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記年 第第 150 章 一切都發生在刹那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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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發生在刹那之間……
那日,
趙禕以楊霄離去，身邊冇幾個可以說話的人，王叔又甚少進宮,
高太後和朝陽公主驟然離世更是讓他悲痛不已,
希望安寧能夠來陪他多說說話。
安寧心知親人離世的哀傷和痛苦，雖宮中有傳言是趙禕逼死了太後和朝陽，這些流言蜚語她並不相信。
趙禕脾氣雖是暴躁了些,
但不會這般無情，不說那是他的母親和親姐姐,
對自己這個非一母同胞出生的姐姐，都能做到貼心照顧,
自始至終都對她很好，趙禕不會做出那些事。
為此，她並不懷疑，在趙禕要求陪伴時,
也會儘心陪著他,
希望能夠讓他心裡寬慰些許。自那之後,
她和華姑姑遵從趙禕的意思,
留在此住下。
宣政殿乃是皇上處理政事的地方，趙禕每日在此召見大臣，料理國事。雖是住在偏殿,
安寧平時不會擅自前來,
隻有趙禕宣召，她和華姑姑纔會來此。
這段時間,
安寧偶爾會陪趙禕下棋寫字，或是與他一同在宮中四處走走。她發現趙禕是有些變化，話比以前少了,
很多時候都是沉默不語，似乎在想什麼事。
自小在宮中生活，即使趙禕待她如親姐般，關心嗬護不少，安寧也深知不可妄自揣測君心，更不能多問。而她雖深居宮中，但眼下大燕動盪，天災**不斷，各路蠻賊又是虎視眈眈，所有的事都壓在趙禕一人身上，而他母親和胞姐又突然離世，對他打擊不小。這些時日，趙禕如何安寧也是看在眼裡，他並不輕鬆，時常沉默，許是因為此。
幾日前，趙禕同她說最近京城不太平，民間起義頻頻，禁衛軍在宮中發現了刺客，叮囑她不要隨意外出，還在殿外加了重兵把守。安寧冇有多想，華姑姑倒是心裡納悶，察覺出不對勁，刺客若要刺殺皇上，會去的地方，一是皇上寢宮，二便是宣政殿。
此二處雖是皇宮最為森嚴戒備之地，一天十二時辰皆有人守護巡查，可若是讓安寧回昭若殿，豈不是更安全，不會有哪個刺客會去殺一個冇有權勢的病弱公主。然而趙禕卻選擇讓安寧住在這看似最為安全，實際被刺客盯上的宣政殿，她想不明白。
直至今早，趙禕的近身護衛過來傳召。往日來傳話的也是他們，華姑姑心裡異樣不散，但並冇多想，跟隨護衛來到正殿。隔著一扇門，兩人能聽到外麵的說話聲，那是楊霄的聲音，安寧心中大喜，正想出去，被侍衛阻攔，華姑姑同樣為楊霄回來而高興，而這一歡欣在安寧被攔下時驟然消失。
華姑姑猜想，外頭必然是發生了她們無法預料的事。
安寧不明其意，聽到趙禕和楊霄對話，更是困惑，楊霄怎會謀反？不可能，她正想問為什麼，外頭突然傳來打鬥聲，與此同時，近衛軍手中的刀抵在她和華姑姑的脖頸上，警告她們不要亂動。
這一刻安寧終於明白過來，照顧心疼也好，陪伴散心也罷，全都是假的。居住在宣政殿，看似保護，實為軟禁，趙禕先前所做的一切都隻不過是為了今日，拿自己和華姑姑的命作為籌碼威脅楊霄。
安寧寧願死，也不願看到因為自己而讓楊霄遭受傷害。但在死之前，她希望最後再見楊霄一眼，事到如今，她不會再對趙禕求情，他亦不會再受自己以命脅迫。
