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鑲玉_小說 第78章 重逢之二 “小冇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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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之二
“小冇良心的……”……
另一名巡捕輕蔑而不滿:“狗屁人物,
隻不過是一名奸商,據說掌管的商業集團此前被外資擠占市場,曾一度瀕臨破產,如今回春,
也隻不過是那老狐貍走運,
藉機大發國難財。咱們搞他的崽,
正好給姓盛的一點顏色瞧瞧。”說完邪笑兩聲。
“no,not
siple……”握槍的巡捕神色凝重,
不想蹚這一趟渾水。
盛堂接觸過法文,
從零星幾個詞彙獲知大意,
捧腹大笑。他坦坦蕩蕩,“你們以為我搬出老豆,
是仰仗他老人家的名聲有恃無恐?你們錯了,我不懼爾等這群鷹犬,是因為國際局勢的變動、中國的自強已不容爾等造次,
政府出言,
倘若租界內再枉殺一名中國人,
則動用政府軍,
將租界夷為平地。”
說完,
他緊握遂晚的手,
帶著她越過巡捕的合圍,
朝前走去。
身後,巡捕掏出bb機,“呼叫長官,呼叫長官……”
遂晚素手任他牽著,二人雖履足於龍潭虎xue,有他在身畔,
她的內心平靜而堅定。走到戍守森嚴的租界出口,兩側是佈滿電網的高牆,衛兵正要發出緝拿兩人的訊號,突然租界外跑步行進一支隊伍,靴底踏地的聲響整齊劃一。
士兵身穿統一的政府軍灰藍色軍裝,荷槍實彈,在租界外立定轉身。一隊兩列,猶如保駕護航的堅實屏障。
衛兵觀察形勢之際,遂晚與盛堂輕易便邁過門禁的界限,將充滿殖民氣息的牢籠拋諸身後。
行政樓裡,一下屬趕至外交次長辦公室彙報,“報告長官,白小姐和盛公子已經離開法租界,兩人很安全,並未遭遇什麼危險。”
“好……”朗楨丟下手中的香菸,任半截稍長的菸頭在菸灰缸中自生自滅。他轉頭透過窗格望向窗外。
官邸種植了許多梧桐與鬆柏,滿目綠意,可即便冇有這些樹木的阻擋,他亦是望不見那畔的情形的。
可笑他所謂的萬全之策一等再等,到底輸給了那個少年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於是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將她帶走,好容易經營的緣分於今朝潰散無遺。
朗楨感到茫然。他常是敏於政而訥於情的,如此卻也不難看出她心裡其實有人,隻是不願承認那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又以為他代替那人陪伴著她,時間一長,她便不能免俗地忘記前塵,相信他一意待她好、曆經滄海桑田而不忘。
如今回頭省來,他難道不是缺席了她年少時那段最荒蕪貧瘠的生命,隻在清華初成時傾慕於伊、為其吸引嗎?憑何被她記取呢。
怪時緣不逢,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他惟有在離彆時調遣軍隊護送她一程,願前程良人不棄,她常開懷,少清鬱。
遂晚和盛堂一路沿梧桐大道走出好遠,她纔想起來該停下歇腳。久彆重逢,她竟是想同他並肩一直走下去的,天涯海角在所不惜。
“我倒還冇有問你,你何時竟學會了些日本拳腳,還配了槍。”他曾是清俊溫文的人,再相逢,變化之大讓她生出恍惚之感。
盛堂淡淡道:“境遇所致,學一些用來防身。今日陰差陽錯幫到了你。”他並未就此深談,霜色□□藏在腰間,為衣襬覆蓋,輕易察覺不到。
眼前出現的廣場居然正巧是兩年前他們登山返來欣賞夕陽的那一個,拱形石牌仍舊屹立,噴泉次第升起再降落,水花晶瑩。成群的白鴿停棲在廣場上覓食,有幾隻躍上噴泉池沿,不懼人。
隻是販賣甜橙冰沙的糖水車消失不見,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有誰會留在原地一成不變地等候呢。
盛堂似看出她心中所想,溫言同她說:“晚晚,休戀逝水,往後,我陪你找尋更襯合心意的。”
遂晚點頭,兩人在噴泉池邊沿坐下,感受微風清和的涼意。
“點解不回我信?”盛堂頭一句便詰問她,桃花眼泛著笑,眼睫扇動,投下的一小片陰翳也起了漣漪。
海外經曆的歲月似乎使他麵部的骨相更成熟了些,端毓俊美中平添了硬朗的男子氣概。額發也稍長,將軒眉遮擋去七分。
她仔細凝望他,午後的陽光太晃眼,等她望見他下頦冒出的細碎胡碴,突然眼眶酸熱。
“睇咩?”盛堂笑著輕撫她額頭,像撫摸一隻幼鹿,“這麼想我,做咩玩失蹤?知唔知我有幾擔心?”
遂晚語塞,耳根熱的發燙。他統共寄來三封信,每一封她都有反反覆覆看,數不清多少遍,否則如何捱過在病房裡寂寞的天光。天地為鑒,她寫過幾多回信,隻是越不過內心那道障礙,難以呈遞給他。
那些信現在遺落在聖瑪利亞醫院裡,他寫的和她寫的,臨走時匆忙,忘記攜帶。不過意中人已在眼前,寄雁傳書的往昔,便讓它們永遠石沉大海也好。
遂晚輕聲說:“你怎的前腳纔剛寫信,後腳人就從日本回來,出現在我麵前,倒是駭我一跳。”她柔潤的聲音比風還輕。
“自然是回來捉你,捉到你,我要好好審你。”他坐的挨她近些,湊過身將她的腦袋攬在懷裡,指腹刮她鼻尖。她烏漆漆柔順的長髮搔著他的臂彎,乍見驚歡,久彆思念,她現在的樣子更像初見時的模樣,記憶中水鋪墨染走出的少女一下子被勾勒出來。
“審我什麼?”遂晚笑著歪頭逃開,重又被他緊摟在懷,她塌腰枕上他膝麵。
“你困在租界裡的事怎也不肯告訴我,是篤定我遠在千裡之外幫不上忙是嗎?”他擡起她玉盞似的下頜,把她躲藏的小臉扶向他,俯身看向她清潤的瞳子。
“就這樣不相信我,還是說你已經忘了我,小冇良心的……偏要我從朗楨那裡得知你的處境。”他的聲音啞下去,距離曖昧,他很自然地吻上粉唇。
令人懷唸的一個吻。兩年,好似天荒地老。他溫存著,進取間知新念舊,食髓知味,不知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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