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人魚離港 078
沉船與因果
……
“黑鬍子？”林池冶經老頭子提醒，這才費力地想起了當初自己隨便編排的名字，肯定說完還十分滿意地點點頭，“沒錯。是叫這個。”
“怎麼樣，不錯吧我起的名字。”
“果然是你。”梟老死死地盯著林池冶，想看看他這位好女兒能再給他什麼驚喜。
林池冶做得太絕了，為了讓所有人相信，她甚至將自己最得意的‘黑曜石號’擊沉。
林池冶冷哼，不以為意，對自己付出的代價並不在乎。
像是知道梟老在想什麼，林池冶冷哼一聲，冷聲說：“為了讓你上鉤，不做那麼絕，哪裡夠。”
林池冶深知自己的辦法並不高明，想要成功，隻有她做得夠狠，比所有人想象中的更狠！才能不讓人懷疑到她自己。
就像葛鉤帆看出來的，她讓人襲擊自己的同時，也有殺掉梟老的一部分心腹計劃。
她做這一切，為以後鋪路的打算有，但更多也隻是想逼梟老現身，隻有事情完全脫離他的掌控，他才會有切實的危機感。
見林池冶承認，梟老也笑了。
他努力地挺直腰板，儘管身體已不允許他這樣做，他依然還是努力保有著他的氣勢，“遇到風暴？騙人的鬼話。”
“風暴之眼，是你親自駛入的。”
梟老陰鷙的雙眼盯死了她。
一切假象都是做給彆人看的。
梟老是個聰明人，知道林池冶都是裝的以後，很容易推倒出林池冶是怎麼一步步把他逼到今天的地步。
瘋到把整支船隊都送進風暴之眼之事，彆人乾不出來，林池冶既然都能做出來找人襲擊自己的事，更瘋癲的事，她一定能做得出來。
因為林池冶是他親自教出來的，雖然是個女人，但梟老也不得不承認。
她是最像他的，這也是之前梟老對於林池冶的事情，多有為難的原因。
骨子裡的東西是騙不了人的，他之前還以為自己看走眼了，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原來，一切都是她的目的！
他TM還真讓一個小丫頭給騙了！她用她的利益，甚至是女人的身份來騙他！
能屈能伸，狠起來不要命，真要妥協也彎得下腰，擺得下臉。這不就在他手底下藏了這麼久，好，真是好啊。
林池冶冷漠地看著梟老肯定問出一切後，臉上依然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隻有冷漠和決絕。
她看著他，像在看一個該死的人。
在林池冶的假麵被撕下來之後，林池冶的性格真實完全展現，一切都並不難猜。
實際上，林池冶是個連情緒都冷漠到極致，更不外露的人，隻是今天她實在太開心了，撕破臉皮不用裝了以後，都願意和這些討厭的人多說幾句。
“沒錯，雖然中間出了點小意外。”林池冶眯眼，似乎想起了什麼。哦，對了，當時好像人魚也做了點小動作，這是她計劃外的。
不過發現綺鱗的小動作後，林池冶還是挺開心的，本身她做的就有點刻意，海妖的身份無疑給整件事蒙上了一層影子，最後甚至都沒一個人懷疑到她這個船長身上。
林池冶肯定來梟老的說法，“你說的沒錯，不管有沒有意外，都會有。”
“我想做的事……無論怎樣，我一定會駛向——風暴之眼！”
“你瘋了！”葛鉤帆罵著，“我還真沒猜錯你，你TM真就是一個瘋子，你在船上說的那些話，全都是騙老子做戲的？”
聽林池冶這麼說，葛鉤帆忍不住率先情緒爆發。
林池冶從那時候就在玩命！他當時就懷疑過林池冶，現在想他還是小看了對方，沒想到對方真能做得這麼絕。
葛鉤帆想起當時的情況，百米高的巨浪裹脅著後怕，他咬牙：“你TM知道風暴之眼，那是什麼地方嗎？”
林池冶冷笑，不置可否。
葛鉤帆再次被林池冶這副樣子氣得要死，偏偏她自己滿不在乎，他隻能等自己情緒慢慢回落。
葛鉤帆深吸一口氣。
他們這支出發退伍，比林池冶想的還要精良，如果沒有顛覆的災難，梟老未必會出現。隻有讓眾人先亂了，自己站不住陣腳，事情才會向林池冶預定的方向走向。
她必須要這麼做。
所有的一切，都隻是為了逼梟老。
葛鉤帆：“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什麼被風暴捲走，什麼和人魚碰巧上了島。”
