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海棠離舊港 017
深水埗的劏房,終年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隔壁傳來的刺鼻油煙味。
陳芝芝蜷縮在狹窄的床鋪上,身上隻有一件洗得發白、領口都有些鬆垮的舊T恤,還是她當年剛進鐘氏時買的打折貨。
她被鐘泊禮的人“請”出淺水灣時,除了幾件換洗衣物,什麼都沒能帶走。
房門被猛地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巨響,帶著一身廉價烈酒氣的男人闖了進來,是她的前男友阿文。
他鬍子拉碴,眼神渾濁暴躁,身上穿著沾了油汙的工裝褲,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在港大圖書館裡,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眼神清亮地和她討論微觀經濟模型的窮學生。
“錢呢?這個月的生活費怎麼還沒打過來?”
阿文粗聲粗氣,布滿老繭的手一把搶過陳芝芝放在床頭那個早已過時、邊角磨損的舊款名牌手袋。
這是她僅存的、屬於過去繁華的印記。他粗暴地翻找著,裡麵隻有幾個孤零零的硬幣和一支廉價的開架口紅。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陳芝芝抱著膝蓋,聲音顫抖,帶著哭腔,“鐘泊禮不要我了,他什麼都收回去了……我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
“媽的!”阿文麵目猙獰,額角青筋暴起。
“都是那個曲若棠!賤人!要不是她,你怎麼會被趕出來?我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他喘著粗重的酒氣,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爍著瘋狂而危險的光。
“她讓我們不好過,我們也彆讓她好過!要死一起死!”
陳芝芝驚恐地抬頭,身體下意識地往後縮:“你……你想乾什麼?阿文,你彆亂來!”
阿文從臟汙的工裝褲兜裡掏出一把彈簧刀,“啪”一聲彈出冰冷雪亮的刀鋒,在昏暗的節能燈光下泛著森然寒光。
“她既然讓你生不如死,我們就讓她死!一了百了!隻要她死了,鐘泊禮說不定……說不定還會念舊情,給你一筆錢……”
“不!阿文,你瘋了!這是犯法的!要坐牢的!”陳芝芝尖叫著,試圖阻止他。
“犯法?老子現在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彆!”
阿文一把揪住她油膩的頭發,迫使她仰頭看著自己扭曲的臉。
“你難道就不恨嗎?啊?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本來可以住半山豪宅,可以穿金戴銀,可以過人上人的日子!都是她!是曲若棠那個賤人搶走了你的一切!要不是她占著鐘太太的位置不肯放手,你怎麼會隻能當個見不得光的情婦?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陳芝芝想起曲若棠永遠高高在上、從容不迫的樣子,想起鐘泊禮最後看她時那冰冷決絕、如同看垃圾的眼神……
強烈的嫉妒和報複欲像野火般燒毀了最後一絲理智。
她猛地咬緊牙關,原本姣好如今卻憔悴不堪的臉上,隻剩下瘋狂的扭曲和同歸於儘的狠厲。
“好……我聽你的……”她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聲音嘶啞,如同毒蛇吐信。
幾天後,一場由曲氏集團主辦的大型慈善晚宴在半島酒店隆重舉行。
名流雲集,衣香鬢影。
阿文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套明顯不合身、皺巴巴的服務生製服,和陳芝芝一起,利用對酒店後勤通道的熟悉,避開了監控主要區域,悄無聲息地潛入通往停車場的安全通道。
陳芝芝緊緊攥著口袋裡那瓶用最後一點錢買來的強效乙醚,手心全是冰冷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