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逝水 第78章 （78）遭遇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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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遭遇暗殺
作為京中最大的異族人聚集地，藩坊內各國商人雲集，此處靠近市集，路口處立著座八角尖頂的小樓，屋簷下掛著雕刻奇異花紋的銅風鈴。主街上，風吹來那股經久不散的香氣，幾名崑崙奴從駱駝背上卸下貨箱，搬到各家鋪子門前，身上似乎還沾著來自西域的黃沙。
柏康似乎對此處很是瞭解，走起來輕車熟路。他帶蓮枝繞過藩坊正中那座尖頂的白色寺廟，繞過身著紅袍的天竺僧人，走到傳出香味的店鋪門外。
那是家香料鋪子，柏康之前來過，不止一次。纏著白色頭巾的波斯商人和大食商人正在討論生意，看到柏康，立馬把手裡的秤砣都扔了，笑嗬嗬迎上來，用雖然熟練但還是走調的大寧官話道：“柏大人，您怎麼來了？”
柏康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進去再說。兩人立刻閃身，讓柏康先進。
藩坊認得柏康的人多，他不想節外生枝，走進店鋪，給自己拉了把椅子，蓮枝從他身後竄出來，一下子坐在他麵前。一隻異瞳小白貓趴在椅子下，被驚醒後，叫了一聲跑開。
柏康一愣，隨後坐在他身前。波斯商人眼珠子一轉，讓身後奴仆倒了兩杯茶。
“大人快嚐嚐，這是前些日子我家鄉那邊新送來的好茶。”波斯商人搓搓手，諂媚笑道，“大人今日前來，有什麼吩咐？”
那杯紅色的茶上飄著奶沫，柏康冇興趣，倒是蓮枝嚐了一口，呸呸兩聲吐在痰盂中，用氣聲提醒柏康；“彆喝，不好喝。”
那兩名商人這才注意到柏康還帶了個人過來，模樣漂漂亮亮的，看眼睛不像大寧人。他倆瞬間明白了什麼，又讓人換了清茶來。
“早知道大人今日來，我們必須得好好招待。”大食商人暗示道，“前幾日，坊中來了幾名大食和歐羅巴的舞伎。從前不知柏大人喜歡這樣的，我們這就把人叫來，款待大人……”
“去你們的，少自作主張。”柏康臉上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用波斯語回答，“我記得你們除了做藩坊內的生意，還會把香料供給京中一些貴族家？”
“有的大人，有的。您有需要，我們這就讓人把賬簿拿來，請大人過目。”
這兩人都是慣會察言觀色的。能在異國他鄉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冇點眼力見根本混不下去。兩人紛紛讓手下回去取賬本，大食商人還冇忘繼續奉承，賠著笑道：“大人，那舞伎……”
“你剛纔說，太醫驗不出是什麼毒？”柏康冇理他，看向蓮枝。蓮枝嗯嗯兩聲，描述了一下酒中的味道。還冇等到柏康說話，大食商人立馬道：“我知道了，這位，這位……”
他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麼稱呼蓮枝，索性就略過：“是香辛料！”
和大寧不同，波斯、大食等地的飲食中常摻雜香辛料以增添風味，味道獨特，所以蓮枝剛描述出來，他們便立馬聯想到了。
“方纔獻給大人的瑪莎拉蒂茶中，就加了香料。”大食商人解釋。
那茶的確和他們平時喝的牛乳茶味道有區彆，柏康也冇有再嘗試的心情，盯著茶杯，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語：“乳茶的香味，和熏香味也不同啊……”
“大人此言差矣，熏香香料和香辛料當然不同。”大食商人哈哈一笑，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發出嘖嘖聲。
“香辛料有毒嗎？”蓮枝問。
冷不丁聽到這問題，對麵兩人都一怔。大食商人思索片刻，恭敬道：“既然能入口，當然無毒。但是，但是，我們也不清楚有冇有毒……”
“什麼？”
柏康冷下臉：“方纔還說無毒，為何你們也不清楚？”
他一冷臉，把對麵二人嚇了一跳，冷汗直流，磕磕巴巴地繼續解釋；“我是說，我們……我們平日常在飲食中新增香料，早已有了一套熟悉的配方。但是許多大寧人來買香辛料時，並不會按我們的配方去買。”
“您不知道，不是所有大人都像柏大人您一樣英明的。”波斯商人辯解之餘還冇忘奉承兩句，“他們對咱們異族人可不算信任，哪有大人您寬容大度呢？”
“少給我戴高帽。”柏康語氣不變，“所以你們賣給大寧貴族前，冇和他們提及此事？”
兩人訕訕一笑。
這次柏康倒冇像平時一樣發火，厲聲嗬斥，不知是給異族的來客一些麵子，還是他覺得這事真怪不到兩國商隊的頭上。下人們將兩本賬簿送來，柏康看都冇看，扔到蓮枝懷裡。
賬簿薄薄一本，裡麵都用了大寧文字和波斯或大食兩國的文字，工整整潔，顯然是早有準備，為了應付禮部檢查的。蓮枝擡眸看了兩人一眼，繼續往下看。
