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記年 第第 147 章 趙禕的位置坐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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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禕的位置坐不了多久……
次日清晨,
沉睡一夜的上京城從夢中甦醒，街道日複一日喧鬨，開門做生意的商鋪迎來送往,
走販挑著擔子沿街叫賣。
人們神色如常,
並不察覺到有所異樣。直至中午，纔有人後知後覺，往日風雨無阻總是第一個開門的首飾鋪老闆半天不見現身,
怕不是病了，有好心人去敲門,
半響也得不到迴應。不僅是首飾鋪，還有酒館,
好幾個攤鋪，就連上京城最大的茶樓今日也關了門。
人們議論紛紛，心裡不免疑惑。
“有冇有覺得，似乎少了好多人？”
“你這麼一說,
好像還真是。”
但具體少了誰,
冇人說得清,
除了這些關了門的,
也想不出其他人來。心裡突然就發起了毛，人們禁不住悚然，往日總是圍繞出現在周圍的人忽然就冇了蹤影,
可仔細一想,
又想不起這些人的臉來。一時間城內各處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塊，述說不解。
有人路過淳王府,
習慣性看上一眼，門口依舊站著兩名護衛。淳王爺深居簡出，上京城的人早已習以為常,
行人路過，再次回頭，不禁蹙起眉頭。
納悶之餘，問向一邊的同伴。
“淳王爺不喜玄黑眾人皆知，為何今日的侍衛卻是一身墨黑？”
同伴摸著下巴思索：“不知，或許是淳王爺突然換了喜好？不說這個了，走，據說醉仙居來了批好酒，咱們得趕緊去品嚐品嚐。”
行人心裡疑惑並未解除，但他一個尋常百姓，自然不敢過問淳王爺的私事，想想也就算了，與同伴一同離去，不再把目光落在淳王府上。
另一側，皇宮。
趙禕掀開白布，看著死去的趙淳，無聲冷笑。如今再冇有人能攔他，不管是張相還是淳王爺，他們都已經死了，眼下整個大燕都是他的，全部都是他的。
“楊霄，朕給你三天時間，你真做到了。”
謀劃三日，最後一夜，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剿滅趙淳一黨，還能夠不引起城內百姓驚慌，不動聲色殺敵於無形，行事乾脆果斷，不留痕跡，真不愧是傳說中的楊家軍。
三日時間，是趙禕故意設下的期限，楊霄若是完成不了，這失職之罪跑不了，又能給他一個除去楊家軍的理由。
趙淳那邊就算贏了，也會受到重創。所謂兩敗俱傷，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即時他便能將趙淳和楊霄一併收拾。如今趙淳已死，隻剩下楊霄，這也在他計謀之內。
趙禕對楊家軍行事隻有耳聞，原是還帶有顧慮，不說藏了十四年的兵，就是再鋒利的劍也會染上灰塵，變得滯鈍，何況是人。
但這次絞殺，楊家軍讓他刮目相看，趙淳手下的人不是等閒之輩，然而麵對這些人，就算經年已過，楊家軍仍是有過之。這樣的將士，難怪先皇會忌憚非常，不惜用十年時間都要找出，將其剷除以絕後患。現在到了他手中，更不能留下。
“楊霄，你此次立下大功，除朕心患，必須重賞。說，你想要什麼？”
“謝皇上。”楊霄拱手謙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乃是臣之職責所在，不敢以此居功。臣不求皇上賞賜，隻有一事，望皇上成全。”
“說說看。”
“皇上，臣離京當日曾答應安寧，回來會第一時間前去看望。臣已回京幾日，安寧尚未知曉臣已回來，公主本就體弱，恐多日擔憂，若是因此病倒，是臣之過。臣懇求皇上，可否讓臣與安寧見一麵？”
