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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在努力拯救悲慘路人丁 第十八章 活下去,拚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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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後的山路泥濘不堪,每走一步都會帶起黏重的泥土。趙鐵柱正帶著十幾個漢子重修被暴雨衝垮的蓄水池,新壘的石牆比之前更加堅固,池底已經重新積了半尺深的雨水。

“再加把勁!”趙鐵柱抹了把汗,朝身後喊道,“今天務必把東邊的排水溝也挖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正在高處瞭望的年輕人突然驚呼:“柱子哥!山下有人!”

所有勞作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隻見山下蜿蜒的小路上,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踉踉蹌蹌地往山上爬。那身影走得很不穩,每爬幾步就要跪倒在地,喘息聲大得連山上都能聽見。

“是福娃!”李寡婦第一個認出來,聲音發顫,“他不是跟著他娘去修水渠了嗎?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岑卿放下手中正在編製的藤筐,快步走到岩壁邊。她的目光銳利如鷹,立刻發現了異常——那孩子左臂以不自然的角度垂著,臉上全是乾涸的血跡,衣服被撕成了布條,露出底下青紫交錯的傷痕。

“不對勁。”她低聲道,“趙叔,帶兩個人下去接應。小心些,可能有埋伏。”

趙鐵柱立即點了兩個身手利落的年輕人,三人如同山豹般悄無聲息地潛下山去。半刻鐘後,他們攙扶著幾乎失去意識的福娃回到營地。

“水……快給他水……”老村長顫巍巍地端來一個陶碗。

“等等。”岑卿攔住老村長,蹲下身仔細檢查福娃的狀況。左前臂骨折,臉上有多處擦傷,渾身滾燙,但最令人心驚的是他那雙眼睛——瞳孔渙散,眼神裡滿是極致的恐懼,彷彿剛從地獄爬出來。

她輕輕拍了拍福娃的臉頰:“福娃,醒醒。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人聲,福娃猛地一顫,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當他看清眼前是熟悉的鄉親時,眼淚瞬間湧出,混著臉上的血汙往下流。

“死了……都死了……”他嘶啞的聲音像破舊的風箱。

“誰死了?你娘呢?”岑卿的聲音依然平靜,但眼神已經變得冰冷。

“娘……娘被水衝走了……”福娃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唾沫裡帶著血絲,“他們……他們把我們都趕到河裡……用麻繩拴成一串……浪頭打來,整串人都沒了……”

隨著福娃斷斷續續的敘述,一個駭人聽聞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麵。

被征去的村民根本不是去修水渠,而是被當成了人肉沙包。監工的衙役用麻繩把村民十人一組拴在一起,逼他們跳進湍急的河流中,用身體去堵決口。

“王大叔不肯跳……他們就用鞭子抽……抽得渾身是血……”福娃的聲音越來越低,“生病的人……直接扔進河裡……說是祭河神……”

最令人發指的是夥食。每天隻有一頓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不少人活活餓死。福娃的娘為了省下一口吃的給孩子,自己餓得浮腫,最後在堵決口時被一個浪頭捲走。

“昨天晚上……我裝死……聽見衙役們說話……”福娃突然抓住岑卿的衣袖,眼中迸發出最後的光亮,“他們說……今天午時就要開閘放水……要把咱們村……整個淹掉……”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得所有人魂飛魄散。

“午時……”老村長抬頭看了看天色,聲音發抖,“那不就是現在?”

彷彿為了印證這個可怕的預言,山下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那聲音不像雷聲,更像是什麼龐然大物在咆哮,連他們腳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震動。

“快看!”有人指著河道方向尖叫道。

隻見遠處山穀間,一道白色的水線正以驚人的速度推進。那不是普通的水流,而是一堵牆,一堵混濁的、裹挾著泥沙和樹木的水牆。所過之處,農田、樹木、房屋,一切都被無情吞噬。

“我們的村子……”王老栓的妻子癱坐在地上,失神地望著山下。

那個他們世代居住的清河村,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土坯房像紙糊的一樣被大水推倒,祖輩開墾的良田轉眼成了渾黃的汪洋。他們甚至能看見村頭那棵百年老槐樹在水中掙紮了幾下,最終也被洪水吞沒。

水勢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凶猛。洪水不僅淹沒了村莊,還在不斷上漲,直逼山腳。混濁的浪頭拍打著山岩,飛濺的水花已經能打到最低處的營地。

“這水……會不會淹到咱們這兒?”一個婦人顫聲問,懷裡緊緊抱著年幼的孩子。

沒人能回答。所有人都死死盯著不斷上漲的水位,心臟隨著每一個浪頭起伏。有幾個年輕人已經下意識地往高處退去。

福娃不知何時也爬到了岩壁邊。他看著山下那片吞噬了他娘親的汪洋,突然跪倒在地,朝著村子的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頭。額頭撞在石頭上,鮮血順著鼻梁流下,他卻渾然不覺。

“娘——”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山穀間回蕩,“兒子不孝……沒能帶您回家——”

這聲哭喊驚醒了呆滯的眾人。女人們開始低聲啜泣,男人們紅著眼睛,死死攥著拳頭。趙鐵柱一拳砸在旁邊的岩石上,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狗娘養的官府!狗娘養的三皇子!”他的怒吼在群山間回蕩。

“他們不是要治水,”岑卿的聲音冷得像冰,“他們是要用我們的命,換他們的功績。”

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從最初的旱災,到強征勞役,再到這場突如其來的洪水,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他們這些普通村民,不過是權貴功績簿上可以隨意抹去的數字。

洪水還在上漲,已經淹到了山腳。混濁的浪頭拍打著岩石,發出令人心悸的巨響。一些放在低處的工具和物資已經被水流捲走。

“收拾東西,往高處撤!”岑卿突然下令,聲音斬釘截鐵。

這句話驚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人們。是啊,悲傷救不了命。洪水已經來了,他們必須活下去。

沒有人再猶豫,沒有人再哭泣。人們默默地開始收拾所剩無幾的物資,攙扶著傷員,抱著孩子,向著山頂更高的地方轉移。動作迅速而有序,這些天在荒山上的磨練,讓他們學會了在絕境中保持冷靜。

岑卿最後一個離開岩壁。她回頭望了一眼山下那片渾黃的汪洋,那裡曾經是他們的家園,如今卻成了埋葬親人的墳墓。水麵上漂浮著桌椅、門窗,偶爾還能看見牲畜的屍體。

但奇怪的是,此刻她心中沒有悲傷,隻有一團越燒越旺的火。這火燒乾了眼淚,燒儘了軟弱,隻剩下冰冷的決絕。

“走吧。”趙鐵柱在她身後低聲道,他的眼睛紅得嚇人,“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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