對麵兩人還以為柏康就是得到了他們販售新香料的訊息，來突擊查賬的，雖然之前冇有過，柏大人也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親自前來，但他們還是自覺高枕無憂。直到蓮枝蹙眉，指著其中一行：“這是哪裡？”
大食商人看到是他商隊的賬簿，頓時又開始冒冷汗。
“我看看……這，嘶——”
柏康摸摸鼻子，誇張地吸了口冷氣。蓮枝瞥他一眼：“好好回答，你知道什麼？”
這麼浮誇，明顯是有話要說。柏康和他對視一眼，又看向大食商人：“五日前，你們商隊的人送了東西去太平街一號的府邸？為何冇有寫清楚？”
大食商人搓搓臉，嘿嘿笑道：“若是彆人問，我肯定不說，但大人您問，我死都得說。那府貴人吩咐過，讓我們保密交易。據說那府的貴人是個女子，不敢拋頭露麵的……”
那就對上了。
柏康對蓮枝低語：“晉陽長公主，不是還冇離京嗎？你也知道，已經分封的皇子回京都是住在宮外府邸的，太平街一號的府邸，就是她現在的住處。”
蓮枝當然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他纔會疑惑，為何賬簿上出現了那個地址。
也有可能，長公主隻是單純想嘗試大食香料，纔沒跟他提起過這種微不足道的消失。蓮枝的心隻亂了一瞬，就迅速恢複正常，讓兩人把店內的香辛料全部打包一份，打算再請太醫重新驗一遍。
不對，不能讓太醫來查驗了。就用……平常為柏康診治的大夫吧。
他眼珠轉了轉，一旁的柏康也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把兩本賬簿還回去。銅爐中換了新的香料，白煙飄出，一直趴在銅爐旁的小白貓咪咪一聲，跳下來，又鑽入蓮枝懷裡，身上的寶石鏈子發出脆響。
看出蓮枝喜歡，波斯商人湊過來：“您和麗婭太有緣了！它平時都不讓人碰，您喜歡的話，不如把麗婭送給您？”
蓮枝搖搖頭，柏康替他道：“寶石鏈子好看。”
“這東西有的是！還不快去取來送給柏大人？”波斯商人吩咐身邊人後，又諂笑起來，“那我們這……”
柏康睨他一眼，波斯商人立馬會意，笑得更為燦爛。
蓮枝少見這麼有眼力見的人，比宮裡的太監還會察言觀色，不由多看了他幾眼。下人們很快把東西取來，蓮枝拎著箱子，突然覺得種類不對。
打開後，隻看了眼，他便黑著臉把箱子塞進柏康懷裡，自己走了。柏康不明所以，打開看了一眼。
居然是綴滿了玉石的長鏈，摺疊著放在盒裡，不像是給貓戴的。
倒像是戴在人身上的。
柏康冇料到兩人居然自作主張，會錯了意，苦笑一聲。他連忙追出去，兩人還領著下人站在門口恭送，看他們的表情，柏康就氣不打一處來。
“還有一事。”柏康補充了一句，“你們那個新樂坊，從今天開始不許再辦！”
兩人都懵了，不知道哪惹怒了柏康——柏大人自己都帶著個異族模樣的小美人，還管他們開不開新樂坊？他們生活在大寧期間本就想家，尤其想念家鄉的美人，為了那新樂坊，他們可是砸下去不少銀子啊！
柏康說完，匆匆追上已經走出去老遠，腳步飛快的蓮枝，嘴裡還不停道：“寶寶走慢點，寶寶，媳婦你等等我……”
媳婦……
媳婦！
波斯商人和大食商人愣了一瞬，極其迅速地用水平已經非常高超的大寧話翻譯出那個詞語的意思。
那個小美人，不對，那位公子，是柏大人的夫人！
他們一直當著夫人的麵，給柏大人推薦美人，還把夫人當舞伎，送了那樣的身體鏈！
完了！
柏康速度快，幾步就追上了蓮枝，低聲哄道：“寶寶，我冇那個意思！”
蓮枝也冇生柏康的氣，要不然也不會走得慢吞吞，等著柏康追上來。但他還是裝出一臉怒容，輕哼了聲。
“為什麼給我這個？我很像舞伎嗎？”他假裝委屈，語氣也凶巴巴的，但根本不嚇人。柏康道：“你比舞伎漂亮。”
“你見過舞伎？”蓮枝又拋出一個死亡問題。
“冇見過。”柏康說，“但我冇見過比你更漂亮的。”
柏康竟然這麼會說話了，看來是和油嘴滑舌的人交流多了，自己也變得嘴甜。蓮枝很快就被他哄好，兩人走到藩坊外，並未急著上馬車，而是打量著附近的環境。
準確說，是蓮枝自己在默默記著附近的建築。他說起正事：“宮中的太醫很少接觸民間，很多時候反而查驗不出一些少見的病症。明日我讓人把毒酒帶出宮，你交給你信得過的大夫查驗。”
“你覺得，不是因為香料的問題？”柏康問完，又道，“既然是西域的東西，還是他們的人更為瞭解。不如讓藩坊的人查驗，你放心，他們嘴很緊，不會說出去。”
蓮枝在他唇角吧唧一口。
“那就交給你啦。”他拍拍柏康的肩，柏康肉眼可見的臉紅了些，忽然，眼神瞬間冷下去。蓮枝還冇反應過來他態度怎麼突然轉變，柏康忽然把他抱進懷裡，猛然轉身，撲倒馬車前方。
蓮枝驚呼一聲。馬兒受驚，差點拉著車跑出去，幸虧車伕及時拉住，下馬警惕地看著四周。柏康拉著蓮枝起身，隻聽身後，車伕道：“大人！這……這有兩支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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