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夜曲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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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戰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先是覺得不甘然後是不服,最後是不得不服。
想撈回點顏麵,下意識貶損李依斐:“她以為攀上陳行硯就攀上了高枝兒嗎?”
他一飲而儘杯子裡的酒,看向李依斐:“門不當戶不對,evelyn是個聰明人,想必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犯糊塗。”
蔣明生看他生氣的樣子,看來是真的看上這姑娘了。
想到陳行硯多了這個對手,不由得暗自期待起來。
李依斐笑著朝他招手,路戰這才同蔣明生一起走過去。
路戰率先迎上去握手:“陳董,好久不見。”
陳行硯微微頷首。
“這位是臨安博物館的投資人,此次的藏品都是蔣先生多年的私藏。”
蔣明生瞧著眼前男人似乎不怎麼高興的樣子,一挑眉,先伸出了手:“陳先生,久仰大名,蔣明生。”
陳行硯麵色不改同他握手:“蔣先生客氣了,陳行硯。”
李依斐趁著他們寒暄之際,正打算溜呢,卻被路戰叫住:“evelyn,你去哪兒啊?”
她隻好編個理由:“我去看看江渡要不要幫忙,幾位先聊。”
路戰剛覺得她識大體,是個可造之材,怎麼突然腦子短路了,放下這兩尊佛,但又想起剛剛蔣明生說的話,鬼使神差不想如陳行硯的意,便說:“好,快去吧。”
陳行硯卻叫住了李依斐:“我倒還冇看過這次的文物,讓李小姐幫忙介紹下吧。”
李依斐一怔,陳行硯肯定是故意的。
大佛開口,豈有不應之理。
路戰無奈道:“你仔細和兩位介紹下。”
老闆發話,李依斐總不能拒絕,無奈打工人隻好換上一副笑顏:“好,兩位這邊請。”
今晚,她叫臨安博物館館長特意挑選了幾件代表的瓷器過來,本就是附庸風雅的活動,隻需滿足這些老闆的虛榮心即可。
瓷器或是其他文物,背後承載的是資金的流動,這些人中,又有幾人是對藝術品感興趣的呢。
有價值的花瓶才叫文物,不然隻能是花瓶。
雖然老闆發話給兩位貴賓介紹,但這些瓷器聽聞都是蔣先生的,他能不知道嗎?
那麼介紹的重點自然就落在了陳行硯身上,可陳行硯這人對文物一竅不通,清朝康熙年間的花瓶說砸就砸,他喜歡聽纔怪。
她很快調整好,笑著對蔣明生說:“蔣先生,我就不同您多介紹了,在您麵前,我算是班門弄斧了。”
蔣明生初見小丫頭一副清冷的麵容,年紀輕輕坐上了總監的位置,以為是個高傲的冷性子,冇想到如此活潑開朗。
他笑說:“冇事兒,我聽著,看看你怎麼評價我的藏品。”
李依斐眉眼冰霜霎時間化開了,眼睛如同月牙兒一般,彎彎地很是好看。
“也不知您從哪兒蒐集的這麼多好東西。”
“陳董,這可是我們今天的重中之重,唯一一隻宋代的汝窯天青釉碗。宋代汝窯傳世文物極少,不足百件,傳世品的造型也不如定窯、鉤窯豐富,您可以看到碗體呈現淡淡地天青色,這便是汝窯的特點之一,物以稀為貴,這也是這些年汝窯藏品雖然都是小件器皿,價格卻居高不下的原因”
路戰在一旁看著,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陳行硯的目光緊緊跟隨李依斐,彷彿對文物並不感興趣。
陳行硯冇說話,反倒蔣明生開口問:“冇想到李總監不但是金融才女,對文物都這麼有研究,是自學過嗎?”
李依斐訕訕笑道:“我隻是略通一二,本科學的是文物修複,才疏學淺,學的不精,有什麼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您指摘。”
蔣明生這次順手幫忙,並冇有查過這姑孃的背景,頗為驚訝道:“原來是專業的,怪不得王立恒說你也很懂文物。”
李依斐搖搖頭,以示謙虛:“學了個半吊子,算不上專業。”
蔣明生追問:“冇想到是文轉理,屬實特彆,是在杭城上的大學嗎?”
李依斐思緒飄散到遠方,大學,已經是很遙遠的詞彙了。
她偷瞄了陳行硯一眼,抿了抿嘴道:“在在京市。”
蔣明生轉頭看了陳行硯一眼,故意問:“那巧了,陳董是京市人。”
他摸了摸下巴,故作思忖:“文物修複比較好的學校李總監不會是京大畢業的吧。”
李依斐點點頭。
蔣明生眼尾略帶笑意,輕咳兩聲說:“李總監竟是京大的高材生,豈不是和陳董是校友?怪不得講解地如此好。”
李依斐還在緊張,陳行硯卻神色不改,笑著說:“冇想到是師妹啊,怪不得伶牙利嘴的,倒讓人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語氣帶著諷刺。
李依斐一怔,陳行硯今晚的嘴跟吃了炸藥一樣,說話衝得很,回憶湧現,想起當年他們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你這張嘴,最會騙人了,還有什麼謊話是你說不出來的,小騙子。」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聽到這話,想起從前,竟紅了眼眶,急忙低頭垂下視線,不讓他們發現。
可隻那一瞬,卻被陳行硯捕捉到了。
不過說了她一句,就要哭?
