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拯救悲慘路人丁 第19章 與世隔絕的孤島
第四天破曉時分，洪水終於顯露出退卻的跡象。
最先從渾濁的水麵中探出頭來的，是那片他們曾經開辟菜地的山坡。隻是原本整齊的田壟已被衝刷得麵目全非，泥土中混雜著碎石和斷枝，幾株僥倖存活的野菜在泥漿中耷拉著腦袋，像是經曆了一場浩劫的倖存者。
水退了！水退了！瞭望的年輕人興奮地喊道，聲音在山穀間激起回響。
人們紛紛從臨時搭建的草棚中鑽出，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這片劫後餘生的土地。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原本熟悉的山穀完全變了模樣。泥濘的沼澤一直延伸到視野儘頭，渾濁的水窪星羅棋佈。更令人心驚的是水麵上漂浮的物件——半張熟悉的八仙桌在水麵上打著旋，李寡婦家那口鐵鍋的鍋蓋時沉時浮，甚至還有一扇雕花木窗，那是王老栓去年剛為女兒出嫁打造的。
那是……我家的大門。王老栓指著不遠處，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一塊厚重的木門板斜插在淤泥中，上麵還依稀可見他親手雕刻的如意紋樣。
沒有人接話。空氣中彌漫著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遠處泥水流動的汩汩聲。
我們的菜地……全完了。陳木匠的妻子終於忍不住，壓抑的哭聲在清晨的山穀中顯得格外淒涼。那些剛剛冒出新芽的野菜，那些他們一株株從石縫中移栽過來的希望，此刻全都淹沒在厚厚的泥漿之下。
趙鐵柱帶著幾個漢子開始清點損失。他的臉色越來越沉：蓄水池被泥沙填平了，工具丟了一半，收集的乾柴全都泡了水。最要命的是……
他頓了頓，指向下山的方向：路全斷了。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原本蜿蜒的山路已經被淤泥和倒下的樹木徹底封死。更遠處，湍急的支流將整座山包圍，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我們……我們被困在這裡了。老村長喃喃道，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絕望。
岑卿獨自站在最高處的岩石上，晨風吹動她沾滿泥點的衣袂。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規，一寸寸丈量著這片被洪水改造過的土地。
突然，她的目光在東麵一處新形成的水窪處停駐。那裡原本是片陡坡，現在卻因山體滑坡形成了一個天然窪地。再往西看，大片滑坡暴露出的土層在晨光中泛著深褐色的光澤。
未必是壞事。她突然開口，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所有人都轉過頭來，不解地望著她。
看那裡。她指向東麵的窪地，那裡可以挖一個比原來大得多的蓄水池。還有西麵，她的手指轉向那片新露出的土層，那裡的土質比我們之前開墾的任何地方都要肥沃。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像在死水中投下一顆石子，激起圈圈漣漪。
可是……我們連下山的路都沒了……一個年輕人小聲嘀咕，難道要一輩子困在這荒山上？
為什麼要下山？岑卿反問，目光掃過眾人，山下還有什麼在等著我們？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山下除了親人的墳墓和官府的追捕，還有什麼？
從今天起，岑卿的聲音突然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這裡就是我們的清河村。
她開始分派任務，每道指令都清晰明確：趙叔帶十個勞力清理東麵的水窪，我們要在三天內挖出新的蓄水池。王叔帶婦女和孩子去西麵開墾新地，把泥漿裡還能救的野菜都移栽過去。
那我呢？受傷的福娃掙紮著從草棚裡爬出來，吊著的胳膊讓他行動不便，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岑卿看了看他：你跟著我。我們要把這座山重新走一遍，看看洪水給我們留下了什麼。
接下來的三天，這座與世隔絕的孤島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忙碌景象。
趙鐵柱帶著男人們日夜不停地挖掘。新的蓄水池選址得天獨厚，底層是天然的石基，四周是堅實的黏土。他們用被洪水衝來的樹乾加固池壁，用碎石鋪設排水溝。第三天傍晚，當蓄水池挖到一人深時，一場及時雨正好為它注入了第一池清水。
看這水量！趙鐵柱興奮地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雨水，比原來那個大了三倍不止！
西麵的開墾同樣順利。王老栓領著婦女們先將表麵的碎石清理乾淨，露出底下肥沃的土層。孩子們負責將倖存下來的野菜一株株移栽到新開墾的土地上。李寡婦驚喜地發現，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野菜，在新土壤中竟然重新挺直了腰桿。
而岑卿帶著福娃的勘探，更是收獲頗豐。他們在一處岩縫後發現了一眼新的山泉，水質清冽甘甜，流量也比之前那處大了許多。在另一片滑坡後的新土層裡，福娃敏銳地發現了野山藥的藤蔓。
看這個！福娃用沒受傷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扒開泥土，露出底下肥碩的山藥塊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這是多日來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笑容。
岑卿蹲下身，仔細察看周圍的土壤：這裡可以開辟成專門的山藥地。
第七天傍晚，當夕陽的餘暉灑在這片新生的土地上時，營地已經煥然一新。新的蓄水池波光粼粼，池水清澈見底。菜地裡，搶救回來的野菜煥發著勃勃生機，新移栽的山藥苗也在濕潤的土壤中紮下了根。
更讓人驚喜的是趙鐵柱設定的陷阱——一隻壯實的野山羊在陷阱中掙紮著。這是他們上山以來最大的收獲。
當晚，營地裡飄起了久違的肉香。人們圍坐在新壘的灶台旁，分食著烤羊肉和山藥湯。金黃的羊肉在火上滋滋作響，山藥煮得軟糯香甜。
沒想到……我們真的活下來了。李寡婦輕聲說道，她懷裡的孩子正專注地啃著一塊羊骨，小臉上滿是油光。
老村長望著星空，眼中閃著淚光：是啊，活下來了。而且活得比以前更有盼頭。
岑卿坐在稍遠處的石頭上，看著這片新生的營地。蓄水池映照著滿天星鬥，菜地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綠光，人們臉上終於有了久違的血色和笑容。
趙鐵柱端著一碗羊肉湯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你在想什麼？
岑卿望著山下那片依然泥濘的平原，輕聲道：在想怎麼讓這個新村子，比舊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