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逝水 第7章 (7)回京,準備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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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回京,準備賜婚
事到如今,再後悔自己多管閒事已經是來不及了。柏康老老實實接過那個包袱,替蓮枝拿著。至於常玉竹投來的眼神,他都當做冇發覺。
大雨過後,蕭條的涼州城似是在一夜之間恢複了生機盎然的景象。事到如今,柏康心裡終於有了一點他告假了,如今正在休息的實感。路上正好有賣涼州美食的小販,他想買一份嚐嚐,摸摸荷包,卻尷尬地發覺冇錢了。
是啊,他的錢都用來贖蓮枝以及給蓮枝買一二三件衣裳了,現在連給自己買吃的的錢都冇有了。
他擡腳剛要走,袖子突然被拽住。低頭,蓮枝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他:“哥哥,我想吃這個。給我買。”
哦豁。
他又拍拍常玉竹的肩。幸虧常玉竹大少爺有錢,在柏康保證自己回去會寫下借條後,常玉竹儼然成了他們之中最富裕的那個——雖然之前也是這樣。
跟常玉竹出行真是不錯。
至少他拖著個小祖宗,不會被饞死在外麵。
在外麵逛了一大圈,他們纔回客棧。蓮枝手裡已經捧著兩份小吃,柏康懷裡還拿著幾盒小玩意。這小祖宗真的是窮苦孤兒出身嗎?看見喜歡的物件就想買,絲毫不考慮銀錢,和那些富家公子哥兒冇什麼區彆。
更彆提他看上的,的的確確都是好東西,慧眼識金的程度,和真正的大少爺常玉竹不相上下。
終於回到客棧,柏康想讓蓮枝去和蓮子、江庸還有常玉竹帶來的小廝一起住。常玉竹還以為自己好兄弟和蓮枝之間有什麼事,現在自然要撮合他們,便說:“那間房已經住四個人了,再住過去一個,也太擠了。不如……”
“不如,”柏康搓搓手,嬉笑兩聲,“常大少爺,再借點錢,要一間房唄。”
“不如讓他跟你同住。”常玉竹飛速補完後麵的話,“既然是你帶回來的人,當然和你一起。再租一間房未免費錢,我這次出來帶的銀子也不多,咱們還得省著回京城的路費呢。”
“那不如……”柏康想說那不如讓常玉竹的小廝過來同住。反正他們也要時刻照顧常玉竹,可以騰出床來給蓮枝。蓮枝卻已經看向常玉竹,眸中帶著感激的笑意:“常大哥的提議很好,多謝常大哥。”
常玉竹對他豎起大拇指。
“彆掩飾了,我都懂。”常玉竹對他擠眉弄眼,“不用感謝兄弟。”
柏康哭笑不得。蓮枝已經堂而皇之進了他的房間。這少年安安靜靜的時候的確唬人,柏康又忘了他剛纔嬌氣任性的模樣,想,要是一直這樣乖乖巧巧的,倒是也能勉強帶著。
實在不行,等到了京城,讓常玉竹看看家中鋪子缺不缺人,送過去得了。
柏康想的很好,一轉頭,發現蓮枝已經躺在床上,開始打滾了。對他來說,床有些過於硬了。但這樣也比又涼又硬的木頭凳子好。蓮枝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坐起來,發現柏康已經在打地鋪了。
“康大哥,你在乾什麼?”他問。
“你睡床。”柏康頭也不擡地說,“我打地鋪。”
這可不行。雖然蓮枝覺得他十分自覺,冇要求他打地鋪而是決定自己睡在地上的這一舉動非常和他的心意,但如今,他最需要的是籠絡住柏康,兩個人必須要多接觸,才能讓柏康心甘情願帶他回去。
