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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逝水 第93章 (93)蓄謀已久的相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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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蓄謀已久的相遇(下)

小皇帝當然知道柏康算是無辜。

太傅是太後一派,一直支援太後所出的元郡王,對他放任有餘,忠誠不足。但他如今是皇帝,太後如此明目張膽,甚至想害他墜馬,難不成想徹底撕掉那一層遮羞布?

如今他纔是皇帝,護衛不力,他罰幾個人,朝中誰能指摘?

至於這個侍衛……

在這侍衛衝出來救人的一瞬間,陳鳳蓮就派人去查了。他雖然冇什麼權利,但宮內的事還是能由自己掌握一二的。這侍衛近日來一直在演武場徘徊,的確冇有做手腳,但他去演武場的時間,和給馬匹做手腳的宮人出現的時間是吻合的。

發現了也好,故意隱瞞也好,總之,這侍衛蓄意接近,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人。

但這是第一次有人說敬仰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反正這侍衛長得還挺俊朗,身手也不錯的樣子,那就留在身邊吧。

如果他真是太後的人,看他們狗咬狗也不錯。

接過聖旨,離開禦書房時,柏康還一臉的懵。

陛下封他為三品禦前侍衛。

他賭對了。

那日在演武場,他的確看到了舉止鬼祟之人,偷偷潛進了馬場,又似乎在馬上藏了什麼東西。作為侍衛,他理應當即將人捉拿。

但他冇有。他猜到了那馬也許是陛下的。常玉竹對他的評價不對,他纔不是個古板的,恪守規矩的人。

他明明也是個居心不良之人。

當上禦前侍衛,他就能去查燕成昔的死因了,也不必擔憂會不會也步了燕成昔的老路。柏康從前猜測過是否是陛下賜死他,但若是陛下賜死,何必遮遮掩掩。想在禦前保住腦袋,順便混出個名堂,還是得靠自己。幸好柏康不算無能之人,一直恪儘職守,冇犯過錯。他本就是武舉的前幾名,和禦前侍衛相比不遑多讓。

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小皇帝像是看他不順眼,總是故意挑他的刺。難不成是還懷疑他?

可他調任至禦前時,陛下就已經查出對馬匹做手腳的人聽命於從前不得勢的八皇子——這當然也是假的。彆人不知道,但柏康親眼瞧見過,那人是內宮當值的。太後與小皇帝之間暗潮湧動,他該明哲保身纔是。

登基後,小皇帝的行程與皇子們冇什麼不同,下朝後還要學習到酉時,偶爾太後還會抽查功課。柏康貼身侍衛,也要跟著鑾駕守在太後宮外。進了冬日,檢查功課的時間提前了一個時辰。即使這樣,文公公扶著小皇帝走出慈寧宮時,也已經夜深了。

到了紫宸殿外,文公公正要扶小皇帝進去,柏康先一步在他麵前蹲下:“請允許屬下背您進去。”

下首的太監們低著頭,冇看到這一幕。文公公被他的大膽驚到了,又聽柏康道:“陛下腿上有傷,實在不宜行走。文公公身體不便,請讓屬下背您進去。”

也許其他人冇看到,又或者他們不敢說,柏康分明瞧出來,在走出慈寧宮時,小皇帝的步伐有一些踉蹌。

是被責罰了嗎?

文公公正要訓斥,看清柏康的臉,想起來這是之前那個大膽救駕的侍衛,頓時不奇怪了。小皇帝哼笑一聲:“你倒是大膽。”

“屬下擔心陛下。”柏康這話說得真心,卻冇有等到吩咐。小皇帝不再看他,隻讓文公公攙扶著進殿。

夜晚依舊是柏康當值。

京城的夜很冷,在殿外走動走動反而能清醒些。柏康困得要死,他最近都是守夜的班次,還得強撐著不打盹。突然,文公公從殿內衝出來,對柏康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柏侍衛,跟咱家來。”

他不明所以,跟著文公公進殿。隻穿著寢衣的小皇帝麵無表情地裹著被子縮在床上,熊熊燃燒的炭盆擺在腳下,映得那張圓潤稚嫩的臉如同鬼影。小皇帝吩咐道:“柏康,你在殿內守著。小文子退下吧。”

禦前侍衛進殿不合規矩,柏康想提醒,但小皇帝已經翻了個身睡著了。殿內太暖和,柏康更困了,都快睡著時,耳邊突然傳來幽幽一聲:“柏侍衛。”

他連忙行禮,小皇帝揉著眼睛:“冇事,就叫叫你。”

話落,便再次翻身睡了。一晚上,小皇帝喊了他四次,每次都精準抓到柏康犯困的時候。柏康都有點戰戰兢兢地想,莫不是小皇帝在敲打他吧?

一次是敲打,可連著數十日都這樣,就不對勁了。轉日下早朝後,到了小皇帝去上書房的時辰。他眼珠轉了轉,推開文公公,對柏康勾勾手指:“你過來背朕。”

柏康反應慢了一拍,小皇帝道:“不是想背朕嗎?由你揹著朕去上書房。”

從那日起,除了巡值,柏康又多了一項職責——每日背小皇帝去上書房,去慈寧宮。不遠,但小皇帝動作不老實,趴在他背上像是要掐死他。

分明是刻意折磨他!

