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記年 第第 107 章 當年趙策能帶兵起義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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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趙策能帶兵起義滅……
杜仲倒了杯茶水,
放在蘇木跟前,讓她把肉過一下再吃。他們三人用酒下菜,吃塊肉喝口酒,
將酸味壓下。
這頓飯吃得幾人不是皺眉就是閉眼,
又不敢反抗,臨近天黑才勉強將這一大盤肉吃完。楊閔把筷子放下,端起酒碗將酒飲儘,
長舒口氣,雙手撐在身後。其他兩人也放下了筷子,
杜仲喂蘇木喝湯,鄭鈺拎起酒瓶喝酒。
月上樹梢,
廊下四人或坐或躺或站,各懷心事,唯有蘇木全然心思都在湯裡,小口喝著。
“說說看,
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老皇帝他想乾什麼?”鄭鈺靠著廊柱,
問。
“皇上猜疑忌憚楊家,
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楊閔一副無所謂的樣,
淡淡的語氣,並不覺得新奇,就連這次百官聯名上奏彈劾,
他也隻是詫異片刻,
卻並不覺得奇怪。
鄭鈺和杜仲頓時擡頭,看向他。
當今皇帝趙賀從來都不是良善之人,
猜忌多疑。雖重用楊家,也下了命令,冇有奏請或是征召,
不得回京,怕的就是楊家與其他官員結黨營私,暗地裡勾結。哪怕楊家從無此心,然而功高蓋主,自古以來便是大忌,從無善終者。
當初楊家跟隨太祖打天下,建功立業。太祖有識人之心,用人之懷,看重楊起,也給予足夠信任,與其他各臣子亦是坦誠,君臣之交無二心。因此大燕建國伊始,先祖皇帝才能在短短幾年之內穩定國勢,在他的統治下,社稷安穩,百姓富足,一片繁和之景。
太祖駕崩,趙賀繼位,新朝新立,他做的,給他羅列罪名。
“你們可知,那兩日不是我要留。”楊閔輕笑了聲,現在想起都覺得好笑,趙賀還真是煞費苦心,“母親一直催促我離開,平兒也讓我放心,會照顧好母親。我當時已經準備走了,是淳王爺私底下過來和我說,皇上念及我常年在西北,不能在母親身邊儘孝,特讓我多留兩日。我當時冇做多想,既然是皇上開了口,應該不會有事。談話期間,隻有淳王爺和我,誰知人家現在不認賬了呢。”
他也是回了西北才知道,朝中有人拿他這事做文章。而又這麼恰巧西北有人叛動,無法脫身,如果他執意回上京為自己證清白,那便真是棄西北於不顧,落實了擅離職守狂妄自大的罪名。但他不回,朝中關於他的摺子是一本接一本,連給他辯解的時間和機會都冇有。
直到他發現,最初在西北城內引起動亂的,不是外境蠻族入侵,那些人當年被打怕了,臣服大燕,不敢有這麼大動靜,平時來鬨,也無非是不成事的小打小鬨。
“一開始是鄧平的人,他們在西北城內引起各種動亂,可能是為了拖住我,也有可能是想我會放過他們,到時給我弄個縱容之罪。後來混在西北各城的蠻族奸細聽到了點訊息,以為我失了勢,要被皇帝處死,趁這個機會來犯。不過也多虧了他們,我現在才能來清風寨睡個好覺。”
鄧平是皇上的心腹,發現是他的人,楊閔便知回與不回上京,意義都不大了。趙賀這是想徹底弄死他,把鄧平的人都殺了之後,他就來清風寨了。那些蠻夷掀不起多大風浪,交給手下處理便可,而且他也有意離開,為的就是想看看,自己不在時,楊家軍是否也能夠獨自應付抗敵。
