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硯昭明 玄帳初逢
-
玄帳初逢
中軍帳內，壓抑的氣氛幾乎凝固。
當那枚刻著飛鴿的青玉令牌被呈到林燼麵前時，他佈滿血絲的眼中驟然爆射出一縷精芒！“天音閣沈硯？！”這個名字，瞬間與重州運河畔那個青衣覆紗、琴音退敵的神秘身影重合！
“是他！快！放他進來！不我親自去接！”林燼猛地站起，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顧不上滿身疲憊，抓起佩劍，大步衝出營帳！
關隘大門在沉重的絞盤聲中緩緩開啟一道縫隙。風雪呼嘯而入。
林燼帶著衛鋒等幾名親衛，站在門洞內。凜冽的寒風吹動他染血的披風，玄甲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光澤。他目光如炬，死死盯著門外風雪中那道由遠及近的身影。
青衣素袍，身形挺拔卻略顯單薄。揹負著一個狹長的黑色木匣。風雪撲打在他臉上，沾濕了額發，卻遮不住那雙沉靜如寒潭的眼眸。冇有覆紗，露出清俊卻帶著長途跋涉疲憊的臉龐。
是他！重州那個琴師！沈七不，沈硯！
四目在風雪中驟然交彙！
林燼心頭劇震！這張臉除去風霜疲憊，竟與記憶中那個懸崖下風雪中分彆的、有著黑曜石般眼眸的少年沈硯，有了七八分的重疊！尤其是那雙眼睛！依舊是那般沉靜，卻更深邃，更冰冷？歲月帶走了少年的稚氣，沉澱下的是看不透的幽深。真的是他？！那個小乞丐沈硯？！
沈硯的腳步也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風雪中，那玄甲將軍的身影如山嶽般矗立。眉骨那道猙獰的疤痕，緊抿的薄唇，還有那身經百戰淬鍊出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殺伐之氣與重州碼頭的印象重疊，更與遙遠記憶中那個倔強孩童的輪廓隱隱呼應！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握著琴匣揹帶的手指驟然收緊。
“沈先生！”林燼壓下心中翻騰的驚疑與莫名的悸動，上前一步，聲音因激動和疲憊而沙啞，“關外風寒，速請入內！”
“有勞林將軍。”沈硯微微頷首，聲音清冷平靜，聽不出波瀾。他邁步走入關內，目光飛快地掃過周圍：疲憊麻木的士兵，殘破的工事，空氣中瀰漫著血腥、硝煙和一種令人心神不寧的詭異波動。
厚重的關門在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大部分風雪，卻隔絕不了那如跗骨之蛆般的鼓聲。咚咚咚那詭異的節奏在相對封閉的關城內，顯得更加清晰、更加擾人心神！
沈硯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這鼓聲比他預想的更邪門！不僅僅是簡單的噪音乾擾，其中蘊含著一種極其陰損的音律波動，能直接引動臟腑氣血，乾擾神智！若非他身負璿璣門心法，又常年與焦尾琴心神相連，此刻恐怕也難以保持絕對的清醒。
林燼敏銳地捕捉到了沈硯那細微的表情變化，心中那點希望之火又燃起一分：“先生也聽到了？便是這魔音，日夜不息，蝕骨**！軍中將士苦不堪言！先生言有破陣之法，林燼與這滿城將士，生死皆繫於先生一身！”他言辭懇切，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這位鐵血悍將，在絕境麵前，終於放下了所有矜持。
沈硯的目光落在林燼佈滿血絲、充滿希冀卻又深藏疲憊的眼睛上。那雙眼睛深處，除了對破局的渴望，似乎還有一種更複雜的、他讀不懂的情緒？他移開目光，看向中軍帳方向：“將軍言重了。破陣需先辨音。請允我登高，細聽鼓陣。”
“好！先生請隨我來！”林燼毫不遲疑，親自引路。
一行人頂著風雪，登上鐵門關最高、也是最靠近敵陣的瞭望塔。塔高風烈，鼓聲在這裡幾乎如同實質的浪潮，一**衝擊著耳膜和心神！守衛塔樓的幾名士兵麵色蒼白，強忍著痛苦。
沈硯站定，解下背後的琴匣。打開，露出那具通體黝黑、線條流暢古樸的焦尾琴。他盤膝坐下，將琴置於膝上，無視凜冽的寒風和刺耳的鼓譟，緩緩閉上雙眼。
十指，輕輕搭上冰冷的琴絃。
林燼按劍立於他身側，如同最忠誠的護衛，警惕地掃視著關外狄營的動靜，更防備著可能來自關內的冷箭。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沈硯撫琴的手上。那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覆著一層薄繭，顯然是常年撫琴所致。在冰天雪地中，這雙手卻依舊穩定。
沈硯的呼吸變得極其悠長、緩慢。他遮蔽了外界的一切乾擾，心神完全沉入那洶湧而來的詭異鼓聲之中。焦尾琴彷彿是他身體的延伸，冰弦微微震顫，將鼓聲的每一個細微的節奏、每一次變調、每一股隱藏的能量波動，都清晰地反饋到他的感知裡。
他在解析，在推演，在尋找這“巫神鼓陣”的脈絡與破綻！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拆解著敵人的殺器。
時間一點點流逝。塔樓上的風越來越烈，雪沫打在臉上如同針紮。林燼的甲冑上已結了一層薄冰，但他巋然不動，如同一尊守護神祇的玄鐵雕像。隻有緊握著劍柄的手，透露出內心的緊張。
突然！
狄營的鼓聲節奏猛地一變！變得更加急促、更加尖銳、更加充滿殺伐戾氣！彷彿無數厲鬼在同時尖嘯！這是總攻的前奏！他們要催動“巫神鼓”的全部力量，配合即將發動的“破城龍”，一舉摧垮守軍意誌！
“呃啊！”塔樓上一名守衛士兵再也支撐不住，抱著頭痛苦地蜷縮在地，口鼻溢血！
林燼臉色劇變！
就在這鼓聲催至巔峰的刹那！
一直閉目的沈硯猛地睜開雙眼！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裡，寒光暴漲！他搭在琴絃上的十指驟然動了！
“錚——鏘——！”
一聲穿雲裂帛般的琴音，如同九天驚雷，悍然炸響！竟硬生生壓過了那漫天遍野的詭異鼓譟！
這琴音高亢、激越、帶著一種無堅不摧的銳利！它不是旋律，更像是一把無形的、淬火的巨劍，帶著沈硯凝聚的精氣神與焦尾琴積蓄的冰寒之力，朝著狄營鼓陣最核心、能量波動最劇烈的一點，狠狠劈斬而去！
以音破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