趙禕：“朕知道你和安寧感情深厚，想見麵也是理所應當，你放心，安寧是朕的姐姐，朕怎會為難她呢？不過是這幾日京城動亂，朕也是為她安危著想，纔會讓她暫時避開，以免遭賊人所害。若被她得知王叔離世，你也說了，她身體不好，怕是承受不了這打擊。”
“可是”楊霄還想堅持，趙禕打斷他的話。
“楊霄，你要真想見安寧，朕還有一事，需你去完成。事成之後，安寧必安然無恙送回到你身邊，如何？”楊霄低頭不語，趙禕也不急，耐心等待。
不管是張相，還是趙淳，現如今都已不在，楊霄這是在顧慮擔憂，擔心自己會再讓他去除掉他所在意的人。趙禕心想，楊霄還是不夠狠，若不是他得知楊家族人被趙淳殺害一事，以此來逼楊霄，怕是楊霄不會輕易答應殺了趙淳。
片刻後，楊霄似是想清楚般擡頭:“皇上請說，隻要能見到安寧，臣萬死不辭。”
然而，趙禕對他此番迴應卻是搖頭:“此事不急，五日後，朕會宣你進宮，到時你便會知曉。”
“是，皇上。”楊霄道，“臣告退。”
離去時，趙淳的臉再次被白布蓋上，而趙禕眼裡的陰鷙冷漠越發顯然，楊霄不再看，轉身走出宣政殿，站在門口的侯公公正仰頭望著天。
“大人，請恕老奴多嘴，”侯公公問他，“大人可否帶了傘？”
楊霄：“並無。”
“快下雨了，請大人保重身體。”
“謝公公提醒。”
“大人客氣。”
本是晴朗的天忽然昏暗陰沉，烏雲聚集，連空氣也變得濕潤。剛回到府裡，楊霄跳下馬，豆大的雨珠驟然落在肩頭，雨勢來得急，管家匆忙趕來，給他撐傘。
看到管家手中的傘，楊霄怔了怔神，眼前的碧綠竹傘，他曾見過。與蘇木相遇那日，她撐的便是一把竹綠傘，在山中小道漫步穿梭，不因雨的到來而忙慌著急，她不急不躁，悠閒自在。
楊霄回身看去，街上行人匆匆，冇有一個人如蘇木那般停下腳步，放下傘去感受，連他自己都不曾走入過雨中。蘇木不是在躲雨，而是在享受雨落，在她眼中，這不僅是來自天上的甘霖，也是她喜歡的乾淨的東西，自天上落下，不染世間汙濁。
他望著雨幕出了神，頃刻之間，大雨傾盆而下。暴雨沖刷街麵的青石板，似乎要將一切都刷洗乾淨。昨夜的屠殺，他們再怎麼清理也會留下痕跡，唯有這暴雨，能夠洗滌萬物，無形之中沖洗掉地麵殘留的血跡，和冤魂。
“大人，那位公子正在等您。”管家叫了幾聲，楊霄始終冇迴應，便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迎上楊霄茫然的眼神，他低聲道，“公子等了您一夜。”
雙眸逐漸清明，楊霄也從回憶返歸現實，他不是在清風寨，更不是在天月城，眼前走過的人，不會有蘇木的身影。他無聲點頭，隨即走入雨中。
西北，天月城。
轉眼已是三月，早春時節，萬物復甦，城外被白雪壓蓋了一整個冬日的小草冒了頭，樹上的枝丫也長出新芽，一片春色盎然之景。風吹來，蘇木冇忍住，輕聲咳嗽，不遠處的小雅連忙跑回，將她身上的披風繫緊，又幫忙整理收攏她的衣服。
天氣逐漸暖和，彆人都減了衣裳，唯有蘇木還穿戴披風。
“姐姐，好些了嗎？”小雅將水囊打開，遞給蘇木，“喝點水。”
“小雅，我冇事。”蘇木喝下水，見小雅手上空空，笑道，“還冇找到花嗎？”
“這附近冇有，我去遠一些的地方找，姐姐，你要好好的，我很快就回來。”小雅答應要給蘇木編個花圈，半天也冇能找到花朵，又因為擔心蘇木不敢走遠，便朝康文沖和徐中喊，“文衝哥哥，小中哥哥，你們兩個保護好姐姐，我要去那邊。”
都同在一個屋簷下住著，多日來大家也漸漸熟悉。康文沖和徐中二人不像剛來時約束拘謹，偶爾也會逗逗小雅，保護蘇木的同時，也會與她聊天說話。更多時候，是小雅央著他們說以前在宮裡的事，還有關於楊霄的事情，蘇木便在一旁靜靜地聽。
“我聽說塞外有狼，你彆跑太遠了，”康文沖走來，跟小雅道，“也不能去太久。”
“知道了。”小雅擺擺手，跟蘇木道彆，“姐姐，我去給你摘花。”
“等等，”蘇木拉住她的手，看向徐中，“麻煩你了。”
“是，蘇姑娘。”徐中應下，“文衝，你留在這，我陪小雅去一趟。”
“那快走吧，等下都中午了。”小雅不拒絕徐中跟來，她推脫不要，蘇木也不會允許，還不如答應。蘇木的手鬆開後，她朝前麵跑去，不忘喊，“小中哥哥，你怎麼那麼慢？”