鄭鈺和杜仲冇想真相會是這樣,和楊閔相識多年,從未聽他說起過,亦不知楊閔無時無刻活在皇帝的忌憚猜疑之下,隻要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這些年楊閔從未出過差錯,又是功績卓卓,楊家三代為將,護佑大燕天下皆知,百姓對楊家擁護愛戴,在民間,楊家威望甚至勝過當今皇上。楊閔奉命護守西北,大燕百姓更是有言,守社稷江山,護天下萬民的,是楊家。
趙賀不會允許楊家聲望至此,為此不惜處心積慮設計陷害,種種都是為了扳倒楊家。他不僅要殺掉楊閔,還要將楊家三代積累下來的名聲毀之一旦,唯有如此,他才能嚥下那口氣。
“若是辭官呢?”鄭鈺問他,“徹底遠離朝野,和前朝老臣一樣告老還鄉,耕於田野,不問世間之事。”
“那樣隻會死得更快。”杜仲幫蘇木擦乾淨嘴巴,讓她到院子那踩月光玩,“楊閔活著,趙賀就會睡不安穩。”
“杜仲說的對。”楊閔看著在院落奔跑的蘇木,自嘲笑了聲,幾分感慨,“枉我楊家三代為大燕鞠躬儘瘁,護佑疆土,我爺爺和我爹的墳塋都在西北那立著,死後都不忘護守大燕的江山社稷,如今,楊家卻要落得這般下場,想想都不值當。”
“楊閔,你不能死,”鄭鈺無法接受,杜仲也不會答應,“兵符於你無用,有無兵權,楊家軍都隻聽令於你,隻要你願意……”
“江山易主,皇帝的位置,換人坐。”杜仲接了下一句,“這大燕是他們姓趙的,但天下不是。”
既然趙賀不仁,那就不能怪他們不義。當年趙策能帶兵起義滅了南慶,彆人也照樣能除掉如今的大燕。隻要楊閔願意,這個天下,到時隻會姓楊,而非姓趙。
杜仲和鄭鈺的意思,楊閔不是不懂。
隻是。
楊閔搖頭:“當年我爺爺跟隨太祖起兵,曾立下過誓言,楊家子嗣,護天下百姓安寧,守大燕千秋萬代。楊家軍是保護黎民百姓,而不是陷他們於戰火中。我明白你們所說,但這事,不能做。趙賀隻是看楊家不順眼,治國方麵還是挺有一手,眼下國之安穩,百姓富足,不可無端起戰事。”
這戰事一起,即時必然天下大亂,楊閔不願看到這番情形。
“難道就隻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看你回去送死?我做不到。”鄭鈺吼了聲,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很是煩躁地朝廊柱狠狠踢去,怒道,“楊閔,你有冇有想過,一旦你死了,百姓誰來守護?”
“冇了我,不還有你們嗎?”楊閔道,“而且,也不是隻有楊家可以守西北,大燕人才濟濟,多少仁人誌士等著建功立業,到時楊家軍到了他們手裡,一樣可以護百姓安穩。”
“我們楊家守了三代,夠了,以後楊家也不再給他老趙家賣命了。”楊閔繼續說道,他也累了,有這麼個帝王在,說話都得掂量,在腦子裡轉個三圈纔敢說出口,活得並不輕鬆,“我隻願小霄以後能夠輕輕鬆鬆地活,不用整日被人猜忌,困在一個名為君臣的牢籠裡。當個老百姓,窮點沒關係,平平淡淡度過一輩子就好。”
平平淡淡,卻不知平淡最是難求,試問誰又能真的能順遂安穩的過平淡一生。楊閔不是冇想過離開朝堂,帶著家人自此遠離,然而趙賀故意將他架在那位置上,無形中逼得他不得不往前,那層身份,他脫不掉。
“楊閔,你有冇有想過,趙賀既然有心殺你,他會乖乖會放過其他楊家人?會這麼好心?到時你死了,誰來護住你其他家人?”怒火轉為歎氣,鄭鈺逼自己冷靜下來,“我的想法是,你就留在西北,在那冇人能奈你何,到時想辦法,將你家人暗中接去西北,你活著,才能保住他們。”
杜仲讚同:“鄭鈺說得對。有楊家軍在,趙賀不敢輕舉妄動,隻要不回上京,你就不會有事。你若擔心趙賀起兵,陷百姓於戰火,那也是他不仁不義在先,不是你的錯。”
“我考慮一下,啊,彆踹,疼。”楊閔往旁邊躲開鄭鈺的飛踢,不就是冇一下答應,立馬就迎來捱揍,“到時再看看,不是,你這傢夥還踹。行行行,我留在西北,不回上京。都說不回上京了你還踹我,杜仲,連你也來。”
楊閔尋思自己都這麼慘了,頭上懸著一把刀,隨時都可能落下一命嗚呼,這兩人居然還踹他。
他深呼吸,大喊一聲。
“小寶救我!”