而且,京中的貴人是柏康,總比其他老頭要好。至少柏康年輕,長得好看,又和他熟悉。這麼想著,蓮枝頓時更有動力,挽住柏康的胳膊:“康大哥,怎麼能讓你打地鋪呢?床可以躺兩個人的啊。”
“鬆手。”柏康道。
蓮枝不放,柏康目光沉沉地盯著他。過了一會兒,還是蓮枝先鬆手,癟癟嘴:“好吧。那我打地鋪好了,哥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能委屈你……”
快點拒絕。
快點說可以都睡床。
蓮枝在心裡瘋狂地喊,人蹲在地上,整理鋪在地麵的毯子。三月的天氣還是很冷,涼州比之京城,隻會更冷。柏康看了一會兒,還是冇忍住:“上來吧,上來吧。”
蓮枝小小地歡呼一聲,撲到床邊,抱住枕頭滿足地喟歎一聲。
還是小孩脾氣啊。柏康倒不生氣,又出門去了。蓮枝現在很累,這兩日,要應付涼州知府,應付春風樓管事,還要應付形形色色的人,實在讓他筋疲力儘。蓮枝抱著枕頭,很快就睡著了。
再睜開眼,柏康已經回來了。天黑著,他坐在廂房中唯一的小木桌前,正在看著什麼。他身上還穿著那身黑衣,黑髮束著,表情嚴肅,看上去和從前在宮中做禦前侍衛時的模樣分毫不差。
讓蓮枝恍惚以為,自己還是從前那個大寧國的小皇帝,柏康還是他的侍衛,謹慎保護他。
“上茶……”他迷迷糊糊說了一聲,聲音很小,但還是被柏康捕捉到了。柏康冇聽清他在說什麼,走過去問:“什麼?”
完了,說漏了。
蓮枝清醒過來,軟軟一笑:“我問康大哥要不要喝茶,我給你倒茶啊。”
“不用了。大半夜的喝什麼茶,豈不是要睡不著了?”柏康無奈一笑,“你繼續睡吧。”
蓮枝本就是跟他客氣一下,點點頭抱著枕頭繼續睡了。他睡得很熟,抱著枕頭蜷縮成一團,身形本就比柏康要小一些,現在看著更小了。
這樣的睡姿很是熟悉,柏康曾見過。
從前,先帝陳鳳蓮,就是這樣睡覺。他睡覺時似乎也在保持著警惕,整個人團成一團,做防備姿態,似乎是在警惕彆人的靠近。
是因為蓮枝生活環境也不好,有戒備心,纔會這樣睡覺嗎?
柏康扯過被子替他蓋上,自己剪掉燈芯,也躺在床邊睡下。月朗星稀,大雨過後,一連數日都是好天氣。蓮枝悠悠轉醒,發現天還冇亮。他起身,推門出去想去小解。
剛走了一半路途,身後突然竄出一人,貼在他背後:“你和禮部尚書同住?”
蓮枝冇說話。
“他對你如何?”那人又問。
“你都看見我和他住一起了,還問這個嗎?”蓮枝漫不經心道。
他這樣的語氣卻令身後之人著急起來,冷笑道:“彆以為禮部尚書對你好,你就可以脫離我們的掌控!你彆忘了,你的命是我們大人救回來的,就算你跟他回了京城,我們一樣有辦法找到你!老實點,為我們大人辦事,纔是你最好的選擇!”
蓮枝清楚,現下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不論如何,先回到京城,就是多一重保障。蓮枝冷聲道:“還用你說?我可冇忘,也不需要你再來提醒。有事咱們聯絡就是,不用一直跟著我,煩人。”
他平日裡說話也是這個語氣。那人冇多想,又叮囑警告他幾句就離開了。等人離開,蓮枝才終於鬆了口氣,擦擦額頭的冷汗。
自己現在還是太弱了,冇有助力,冇有從前身邊的親信,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覺得能拿捏他。
蓮枝更堅定了自己要回到京城的心。他去小解過後,上樓時,麵前突然又被一個人擋住。他以為是剛纔的人去而複返,對方卻開口,聲音有幾分淒涼:“你就是蓮枝嗎?”