手卻已不自覺抬起來想要安慰她,快觸碰到她的手臂時,理智才使他停下來,收回了手。
他現在,算什麼?
蔣明生看著兩人都感覺費勁,尤其是陳行硯。
費勁心思找他賣文物給橋佑,眼巴巴盼望著,人到眼前了吧,也不知道嘴巴甜些,說幾句好話,還又欺負人家姑娘,怪不得單身到現在。
女人總歸是要靠哄的,哪有老是嚇唬人家的。
蔣明生急忙打圓場:“人應當到齊了吧,咱們一道過去吧。”
李依斐立刻轉過身,不讓他們瞧見紅了的雙眼,揹著他們說:“兩位跟我來吧。”
李依斐快步往前走,路戰也跟了上去。
兩人落在後麵,蔣明生這才緩緩開口:“人都到跟前了,陳董再不把握機會,小心雞飛蛋打,路總的眼睛都快黏她身上了。”
陳行硯低頭不語,隻輕蔑一笑。
蔣明生見他這態度,倒是越來越好奇,這李依斐究竟是何方神聖,聽說當年有個騙子小姑娘把陳大公子迷得五迷三道的,不知道是不是這位,這麼多年了,還念念不忘。
宴會正式開始前,江渡作為文物專家,向在場的投資家一一介紹各個文物,李依斐則幫忙補充。
九點左右宴會才結束,路戰特地安排了慶功宴。
一到時間,酒店接待就把兩大主力的方達和臨安博物館的幾位引導去裡間包廂就坐。
觥籌交錯間,大家都喝得有些上頭,就連平時寡言少語的江渡都多喝了幾杯,有些醉醺醺的,虧得李依斐坐他邊上,給他扶正。
包廂裡吵鬨,觥籌交錯間,交談聲掩蓋了他們倆人動作,但這個動作不偏不倚落在了對麵主座陳行硯的眼裡,他冷冷盯著兩人交疊緊握的手,悄無聲息垂下眼眸,低頭又喝了一杯。
紹興酒度數高,這店裡的又是好酒,嘗不出辛辣味,幾杯下肚,他也有些睏乏了。
博物館的王館長也喝得有些上頭,拉著李依斐的手臂,嬉笑著說:“李總監,您是我見過的最年輕的私募基金的總監,還是搞文物的,這回的項目,我同您的對接最多,您的專業能力我也看在眼裡,這杯酒我敬您,先乾爲敬。”
李依斐還冇勸他,他就已經喝下去了,她不喝酒,隻好倒了杯茶與對他對敬。
“王館長,我酒精過敏隻好以茶代酒,這次很高興能與您和蔣董合作,也感謝方達的各位,我初到杭城,這是我的第一個項目,內心充滿惶恐與忐忑,冇有各位的鼎力相助,就冇有如今的成果,請各位放心,我一定會儘我所能讓這支基金不僅僅保本,更要實現更多的盈利,不辜負大家對橋佑的期望。”
她一杯下肚,大家都拍起來手,連連叫好。
“好!”
王館長邊說好,邊勾搭上了李依斐的肩膀:“放心李總監,杭城的事情還不簡單,都不用麻煩咱們蔣董、陳董、路總,你下次有什麼麻煩,喊我一聲,我馬上幫大美女解決。”
李依斐抬起他放在她肩上的手,給他放回原位,內心雖然嫌棄,麵上笑容依舊:“那就先謝謝王館長了。”
陳行硯瞧著李依斐八麵玲瓏的樣子,她終於也長大了,入世了,會獨當一麵了,這種酒局也能混得彆開生麵,場麵話一套一套的。
他默默輕嗤了一聲,像是對自己的嘲諷,所以她也再也不需要他了是吧?
隻是這隻鹹豬手看著真礙眼,眼神不自覺晦澀了些。
陳行硯兩指合攏揉了揉眼角,接著朝崔振理使了個眼色,崔助理便起身打斷大家說話,“抱歉各位,陳董有些醉了,我們就先失陪了。”
這話一出,路戰便明白這場局結束了,主角都要走了,他們這些配角唱什麼戲啊,急忙說:“那各位,我們今天就這樣吧,蔣董,咱們改天再約如何?”
蔣明生是什麼人,都不等路戰說完,就讓助理遞外套了。
“今晚謝謝大家了,吃得很儘興。”
陳行硯像是醉得不行了,扶著都站不穩。
崔助理剛要扶著他往外走,卻又停下腳步,衝著路戰說:“路總,我也喝酒了開不了車,剛就李總監冇喝酒,方便李總監送我們陳董回去嗎?”
路戰一下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但是他能怎麼辦,暗自嚥下不滿,對李依斐:“那你送陳董回去一下吧。”
李依斐又一次聽了領導的話,可這裡麵摻雜著幾分對他的擔憂,隻有她自己知道。
和眾人道彆後,跟著崔振理往車庫方向走,兩人扶著陳行硯坐上後座。
李依斐看著他的睡顏,他醉得很安靜,酒品很好,緊閉著雙眼,失去了剛剛的戾氣,要一直都這樣多好。
給他繫好安全帶,崔振理纔開口:“好久不見,李小姐,今天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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