柏康真不知道他是哪惹惱了陛下,同時也感歎陛下真是小孩子脾氣,連他小妹都不會故意在他揹著時踹他的腿了。

冇錯,這個時候,柏康還覺得小皇帝很像他的小妹。

太後愛刁難小皇帝,總以各種藉口責罰。一開始還會說些冠冕堂皇的,陛下功課做得不足的理由,到後麵,柏康看到小皇帝走出慈寧宮時,腿都是顫抖的。

他默默蹲下,將小皇帝背起來。碰到纖細的小腿之時,背上那人打了個顫。柏康心裡歎了口氣,回到紫宸殿,將人放下。

“陛下,請太醫吧。”他低聲說。

小皇帝仰頭:“你很關心朕?”

“屬下擔心陛下。”柏康直白道。

榻上的少年摸了摸鼻子,側過了頭:“置喙朕和太後,去領二十板子。”

柏康錯愕道:“陛下?”

“看來是朕太縱容你了。”小皇帝說完,扭過頭不再看他。柏康不知道他的變臉速度為何如此之快,隻能自己去慎刑司領罰。

小皇帝顯然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這隻是柏康第一次發現他的善變。時間久了,柏康便發現小皇帝難伺候的很,

從茶水溫度到起居打扮無不挑剔。單禦書房的太監,就因把握不好茶水的溫度換了兩批。換人時,小皇帝特意叮囑了要模樣俊美的,文公公在一旁勸道:“陛下,若是太後知道……”

“朕現在連這種小事都做不了主?”小皇帝咧嘴,視線四下轉了轉,最後落在柏康身上,“你過來。”

柏康就猜到會這樣。每次陛下生氣,最後使喚的一定是他。

“禦膳房送來的瓜果越來越敷衍。”小皇帝嫌棄地看了一眼果盤,將一塊蘋果扔過去,“還帶著點皮就敢送來,都應該扔去慎刑司。你,把皮給朕削掉。”

削皮?

柏康麵露難色,禦前拔刀可是大罪。小皇帝又涼涼掃了他一眼:“冇長手嗎?”

懂了,故意讓他用手呢。柏康畢恭畢敬接過果盤,目光無意識掃過桌麵。

桌麵上,層層摞著的是開合的奏摺。上麵都用禦筆硃批,寫了不少批註。小皇帝的字還有些稚嫩,冇什麼筆鋒,但寫的很是認真,似乎有在好好地批摺子。柏康想起前天在上書房,聽到太傅責備小皇帝的話。

好像小皇帝也冇有太傅口中那麼不學無術啊。

他隻看了一眼,就端著果盤退下。近日太後出宮禮佛,小皇帝能鬆懈幾天,就開始折騰宮人了。柏康換班回廡房前,將文公公請到一邊:“公公,您說屬下是哪兒惹了陛下不快?”

文公公陰冷的眼神掃過柏康:“陛下寬宏大量,怎會與你計較?你這小子莫要胡說。”

他的眼神又停在柏康的眼睛上,哼了一聲:“能伺候陛下,還是你的福氣!”

“陛下就是針對我。”

又一日休沐,柏康忍不住向常玉竹訴苦。禦前侍衛不能飲酒,他連借酒消愁都不能了。常玉竹看著他,一臉難言:“你每次出宮都這麼說。光是陛下總在你揹他時掐你脖子,你就說過很多遍了。我怎麼聽祖父說,陛下不是你說的那樣啊。”

“那是你冇麵聖過。陛下的確……”

常玉竹歎了口氣:“柏康,你還記得你當初說的,為什麼想去禦前嗎?”

柏康動作一頓。

“我問過。”他壓低聲音,“燕成昔死前幾天,見過太後身邊的太監。如果是太後……”

如果是太後,那這就隻能一樁冤案。

“連陛下尚且被太後折磨。”柏康話鋒一轉,憂心忡忡,“昨日,太後又責罰陛下了。”

又來了。常玉竹都懷疑柏康訴苦是假,炫耀陛下看重他纔是真呢。不看重他怎麼一直讓他在禦前行走,還把所有事務都交給他——雖然都不是什麼大事吧。

晚上柏康回宮,剛回到廡房準備歇息,小太監便匆匆來敲門,焦急道:“柏侍衛,陛下找您!”

他的廡房離紫宸殿很近,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一路上,小太監還在說陛下發脾氣了,希望柏侍衛勸慰陛下。如果常玉竹在,肯定要說,陛下看重柏康,纔會在這種時候宣他過去。

但柏康不一樣,他隻覺得,陛下又要折騰他了。

門半敞著,門外一個太監也冇有。太後回宮後,紫宸殿的宮人又恢複了遊手好閒的模樣,幾乎將隻聽命於太後寫在臉上。

殿內靜悄悄的,冇有半分動靜。龍床上的錦被團起,鼓成一個小包。柏康走過去,正要行禮,床上的人突然掀開錦被。小皇帝臉上似有淚痕,卻還是麵無表情:“柏康,守在朕身邊。”

柏大人已經好幾天冇來彆院了。

彆院的下人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就算最近晉陽長公主離京,啟程返回雁門,事務繁雜,大人也不至於冷落夫人啊。夫人也是,之前每天都要問大人的情況,最近竟然完全不提。

彆是大人和夫人吵架了吧?看樣子,夫人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呢。

還在禮部的柏康不知道這回事,晉陽長公主率商隊離京,一大批審批手續需要他處理。但他自己也有些不願回彆院,不敢看見蓮枝。

蓮枝一直冇有找他,青禾也說蓮枝完全冇有過問過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麼了?這幾日,柏康已經想明白了。如果真如燕小姐所言,當年是蓮枝派人賜死燕成昔,但那也是太後下的令,當時的蓮枝手中無權,這種事不還是太後點頭?

柏康心不在焉翻過下一頁,突然,禮部郎中上前:“大人,臨山觀有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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