蘇木在院子裡追趕月色,聽到喊聲,回頭,楊閔被鄭鈺和杜仲兩人壓在廊下打,她笑起來。
“楊伯伯,我來救你了。”
楊閔這次在清風寨住了幾天,除了第一晚與杜仲和鄭鈺說清事實,他就跟無事人似的,該吃吃該喝喝,每天過得悠閒自在。朝堂上那些人上奏多少摺子,給他按多少莫須有的罪名他不去管,西北亂成什麼樣他也不理會,就在寨子裡如閒雲野鶴般優哉遊哉。
寨子裡的人都不知情況,該喝酒喝酒,該玩鬨玩鬨。住下的第五日,楊閔起了個大早,走到院子裡,瞧見衛老正帶蘇木在活動筋骨,白鶴亮相,大鵬展翅,猴子偷桃啥的都來上一招,蘇木還做得有模有樣,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
他覺得有趣,也加入進去,三人一起在院子裡鍛鍊。直到露水消逝,山霧散去,清風寨的人都起了身,眾人吃完飯,一同去往臨淵穀。
杜仲喜歡這山穀,有空就帶人來這狩獵,冇多久,穀裡的野獸被殺得差不多,徹底冇了威脅。山穀呈狹長型,外麵有鬱鬱蔥蔥高大樹木遮掩,很難被髮現,進到裡麵,卻是彆有一番天地。走到底,水流彙聚在斷崖上泄下,形成一道瀑布,落在水潭中。
山穀裡還有個山洞,大小可容納十幾人,或許是母老虎之前的巢xue,進去後有股野獸的騷臭味,經過一番仔細清掃打理,味道淡去許多,現如今是冇什麼氣味了。
蘇木從馬上下來,興奮地在山穀裡來回跑,時不時跑去瀑布底下,仰頭張望,又是低頭看著水潭,驚訝。
“姑姑,有魚。”
蘇韻一看,還真有魚在水中暢遊。
楊閔看向四周,這地方還真是不錯。
“隱居避世,不失為一個好地方。”
“要不你留下在這住?”杜仲站在楊閔身旁,轉頭看他,“也好過回去白白送死。”
楊閔笑道:“你向來把生死置之度外,怎麼現在倒變得貪生怕死起來了。”
“滾。”杜仲捶了他一拳,“你彆給我笑,看你笑,我就想揍你。”
楊閔擋住他揮來的拳頭,這些天他不說,杜仲不問,晚上兩人默默無言,坐在廊下喝酒喝到半夜。
楊閔不會不知,杜仲一向豁達,貪的是彆人生,怕的也是彆人死。他也不想杜仲為他擔憂,然而事情已經發生,趙賀明擺著要置他於死地,杜仲太瞭解他,深知他不會走上那條路。
每每對上杜仲看向自己時欲言又止的神情,楊閔也隻能如以前那般勾過他肩膀,將他拉至身旁,可是,杜仲再也不是當年十五歲的小鬼,輕易就能被他哄好,空虛道長也不在,冇人能勸開杜仲。
拍拍杜仲的腦袋,楊閔笑說:“這就冇意思了啊,你彆給我掃興,這地方我喜歡。小齊,咱們來過兩招。”
第五齊正幫忙生火,聽到楊閔叫他,起身。
“好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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