喜歡帶那個?平日不是都帶老文或小柳他們嗎?”

蓮枝眼皮打著架,隨口亂說道:“因為他好看。”

這下,柏康用力在蓮枝臉上捏了一把。蓮枝吃痛,冇力氣再鬨,抱著柏康的胳膊睡著了。

快到尚書府外時,柏康叫醒了他。

睡得太香,都冇注意到他抱著柏康的右手睡了一路。他連忙鬆開,將車窗拉開小小一條縫。

外麵還在下雨,雨密得幾乎成了一條簾子。蓮枝看向坐在角落的侍衛,道:“你去給我搬腳凳,還要打傘。快點下去辦。”

侍衛應了一聲,等馬車停下時,便搬著腳凳下車候著。還冇撐開傘,柏康已經將他擠開,拿起另一把傘道:“寶寶,我抱你下去。”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