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拯救悲慘路人丁 第24章 活下去的覺悟
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將新生村從黑暗中喚醒。然而這個黎明帶來的不是往日的生機,而是一種沉重的寂靜。血跡在黃土上凝結成深褐色的斑塊,像大地的傷疤。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般的血腥味,混雜著泥土和晨露的氣息,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趙鐵柱拄著獵叉立在村口,這個平日裡的彪形大漢此刻卻顯得格外脆弱。他死死盯著自己的雙手,那上麵沾滿暗紅色的血漬,指甲縫裡嵌著的血塊已經發黑。突然,他猛地彎下腰,胃部一陣痙攣,空蕩蕩的胃囊隻能吐出苦澀的膽汁。
柱子哥……福娃怯生生地遞過水囊,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什麼。
趙鐵柱粗暴地推開,用袖子狠狠擦拭嘴角:我沒事。可他的聲音在發抖,連帶著握著獵叉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另一邊,王老栓和幾個漢子正在搬運屍體。當他抬起那個被他砍死的官差時,才發現這是個如此年輕的麵孔——不會超過二十歲,嘴角還帶著稚嫩的絨毛。王老栓的手突然抖得厲害,差點讓屍體滑落在地。
老栓,穩住。旁邊的漢子低聲道,可他自己也是麵色慘白,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
岑卿獨自站在蓄水池邊,水麵倒映出她沾著血點的臉龐。她機械地捧起冷水,用力搓洗臉頰,直到麵板泛起不自然的紅暈,彷彿要洗去的不是血汙,而是某種更深重的東西。
周氏提著藥箱悄無聲息地走近:讓我來吧。她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大家都需要處理傷口。
村民們默默圍攏過來,形成一個小小的圓圈。有人手臂上留著深可見骨的刀傷,有人臉上帶著擦傷,但更多的是眼神中難以癒合的創傷。周氏仔細地為每個人清洗、敷藥、包紮,她的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慰受驚的孩童。
我們……我們真的殺人了……李寡婦緊緊抱著熟睡的孩子,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官府不會放過我們的……
這句話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在每個人心中激起層層波瀾。空氣中彌漫開更深的恐懼和不安。
不殺人,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們!趙鐵柱突然暴喝,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滾圓,想想張獵戶是怎麼死的!想想那些被洪水衝走的鄉親!
他的怒吼在山穀間回蕩,驚起林間棲息的鳥群。
王硯緩緩起身,目光掃過每一張惶恐的麵孔:柱子說得對。從我們逃上山的那天起,就註定要與官府為敵。今日這一戰,不過是個開始。
他走向那個被俘的官差首領。那人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腿上的竹箭還未拔出,鮮血已經浸透了下半身的衣褲。
當王硯取下他口中的布團時,出乎所有人意料,這個先前威風凜凜的官差首領竟涕淚縱橫:
各位好漢……饒命啊!我家裡還有七十老母要奉養,有妻兒要照顧……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他的哭訴讓所有人都愣住了。趙鐵柱原本高舉的獵叉緩緩垂下幾分。
是縣令……是縣令逼我們來的。官差見眾人動搖,急忙繼續哀求,他說你們是反賊,必須斬草除根。可我……我隻是個小小的捕頭,上有老下有小……
他因疼痛而齜牙咧嘴,卻仍不停求饒:我發誓,隻要你們放我一條生路,我絕不會泄露這裡的半點訊息!我……我可以辭去差事,帶著家人遠走他鄉……求求你們……
村民們麵麵相覷。看著這個方纔還要取他們性命的官差,此刻卻像個可憐蟲般哀哀求饒,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幾個心軟的婦人已經彆過臉去,不忍再看。
柱子哥,要不……一個年輕人猶豫地開口,話未說完就被趙鐵柱瞪了回去。
趙鐵柱死死握著獵叉,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求助似的看向岑卿,卻發現她的眼神依然冷得像山間的寒冰。
想想他剛纔要殺我們時的狠勁。岑卿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若是我們落在他們手裡,可會有人為我們求饒?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醒了那些動搖的人。
官差見勢不妙,哭得更加淒慘: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求你們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娘還臥病在床,等著我回去……
趙鐵柱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當他再睜開眼時,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
下輩子,找個好營生吧。
獵叉刺下,官差的哭求戛然而止。
這一次,沒有人嘔吐,沒有人發抖。村民們默默地看著,眼神複雜難辨。有人彆過頭去,有人死死咬住嘴唇,有人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把他們埋在後山。岑卿的聲音打破了死寂,所有兵器衣物都燒掉,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處理完這一切,日頭已經升到中天。村民們聚在蓄水池邊,機械地清洗著身上的血跡。沒有人說話,隻有潺潺水聲和偶爾壓抑的歎息在空氣中交織。
老村長顫巍巍地站起身,這個飽經風霜的老人此刻顯得更加蒼老:今天這一戰,我們贏了。但我們付出的代價,遠比想象的要大。
他環視著一張張年輕而沉重的麵孔,聲音沙啞卻堅定:從今往後,我們手上都沾了血。可這血,是為了活下去才沾的。我們要記住今天,記住這份痛,但不要被它壓垮。
岑卿走到眾人中間,晨光在她身後勾勒出堅毅的輪廓:村長說得對。今天之後,新生村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避難所了。我們要建立自己的規矩,訓練自己的護衛,做好長期抗爭的準備。
她看向趙鐵柱:趙叔,從今天起,你負責訓練村中青壯,我們要有自己的武裝。
又看向王硯:王先生,請你製定村規,建立崗哨製度。
最後,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聲音清晰而有力:記住,我們不是在作惡,我們隻是在求生。在這亂世,想要活下去,就要有活下去的覺悟。
夕陽西下時,新生村已經恢複了表麵的平靜。隻是每個人的眼神都變了——少了幾分天真,多了幾分堅毅,彷彿一夜之間都老去了十歲。
這一夜,很多人輾轉難眠。但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晨光再次照進山穀時,村民們依然拿起工具,開始了新一天的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