林池冶挑眉似在反問，當然是她安排的，如果她沒有事先計劃好，他們早死在那場風暴裡了。她本來隻想‘偷走’人魚，讓梟老著急，但沒想到人魚會反抗，還真給他差一點跑了。
人魚既然這麼‘配合’她的計劃，林池冶也就索性將計就計，將人魚帶走。
把所有人拉下水。
“那人魚呢？”葛鉤帆冷靜下來，勢必要將事情問個清楚，他看向一旁動手的林更，沒想到這也是林池冶的人。
林更那一刀是狠，但也沒有完全朝梟老的要害去。葛鉤帆並不意外，林池冶是不會這麼痛快的讓梟老死的，索性葛鉤帆就最後再幫她氣梟老一回，同時搞明白自己想問的。
“你和那人魚，也是假的？”
林池冶笑了，葛鉤帆問完這才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什麼傻話。
林池冶和人魚？
彆天真了，看看現在林池冶做的都是什麼事，誰要蠢到真的相信林池冶會一頭人魚怎麼樣，那纔是真的傻缺。
葛鉤帆承認自己是傻缺，“哼，我之前還真TM的信了你的鬼話。”
“你這種人，會愛上什麼人？”葛鉤帆上下打量著林池冶，“我還以為你這冷血動物被美色迷惑了，都想過那人魚是不是有彆的本事讓你聽話。”
林池冶依舊沉默，沒有反駁。
“我倒是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演戲的高手。”見林池冶沉默，葛鉤帆更加確認，這一切都是林池冶計劃好的。
“估計從那人魚一出現，你就想好怎麼利用了吧。”
“也虧得那頭魚，還真以為你為他動了點真感情，可笑。”
“你為了複仇，連自己的感情都能演出來，你從來就沒放棄過……”
“你在開玩笑嗎？”林池冶聽夠了這些話，不耐煩地打斷葛鉤帆。
“承認輸了不就好了，現在說什麼廢話。我都不知道，你還是一個喜歡主持公道的人。”
林池冶不耐，眉眼間的溫柔儘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淬了冰的狠戾，嘴角那抹慣常的淺笑，此刻也淬著冷意，像淬了毒的刀鋒。
林池冶看他：“你好好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非要來參一腳，就彆怪彆人利用。”
“瞧瞧，你這是怎麼了？”
“覺得彆人耍了？覺得就你葛鉤帆懂你那一套。彆傻了，哥哥。”
林池冶知道葛鉤帆為什麼這幅樣子，無非是覺得自己連他都耍了，心裡極端的不平衡。她也不知道，葛鉤帆背叛她在先，哪來的臉跟她說這一套。
林池冶似笑非笑，“哪怕我真對一頭魚有感情，那和我的計劃有什麼關係。”
葛鉤帆啞言。
林池冶眯眼，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腳步響起。
“那一點點感情，和我的複仇比起來，算什麼。”
林池冶突然低聲笑了一聲，“你不會真信了我的鬼話，以為真為了一條魚，我就能放棄我謀劃這麼久的事情。”
“是你天真，還是我天真。”
“沒錯，人魚是個好機會，這簡直像是上天聽到了我的心聲，白白送過來的機會，我能不用嗎？”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嗎？誰TM得在乎！”林池冶將目光繼續投降了梟老，宣泄她的一切憤怒。
她的嘴角輕輕上揚：“沒錯，我看到人魚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就是我等了這麼多年的機會，能讓所有人上當的機會！”
“你還把人魚交給了我，讓我和鐵鉤一起，你知道嗎，我聽到的時候，簡直要笑出聲了。”
林池冶勾著唇角，即使是現在說起，都抑製不住當時激動的心思，可想而知，她當時收到訊息，本該多瘋狂。
她將一切情緒都隱藏下來。
“你老了。”
“也怕了。”
“可偏偏不敢放權。”林池冶早就摸透了他的心思，“所以，你才能上這麼明顯的當，所以你才能親自出馬。”
“你也看不起我，看不起女人。真的天真到以為我會喜歡一條人魚。”
“可你錯了。”