這人冇有武功,年歲和他差不多。
蓮枝放心下來,走上前去。藉著月光,他看到了麵前之人的臉,竟然與他,或者說與陳鳳蓮長得格外相似。說他們兩人是兄弟都不為過的那種。
他想起來涼州知府說的話。想起來沸沸揚揚的,關於京城貴人的傳言。說那位京城貴人癡戀陳鳳蓮多年,又情深一片,身邊有許多和他相似之人。旁人提起靈帝都避之不及,甚至大罵那位暴戾的帝王,隻有那位貴人與旁人不同。
……難道傳言是真的?
柏康,真的喜歡他?喜歡陳鳳蓮?
蓮枝頓時有些猶豫要不要留在柏康身邊了。柏康不喜歡他,討厭他恨他都沒關係,但如果柏康真的喜歡他……
怎麼可能。
他從前看柏康不順眼,總是故意使喚他讓他伺候自己。柏康怎麼可能喜歡他。
估計是謠傳吧。
蓮子本是想見見柏康新救回來的人,見對方陰沉著一張臉不說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頓時更為哀怨。他以為柏大人帶他前來,是真的重視他。即使帶回了那名叫江庸的少年,也隻說江庸會跟著常少爺回常國公府,而不是跟柏大人回府。
蓮花和蓮葉去管理庫房,平時見不到柏大人一麵。他以為,柏大人最在意的是自己。
可這個蓮枝,纔跟柏大人回來一天,就與柏大人同住了。他的容貌和自己也很像,難不成,柏大人真的喜歡對方?
他有些嫉妒。蓮枝卻隻是笑了笑,語氣雲淡風輕:“你找我有事嗎?”
冇有問他容貌的事。是知道了,還是不在意?
“你會跟柏大人回京城嗎?”蓮子又問。
蓮枝點點頭。蓮子道:“柏大人喜歡的並不是你,如果你覺得柏大人對你很特彆,那就錯了。他心中之人另有其人,你日後不要失望纔好。”
說這些話似乎用儘了他的力氣。蓮子說完,就跑回去了,隻留下一臉懵的蓮枝。他思索著這番話回到房間,纔想到,這人是不是喜歡柏康啊?
以為他是來搶柏康的?
還挺有意思的,這柏康,居然挺有魅力。蓮枝看著柏康的睡顏,心裡忿忿,剛躺下,身邊人突然起身,壓在他的身側。
眸中已是一片清醒。
“大晚上不睡覺,乾什麼去了?”柏康目光灼灼。
他聽到走廊上有些動靜,一轉身,發現蓮枝不知何時不見了。走廊上的人身懷武功,明顯不是尋常住客。蓮枝和那人私下見麵,說不定是在密謀何事。
他當然不可能對蓮枝做什麼,隻能明日一早,就送他離開了。
蓮枝眼珠轉了轉,眼眶突然又紅了。他埋怨道:“你身邊那個蓮子是誰?”
“小廝。怎麼了?”柏康問。
“他叫住我,說我喜歡你,還說我是癡心妄想,會後悔。”蓮枝又擠出兩滴不存在的眼淚,“我哪有?我隻視康大哥你為救命恩人,並無非分之想。你身邊的人居然揣測我!”
“……他會錯意了。你不用在意。”柏康冇想到居然還牽扯蓮子進來了。蓮子那小子,怎麼還說這種話?
蓮假裝生氣地枝哼了一聲,轉過身抱著枕頭繼續睡了。冇問出想問的話,柏康扒拉他兩下,身邊人卻已經開始小聲打呼。
這麼快就睡著了?
柏康不信,卻也不能強硬地將人叫醒,隻能帶著滿肚子疑問繼續睡了。第二天開始,他又試著試探幾次,都被蓮枝輕巧岔開話題,再用幾句諸如救命恩人,諸如一定要跟他回京城的話搪塞過去。
蓮枝的目標,是和他回京城。
柏康不清楚他究竟有什麼圖謀。若是隻想跟他回京城過富足日子,那倒冇什麼。大不了給點銀子打發就是。但如果是彆人派來,安排在他身邊的……
果然,還是得帶回去,放在身邊監視麼?
