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人魚離港 124

    番外四無言

【鐵鉤的想法】

又是一場血戰，這一戰打的十分費力。

直到現在，空氣中都帶著硝煙與血的鹹腥氣。

林池冶剛剛治療完外傷，她站在船頭，感覺到一點海風吹過，她扶著冰冷的桅杆，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腳下，曾經不可一世的帝國殘骸正被墨黑的海水吞噬，火焰在其上跳著最後的死亡之舞。

勝利的喧囂從甲板傳來，水手們用烈酒和嘶吼慶祝著又一次劫後餘生，又一次掠奪成功。

她盯著看了很久。

這一戰，徹底穩定了她的地位，從此她在反派軍裡，也有了說話的分量。

接下來，就等著洛繆那邊傳來新的訊息，然後……

靴底摩擦甲板的細微聲響自身後傳來。

沉穩，且熟悉。

她沒有回頭。

空氣凝滯，隻有遠處隱約的狂呼與海浪拍擊船體的悶響。

林池冶唇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目光依舊投向遠方黑暗的地平線。

“還想殺我？”她的聲音被海風吹得有些散，卻清晰冰冷，“還是沒解氣，這一路過來，你該動手的地方你可一樣沒含糊。”

“真是抱歉，我還沒死。”

“而且看樣子，還有的活。”

身後的腳步沒停，走到了她身側。

林池冶有些累了，不想在這時候跟他爭辯。

“我累了，沒功夫和你……你想乾什麼？”

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同她一樣，將目光投向無儘的大海。

沉默在他周身蔓延，林池冶幾乎要以為他會像過去無數次那樣，用沉默或是鋒利的言語回擊。

她早已習慣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那似乎纔是他們該有的模式。

許久，久到林池冶以為他不會再開口。

一聲極輕極沉的歎息，幾乎湮滅在風裡，卻異常清晰地鑽入她的耳中。

那歎息裡沒有慣常的敵意與不甘，反而帶著一種……沉重到令人心悸的了悟，她不知道葛鉤帆想到了什麼，能讓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從前的幾分影子。

許久，他開口。

“剛失去哥哥，把自己臉毀了的那段時間好過嗎？”

林池冶微微一怔，側過頭看他。

他側臉的線條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僵硬，刻意迴避了林池冶的一切視線，隻是僵持著臉不說話。

可向下，葛鉤帆反而看到了更多。

他的目光落在她扶在欄杆的手上——那裡，一道猙獰的舊疤從皮質護腕下蜿蜒而出，一直延伸向上，沒入衣袖。

更多的鮮血蜿蜒著滴下。

這是新傷。

多次試探，葛鉤帆早已經確認林池冶身體的情況，他說過，她真死了是一回事，在他麵前，要死要活是另一回事。

終於，葛鉤帆抬頭，他的視線並未停留，而是緩緩掃過她麵上，裸露在外的長疤。

這道長疤，幾乎在葛鉤帆第一次真正認識林池冶這個人的同時，就存在了。

當時的他，隻以為林池冶心狠，可對她拋棄了什麼，心底的仇恨卻總是少看了幾分。

一步錯，步步錯。

葛鉤帆看著自己殘破的身軀，感受著臉上被毀容的傷口，如果當時自己臉上就有這幾道長疤，他或許不會那麼容易上了林池冶的套。

付出這麼多的林池冶，怎麼可能是他想的蠢貨，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女人。

既然這麼痛，那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他在其中又充當了什麼角色？他到底是因為林池冶的背叛和心狠，才這麼恨她，還是因為其它？

隻是短短的一個念頭，卻驚的葛鉤帆根本不敢在想下去。

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始終不敢麵對那個答案。

海風依舊呼嘯，甲板下的狂歡仍在繼續。

林池冶挺得筆直的脊背，幾不可察地微微鬆動了一下。

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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