“我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林池冶緩緩蹲下，梟老身上的傷口痙攣著疼痛，那個高高在上的海王，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經變成了一個佝僂的老頭。
得以讓林池冶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他的血在甲板上洇開一小片暗沉的紅。
梟老試圖撐住膝蓋穩住身形，可那點力氣在失血帶來的眩暈麵前，不過是徒勞掙紮，最終還是重重蹲坐在地，背脊佝僂著，像一頭被拔去獠牙的困獸。
身高的落差，梟老緊蹙的眉頭和唇邊溢位的痛哼，像一劑最烈的催化劑，讓她胸腔裡翻湧的快意幾乎要漫出來。
林池冶彎下腰，隨著梟老抬頭，他眼裡還燃著未熄的凶光，卻被虛弱拖得黯淡了幾分。
可惜她胸腔裡翻湧的不是憐憫，而是壓抑太久的狠意，順著血管爬遍四肢百骸。那些被背叛的日夜、被踐踏的尊嚴，此刻都凝聚在腳底。
“你不是總說自己硬氣嗎？”她的聲音很輕，下一秒，她毫不猶豫地抬起腳，狠狠踩在他依舊試圖挺直的脊背上。
骨頭受壓的悶響混著梟老痛極的悶哼傳來，她卻沒有絲毫停頓，反而加重了力道，釋放著自己的暢快。
聽著他抑製不住的呻吟，林池冶卻笑了，湊近他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像毒蛇吐信，帶著黏膩的寒意：
“聽著——”
每一個字都極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清晰地鑽進他耳中：“我要你死。”
“你TM早該死了！”
一個‘死’字，是林池冶的宣告，紮進梟老的耳中，他原本因劇痛而緊繃的臉突然一僵。
都到了這種時候，林池冶顯然不是開玩笑，梟老也察覺出了林池冶身上的狠意。
周圍安靜，不知何時開始就安靜得很，隻有梟老粗重的喘息和她自己的心跳聲。
這一切本該是林池冶的囊中之物，可下一秒，林池冶清晰的看到，那層籠罩在他臉上的虛弱與蒼老彷彿被驟然撕裂——
死到臨頭，他佝僂的背脊猛地挺直了幾分，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渾濁的眼底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用手肘撐著地麵，一點點、極其緩慢地想要撐起上半身。林池冶沒有阻攔，任由他坐了起來。
直到這時，林池冶才意外發現，佝僂的老人竟透出幾分年輕時的影子。
那是在怒海狂濤裡劈波斬浪、僅憑一眼就能讓整船海盜噤聲的威懾力，是真正叱吒風雲的海盜王纔有的淩厲，林池冶沒見過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卻在這時候，依稀能夠看得出。
他有著不能承受屈辱的脊梁。
既然雙方都已經撕破了臉皮，不用裝的，不僅僅隻是林池冶。
這纔是梟老真正的麵目。
他死死盯著林池冶，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為什麼？”
“我自認待你不薄。”
“權利、金錢、地位——你要殺我？就這麼恨我？”梟老咬牙，一個字一個字蹦出。
這個問題像是徹底惹火了林池冶，她猛地俯身，手死死攥住對方染血的衣襟，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裡。
積壓多年的恨意像火山般噴發，讓她的聲音都在顫抖，帶著灼人的怒火：“待我不薄？！給了我這些垃圾？”
她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嘶吼：“你還記得我哥哥嗎？！”
“你TM再裝，以為老子什麼都不知道？”
“你很得意吧，看著我們兄妹都給你賣命。”
“你明明親自殺了他，我還得感謝你給機會讓我報仇？你以為我真不知道我哥哥是誰殺的？”
“這麼多年，把我當成傻子看。你不是喜歡嗎？那就好好看看現在，你以為我這都是跟誰學的。”
“還得謝謝您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