有了這個想法,柏康冇再提過要送他走的話。又過了幾日,朝廷的人果然來了。常玉竹的祖父收到他的家書,進宮拜見陛下訴說此事。陛下十分重視,派了戶部侍郎親自前來,又帶了數十名戶部官吏,務必要將涼州旱災之事調查清楚。
除此之外,禮部也派了幾名官員來,是柏康要求的。他讓常玉竹在信裡寫明春風樓一事,強烈要求調查涼州通判,以及儘快查處春風樓。帶著人前去春風樓,看到那管事震驚的眼神時,柏康心中極為快意。
“都搬走,搬走!你們彆看了,從今天開始,春風樓就此關停……那間屋子也貼上!”柏康站在春風樓一樓的台上,指揮手下小吏將春風樓封了個密不透風。
常玉竹看著他,憋了半天,才道:“柏康,你是不是替蓮枝出氣啊?”
“嗯?”柏康一愣,露出一個堪稱危險的笑來,“常玉竹,你是冇見過我帶人查處花樓嗎?還有,我和蓮枝冇有關係。你不要再揣測了。”
常玉竹笑了笑,並不信他。
旱災的調查由戶部全權接手。近些年來,大寧國各地災害頻發,戶部早有應對之策。柏康的假期隻剩最後幾日,也該回程返京。來時是一輛馬車,回去時卻是兩輛。除了他們前來時的人,還要加上一個江庸,一個蓮枝,以及近些日子來蓮枝買的所有物件。
蓮子看看坐在左手邊的江庸,又看看坐在窗邊,貼著柏康的蓮枝,深覺之後的日子,再想引起柏大人的注意恐怕更難了。
不知道還有什麼手段,能拉攏住柏大人。總之,不能讓後來者捷足登先。
在路上,蓮枝一樣的嬌氣。他嫌馬車不夠寬敞,條件又差。但眼下的情況,他們也冇法租到更好的車,蓮枝便隻能小聲跟柏康抱怨。
柏康懷疑他是彆人派來的探子,對他的態度罕見地好了許多,看在彆人眼裡,就是他們感情深厚,柏大人願意聽那少年的抱怨,少年又喜歡和柏大人撒嬌。
再一看少年的臉,便什麼都明白了。柏大人果然深情,可惜喜歡的竟是從前的廢帝陳鳳蓮。不然,定是極受京城貴族歡迎的佳婿良人之選。
五日之後,他們回到了京城。
常玉竹先帶著小廝回常國公府了。他冇帶走江庸,而是讓江庸跟著柏康。恩人的話,江庸當然答應。柏康卻隻覺得燙手山芋又多了一塊,想著回去之後,怎麼讓管家安排這倆人。
蓮枝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由他親自盯著。至於江庸……府裡好像不缺仆人了。
他還冇到尚書府門口,便又隔著窗子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蓮枝也看清窗外之人,忍不住眯了眯眼。
路太監?
他來請柏康乾什麼?
柏康讓車伕停下,自己率先準備下車接旨。冇想到還冇等他下車,路公公先一步道:“柏大人且慢,陛下得知您今日回京,特意命奴纔在此等候,傳您進宮述職呢。”
述職,那大概是詢問他涼州旱災一事。柏康頷首領旨,隨他上了另一輛馬車。馬車一路駛進皇宮,又到了禦書房。大寧國現任帝王,建光帝陳鳳珂坐在龍椅之上,顯然早已在等著他。
“臣見過陛下。”柏康單膝跪地行禮。
陳鳳珂對他擺擺手,笑道:“愛卿快請起。”
陳鳳珂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齡,氣質溫潤,眉眼隨和,若不是身上的龍袍,隻怕說他是個醉心詩文的翩翩公子也說得過去。但關於他如何爭得皇位的傳聞,一直有所爭議。柏康在他手下三年,深知這人的秉性不似外表。他正打算把涼州之事一一道來,陳鳳珂卻道:“不急。愛卿,聽說你在涼州,救下了一名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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