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人魚離港 123

    番外三瑪雅

【新的思考】

頭盔被挑飛的瞬間，一縷微長的褐發灑落下來，沾著汗貼在額前。

埃德特握劍的手猛地一滯。

那張仰起的臉上布滿雀斑，灰眼睛瞪得極大，瞳孔因驚懼縮成兩點，“彆殺我！”

驚恐之下，女孩再也沒辦法維持偽裝的聲音，帶著女氣的聲音再一次讓傻了的埃德特確認了一個事實。

這是個女孩——儘管穿著不合身的盔甲，握著比她小臂還長的劍，但那纖細的脖頸和騙不了人。

劍尖微微陷進麵板，一滴血珠順著頸線滑落，沒入粗糙的衣領，見埃德特的動作遲疑，女孩抿了抿唇，聲音細得像蚊蚋，卻帶著奇怪的倔強。

“彆殺我，我……我今天立功了。”

“我殺了很多很多的人，那些人能做的，我也能做的更多！”

艾德特俯身逼近，他意外聞到了鐵鏽、汗水和一絲極淡的苜蓿味——這屬於田野的味道，不屬於戰場。

他收回長劍，沒再計較女孩之前的事情，“這裡不屬於你，離開吧。”

“今天就走。”

說完，埃德爾揹回長劍，大步離開。

瑪雅直愣愣的呆在原地，手中的長劍垂下，渾身的鐵甲將他一切性彆特征都軟化，可還是暴露了。

她伸手沾了沾臉上的鮮血，咬了咬唇，有短暫退縮的想法，可很快，她最後依然堅持著跑著跟上。

……

“你怎麼想的，這可不是你的作風。”

林池冶肆意調侃著，陸啞巴在她麵前，從來都是沉默的，但今天……林池冶卻看得出點彆的不同。

“恩？你認真的？”原本隻是調笑一句，可對方確實反常的太過了。

“我……”陸啞巴沉默半晌，好像自己也頗為懊惱。

“她說……她說，離開了之後，她就活不了了。”

“她會被逼著嫁給一個比她父親年紀還大的人，家裡還有吃不飽的弟弟妹妹，她覺得……這樣很好，哪怕死了，也能吃一口飽飯。”

小姑娘什麼也不懂，但人天生就有趨利避害的本性。

埃德特知道，她說的是真話。就是因為她說的是真話，埃德特才無法反駁，並且感到真心的苦惱。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不能親眼看著女孩死，又不能放任她悲慘的命運。

他……

林池冶聽明白了，“或許……是因為她選擇的機會太少。”

“不過，她既然有選擇，那你就應該……尊重？你不是也不想趕她走？”林池冶一句說破他的心思，並不當回事。

埃德特當然知道，可就是因為知道，他才覺得痛苦。

林池冶不知想起了什麼，冷冷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實在不行，讓那小姑娘跟著我。”

“起碼不用擔心她身份暴露，有危險。”

林池冶刻意在人群中找尋著她的身影，不可否認，那個叫瑪雅的女孩，現在還沒在所有人麵前暴露身份，跟個男人一樣在打趣大笑著什麼。

林池冶眯眼，在她身上，好像看到了自己。

林池冶搖搖頭，也不指望陸啞巴在這時候能領悟什麼，誰知陸啞巴卻叫住了她。

她叫了她三年‘艾諾林’，希望她認同這個身份，而現在，他卻顫抖著叫出了林池冶這個名字。

“……對不起。”

林池冶的腳步猛地一僵，她不知道他明白了點什麼，但林池冶想……有些事情，他可能終於想通了一些。

不是所有人認為應該的事，就是必須的規則。

“對了，後來你回去過嗎？”林池冶不是記仇的人，可她突然想起了某個得罪過她的女孩，總得給她點教訓，纔是林池冶做人的原則吧。

艾德特從迷茫中抬頭，“什麼？”

林池冶一愣，看他的樣子，突然又覺得沒什麼意思，“算啦。”

她揮揮手，也沒理會他什麼表情，大步向前走。

她想，大多數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隻是靠本能去做。

林池冶沒聽他說過關於小鎮的事，或許它依然是戰爭未侵襲的地方，或許它也被波及，可…….林池冶更相信，她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

就是因為更多人不懂，纔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