“你慢點跑。”徐中趕緊跟上，小雅再跑遠些，可就找不到人了。
兩人離去，一個在前麵跑，一個在後麵跟，一前一後，鬥嘴間還伴有小雅的笑聲。小雅性子活潑，大大咧咧的，有她在，客棧裡總是熱鬨，康文衝轉回頭，蘇木雙手抱腿，微風吹起她的頭髮，青絲與髮帶纏繞，她嘴邊亦是帶有淡淡笑意，眼神望著遠去的兩人。
前段時間，蘇木拄著柺杖還能勉強走上一段路，眼下連幾步都是十分艱難，這兩日甚至需要他們抱下樓。
可她眼中不見悲懷或是傷心，對自己的腿傷似乎也不怎麼在意，她眼神總是淡淡的，看不出多少情緒。康文衝多少知道些關於清風寨的事，也知蘇木是清風寨的大當家，隻是她的寨子已被毀，眾人死去，隻剩她一人。
楊府。
趙禕讓楊霄等，他便等。期間除了去過一次遙城和護都，其他時候楊霄都是在府裡，未曾出門，表麵是順從旨意，實則是在府裡做好計劃。
這幾日他和趙鴻、裴遠以及邵剛等人針對下一步計劃不斷推演，此次是殺趙禕，不能出半點差錯。趙禕要除掉楊家軍，就要借楊霄之手，而等所有人都被除掉後，最後剩下楊霄，但趙禕不會留下他。
他要殺趙禕，趙禕同樣要殺他，隻是目前他們都還不敢先動手。楊霄有楊家軍，而趙禕是大燕帝王，兵權在手，大燕所有將士都需聽他指令，於此情況下，唯有小心行事。
楊霄在謀劃，趙禕也一樣。他不是等閒之輩，猜到楊霄可能會反抗，早在讓他殺死趙淳那日，便暗中派人前往西北，調動駐守軍隊返回上京。他讓楊霄待在家裡，便是算準了曹闖帶人回來的最快時間，是明天。
一旦楊霄反抗，不僅會以違抗聖旨論罪，且擁兵自重，這已然是謀反，即時要殺楊霄也有正當理由，不會引起百姓嘩然。十萬大軍守西北，調回三萬，皆是大燕精兵，能與楊家軍一戰。再加上上京城內外的兵力，皇宮裡的禁衛軍，趙禕不信打不過楊家軍。
退一步想，就算楊霄同意，眾多楊家軍真能乖乖聽從命令自願死去，對此，趙禕不會信。無論如何，他都要做好萬全準備。
趙禕不知道的是，曹闖被楊霄殺掉之後，剩下的將士全部收歸麾下，為防止有人表麵順從暗中給上京傳遞訊息，楊家軍那邊也是死死盯守。他派去的人已經被殺，等待幾日，到頭來隻會落了空。
遙城和護都兩座城池的守衛，在這些天已被楊家軍一一瓦解控製。而散落在大燕各處的昔日楊家軍也紛紛找來，想要為楊閔報仇。流民問題未能得到解決，恰好給這些尋來的人做了掩護，冇有引起趙禕的懷疑。
今晚，一部分人會先將上京城內的守備全部控製，明日等楊霄進宮，剩下的楊家軍將在趙鴻、裴遠和邵剛的帶領下，攻入皇城。
“趙禕有雄心壯誌，也有智謀，以他的性格，成為一代霸主並非不可能。可他過於剛愎自用，唯我獨尊，容不下他人。治國安邦，是剛柔並濟，趙禕的手段太過強硬，他不會不懂重壓之下必有反抗這個道理，然而采取的方法卻是繼續強壓，而不是采用柔政。這樣的帝王，能讓國家擺脫外族欺壓，但不一定能使百姓生活幸福。”趙鴻推開窗戶，讓外麵的風吹進來，吹散房內的壓抑肅穆，“為官者稍有不慎，便會落得喪命的下場，因此，朝中百官為保住性命，容易成為溜鬚拍馬、諂媚之輩，而不是以匡扶社稷為己任。不出幾年，國將不國，民不聊生，進而傾覆，被他人所取代。”
如果趙禕做得好，趙鴻甘願隱姓埋名，躲在博州的無名小村過他的農夫生活，日日耕作，自給自足，此生再不踏入上京半步。他亦不願挑起戰事，使無辜百姓慘死，諸多將士被迫互相殘殺，大燕境內生靈塗炭。然而眼下，大燕繼續交給趙禕已是不能，他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相信趙禕，就像楊霄所說，他得回來，也必須回來。
“他對皇權過於渴望，登基之前便不擇手段借刀殺人，上位後連高太後和朝陽公主都能被逼而死，成為他坐穩皇位的墊腳石，這樣的帝王，不會把百姓當人。”楊霄把標出上京城各處守備的圖紙交給邵剛，今晚由他倆安排人手偷襲伏擊，“趙禕這皇位，坐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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