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鑲玉_小說 第77章 重逢之一 那一眼,如過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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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之一
那一眼,如過千山。
我希望你能支援我,
晚晚,你的支援是我開始未知冒險一腔孤勇背後最溫暖的信念。
我想念你,晚晚,同時也思念和熱愛我的家國。科研啟智,
科技興國,
而實業,
卻能救國。
從前我鄙夷商業,樹大根深如盛氏集團,
牟取的錢財絕非乾淨。可是現在,
我想換回商人的身份,
在國內投資辦廠。
廣州臨海,就從輪船製造廠開始,
引入先進設備,招聘工人,開辟一番工業化氣象。倘若這條道路可行,
我想號召商界同袍聯合蜂起,
共謀發展,
身體力行告訴國人,
商人並非奸猾唯利是圖,
亦不乏胸懷大義者。
誠如先驅所言,
抓住機遇依靠眼界膽識,
不容猶豫。但我並非萬分確定,這看似光明的途經,前方會否有未知的荊棘險灘。也許這並非一條坦途,而我正試圖用國家的命運冒險。
不破則不立,這遠比空前的科研成果更令人血脈沸騰,遂晚。我亦成賭徒,
以信念一身孤注,做一場豪賭。
餘留數行,似為關照,遂晚不忍卒讀。指尖顫抖,合上信紙,淚水洗麵。
他應當知曉她的境況,否則書信不會費儘周折送進法租界來。至於他是如何得知的,遂晚已無力去追究。
她隻知道自己在他最黯淡艱澀、麵臨抉擇的時日缺席了他的逆旅,讓他滿心孤絕踏上征途,斬斷退路。她後悔了,她該把回信早早寄給他的,至少讓他明白她是與他一心的,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從無更改。
太遲。
她把盛堂的信和厚厚一遝回信重疊在一起,抱在懷間,身體脫力,滑坐在病房的白瓷磚地麵上。
九月,未至中秋,桂花完全謝了。她推開玻璃窗,再尋不見惹眼的燦黃花影,馥鬱甜香跟著消失的無影無蹤,隻留一樹濃綠。
談不上失望,她百無聊賴的生活已經失去了任何渴望,時常忘記今夕何夕,需要依賴日曆。
正要合上窗子,忽然看見醫院樓下的空地上走來一個人,那人穿黑色西裝,長手長腳,大步剛繞過噴泉池,立刻上來四五個巡捕將之攔下。
噴泉池中心雕塑的聖母瑪利亞裸/體塑像時刻接受水流的洗禮,黑衣男子隻身站在彪悍的法國巡捕包圍間,忽然回頭,朝醫院樓上望去一眼。
那一眼,如過千山。
他望見憑窗獨立的少女,遂晚亦望見他。
盛堂。
她不假思索喚出日夜重複在心底的名姓,聲音不大,甚至不及心跳的回聲。
他彷彿睇到她唇瓣翕動,勾唇朝她露出一抹微笑。
視線回到周身方寸,法國巡捕不斷厲聲重複:“t
away
of
here!”盛堂不退反進,巡捕不再客氣,動手大力推搡盛堂。
遂晚站在窗邊,視線隻聚焦在他一人身上,見他高俊身形靈活閃避,雖孤軍奮戰,但魁梧的法國人絲毫占不到他的便宜。
格鬥間,他竟不時使出一些類似日本武術的招式,化掌為刃,鞭腿旋身,將巡捕戲耍得氣急敗壞,靠近不得,何談將人製服。
一巡捕拔出腰間配槍,舉槍朝天放了一槍。
“砰——”
遂晚的心揪緊,“盛堂!”她脫口朝樓下喊,槍聲在耳畔炸響的一瞬她切實感受到內心的懼怕,怕他有事,她寧可槍口對準自己。
熟料盛堂全然不被空放的槍聲威懾,他解開西裝,露出佩在腰間□□,驚鴻一現。巡捕尚未睇清,他揮手拔槍,槍口精準地抵在剛剛放槍那名巡捕的額心。
緊跟著他手上加勁,槍管朝前,額骨感受到堅硬的鎳鋼傳遞而來的決然力道,他真怕這個瘋小子擦槍走火,倒退一步,調轉槍口,緩緩將雙手舉過頭頂。
這是他給遂晚的回答。
而與此同時,其他四柄槍的槍口同時瞄準他。
盛堂用英文喊:“立刻釋放醫院裡那名中國女孩,你們無權限製她的人身自由。”
法國巡捕冷笑:“這裡是租界,無權話事的是你們中國人!搞清楚自己地位,黃皮小鬼!”他狠狠啐了一口。
“砰!”盛堂毫不猶豫地以槍聲迴應他,子彈擦著頭皮掠過,巡捕瞪大眼珠,遲一秒才察覺疼痛,擡手摸了摸頭頂,沾染一手黏膩溫熱的血紅。
他暴躁地咒罵:“nie
ta
race!”問候盛堂祖宗。
盛堂持槍環顧一週,眉心凜色,“你們腳下的土地俱是中國國土,中國人還存在,這片土地絕輪不到爾等話事!應該弄清楚自己身份地位的是你們這群侵略者!”
“晚晚,下樓,我帶你走!”他仰頭朝向那扇窗喚,眉眼間的霜寒意氣化成溫柔。
遂晚來不及更衣,穿著淺藍病患服,腳上趿著棉質拖鞋,披散著長髮便跑下樓。三個月之久,她第一次踏出聖瑪利亞醫院住院部的樓門。
亦是時隔兩年,她離盛堂僅有一臂之遙,如夢一般,眼前之人從書信中穿越而來,可感可觸。
“羅浮……”
盛堂不給她情怯怔忡的時間,一把將人拉進懷裡,一隻手臂堅實環繞住她,使她瘦削的脊背倚靠在自己溫熱的胸膛,向前、向後,都不再是空門。另一隻手穩穩握槍,逼退眼前的障礙。
法國巡捕持槍與他對峙,一壁謾罵,一壁顧忌著冇有開槍。盛堂肅目直言:“今日我一定要帶這位小姐離開租界,她被你們首領開槍打傷,身體已經康複,身心卻不得自由,這筆賬,我盛堂一定會和你們算清。”
一名巡捕聞言用法語攛掇同僚:“殺了他?他嚴重擾亂租界治安,我們在合理執法。”
正對盛堂的巡捕握槍緊皺眉頭,他不是冇想過結果了盛堂,難得未喪失police沉著冷靜的分析能力,對同僚講:“他剛剛透露自己是盛氏公子,他的父親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貿然開槍
也許會釀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麵,我們還是請示長官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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