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鑲玉_小說 第104章 阿發(二) 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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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發(二)
命不要。
他挪開腳,
白老二大口喘息,冷不防他落腳時猛蹬身後的地麵,駭得他挺腰一個激靈。
“你是在和闌社搶生意啊,虎口奪食,
吞得下?”
白老二這回不敢再耽擱,
忙不疊叫喊:“大佬!我冤屈啊!我是被我大哥給坑害了!是他借我的船,
帶我走貴社的水路,船艙裡的東西封箱蒙著黑布,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銷貨給誰,
也全由我大哥做主,
他不讓我過問啊!”
“一派胡言。”少年冷睨他:“你大哥被請食蓮子羹(開槍),屍/體丟進紅灣餵魚,
你把所有罪責推到他身上,以為就死無對證了嗎?”
“癡線。”他笑,“碰過褲子和白妹(黑話),
它們身上留有你的指紋,
敢不敢驗?”他笑得邪,
“紅灣天文台(睇水嘅人)說看見過你,
淩晨停船靠岸,
交易之後袖子裡塞了兩條大黃魚,
我猜你們本來是四六分?三七分?可笑你大哥在飯堂(黑)食粉食到嗨,
錢也不要,命也不要。”
白老二聽得手腳冰涼發抖,哭喪著臉,身體爛泥一樣泄了力氣。
“你大哥早該死了,我善心大發給你講個故事。”少年踱了幾步,“洪社出了二五仔,
多半係你大哥起尾註,他逃出洪社,成過街老鼠,終於想起你這個小弟。”
白老二現在徹底弄明白了,為什麼大哥失蹤多年突然出現,見麵簡短聊了幾句之後就說要帶他一起賺大錢。起初他將信將疑,乾了一次後,見識到那些貨確實緊俏暴利。
他不傻,當然知道是乾什麼。政府明令禁菸,但水尾街地僻,連著野海,再加上他看老大深諳其中的巷道,是個慣手,就存了一絲僥倖心理。
哪裡料到老大已是亡命之徒,為了最後乾成一票不惜連親兄弟也拉下水。借他的貨船掩人耳目走私白粉,纔會惹上這群煞星。
“想明白了?”肖先生瞥見白老二陣青陣白的臉色,沉聲說。就像一口準點報時的鐘,他眼神平靜,卻如同降下審判。“阿發,壞了道上的規矩,應該怎麼辦。”
那少年原來就叫作阿發。自戀,把名號紋頸動脈。
他雖年少,混得似乎挺有地位,應該是個紅棍。受社團大佬直隸,有命令底下馬仔的權力。
白老二嚎啕:“大佬!發爺!我再也不敢了!我起先唔知那是貴社下轄的航道,我是受我大哥脅迫,不得已開船行經貴地!我要是知道,借我十個狗膽我也不敢啊!那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嗎?那些貨、還有那些金,我、我自當全數上繳!”
雖然很大一部分,已經被他揮霍一空。
阿發翻轉手腕,解骨刀微涼的刀刃抹在白老二後頸上,嘶號聲戛然而止。
他擡腳踏上人脊背,要把人踩扁,“少來這一套,你在浴場逍遙了一日,是不是還讓大波妹給你捏腳啊?之後又在興善茶樓躲清閒,身上還剩幾角銀?至於粉,你大哥毒蟲上腦,”他另一隻手指指自己腦袋,“早吃乾抹淨了。”
“壞了規矩就得死。是社員卸掉四肢,丟進海裡喂鯊魚,不是闌社的人,姑且給你一個痛快啦。”他像片魚生一樣在白老二後頸來回抹刀,憑藉熟稔的刀刃,感知其下□□的顫抖。
覺得好笑,也覺得無趣。“很快,不疼。”他敷衍,開口不如動手。
白老二瀕死之際突然仰頸出聲:“發爺!粉在我屋裡啊,我的妻子和女兒都是幫手,我銷貨,她們和毒梟對接收貨藏貨。難道你們要大開殺戒,女人孩子都殺?”
他渾濁紅絲爆裂的眼底綻露癲狂,狗一樣胡亂攀咬。
白母呆住,遂晚的心則一刹墜入冰窟,寒了個透徹。
他不甘獨自受死,要拖帶白家一家四口,以為這樣就能令煞神卻步,幻想自己能夠脫罪。
殊不知在惡徒眼裡,他們這些手無寸鐵卻又妨害社團利益的人,寧枉勿縱。
她說:“父親,往日你出海跑船,是母親負擔家裡的一切,燒飯縫衫,掃地抹桌。淑貞聽話,遂晚微薄的收入也全拿來補貼家裡,我們都把白家當做港灣,把你當做白家的支柱,即便在臟亂閉塞的水尾街,我們一家依然和睦。”
她聲音很涼,墨玉眸子裡一片寂涼哀色。“我和淑貞當你是父親,阿媽當你是丈夫,今天屠刀砍在你頸子上,我們也不會偷生。可是阿爸,你犯了錯,受人蠱惑也好,利慾薰心也罷,眼見走投無路,你不該倒潑臟水讓至親陪你殉葬啊!”
“行了!彆在這演苦情戲,小爺不耐煩聽家長裡短。”阿發瞧不上這窩囊的白老二,先前把罪責往死人身上推,現在連老婆女仔也賣。
幾個四九仔果真從白宅搜出白粉,數量不少,足有一磅,交給阿發。
阿發懶懶睇一眼,隔老遠聞見麻紙包下一股淡淡酸臭的味道,知道純度不夠。在旁的幾個馬仔兩眼放光,渾如蒼蠅見了臭蛋,礙著大佬和他,不敢造次。可癮犯了能由得他?
阿發命令:“交到就近的盤口,這種三級貨,隻能銷給兜裡冇錢又想快活的衰仔,絕不能以次充好,砸了闌社在道上的口碑。讓我發現,絕不輕饒。”
目光再掃過遂晩和另外兩個魂不守舍的女人,尋思既然當著大佬和十數社員的麵從白宅裡搜出了粉,白家人都脫不了乾係。若是寬縱了這幾個女人,大佬麵前冇法交代。
他手叉腰,腰線窄緊,估摸那三個裡也就遂晩一個還會喘氣,輕笑一聲,對上一雙墨白分明的眼睛,沉靜,堅毅,卻不知她是那個“淑貞”還是“遂晩”。
他半作無奈,“動了闌社的東西,男人是死定了,你們無依無靠,要麼讓闌社收了?夜裡給兄弟們快活快活,表現得好,留下了,不如意,隻能賣到馬檻,服務衰仔咯。”
他故意盯緊遂晩,不放過她雪麵上任何一寸表情,看這個小妹能聽懂多少,怎不見她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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