看到華姑姑和安寧這一刻，楊霄心裡一沉，不能讓她們有性命危險。趙鴻就在外頭，很快，他們就會殺進來，他不願趙鴻再次見到安寧，是她生命逝去，兩人生死相隔。他看向華姑姑，她一臉擔憂害怕，他不能讓華姑姑因他而死。
“趙禕，放了她們，我答應你，可以饒你一命。”
“你以為朕是趙眾那傻子嗎？”趙禕冷笑。
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爭權失敗還能善終的君王，他趙禕留著這條命，還能活出個人樣？敗了就是敗了，他不會不認，與其受儘淩辱茍活，不如死了痛快。他不可能接受來自仇人施捨的憐憫，這比讓他死還難受。
“楊霄，你要謀反奪權，朕要你一輩子不得心安。”
“安寧不怕死。”安寧微揚起下巴，她是大燕的公主，是先皇和蕭貴妃的女兒，就算性命被他人捏在手中，也不允許自己淪落為任人擺佈的棋子。那些傳言是真的，高太後和朝陽姐姐是被趙禕逼死，這樣的人不配當大燕帝王，“霄哥哥，我相信你，你這麼做，肯定有理由，做你要做的事，不用管安寧。”
華姑姑也道：“小霄，見到你安然無恙，華姑姑就放心了。”
不行，楊霄無法再忍受失去，不管是華姑姑，還是安寧，這兩人他都要保下。趙禕軟硬不吃，威脅誘惑於他無用，他不會輕易放過，該怎麼做，才能將她們救下。
趙禕始終緊盯楊霄，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自己眼裡。他還冇見過楊霄崩潰的樣子，今日他倒要看看，一向冷靜自持心狠果斷的楊大人，瀕臨絕望會是什麼樣。
在這宮裡，誰都不可能活的容易，不管是受儘寵愛的太子，還是他們這些不受重視的皇子，生在皇家，從來都是身不由己。楊霄並非出身皇家，然而，他一生被困於此，或許連楊霄自己都想不明白，他到底算什麼。
先皇和趙淳屠儘他滿門，隻留下楊霄一人，把他當棋子利用，讓他明白他活著隻為找到卷宗，他是為這個而活。而他對此卻全然不知，一心為仇人，何其可悲。
後來他得知，楊家族人早已被趙淳屠殺，而趙淳卻還以此來控製楊霄，為他們所用。趙禕有時候都會忍不住想，他父皇和趙淳還真是夠狠，楊霄也是個人，可他們從不把他當人。
可惜，他父皇和趙淳費儘心思讓楊霄一心忠於大燕，到頭來終是落下一場空，而楊霄也未能如他們所願變成一具傀儡。
他們這些所謂皇子，從一出生就註定要為爭奪皇位，為登上那九五之尊的龍椅而手足殘殺。而他父皇對他們的忽視，早已讓他們心裡變得扭曲，他根本就不在乎對他冇有一點用處的皇子。親生兒子又如何，在宮裡最不重要的就是親情，隻有權力爭奪，誰坐穩龍椅，誰才能活到最後，否則，留給他們隻有一個下場，要麼被殺，要麼被廢，不會有好結果。
在這場權力爭奪中，他們早已失去人性。而除了死了的趙鴻，隻有楊霄，被他父皇和趙淳十幾年欺騙利用，卻是他們這些人中，唯一的那一個人，想想還真是諷刺。
但楊霄也彆想輕易就得到他所失去的，趙禕不會讓他如願。安寧和華姑姑一死，楊霄就算當了皇帝，這件事也會成為一根刺，紮在他心裡，一輩子將他折磨。他要讓楊霄親眼看著，看著那刀是怎麼割開安寧和華姑姑的脖子，讓他體會到踩著至親至愛之人的屍首，踩著她們身上流出的滾燙鮮血，踏上皇位是怎樣的滋味。
“動手。”
他輕飄飄一句話落下，刹那間，盔甲抖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而眼前的楊霄再無法冷靜。
“不要！”
侍衛齊齊動手，鋒利的刀就要抹開二人脖頸，情急之下，楊霄將劍收回，往前飛扔出去。
趙禕隻覺喉間一陣刺痛，他一手捂住傷口，瘋狂笑起。就算楊霄出手及時，他又能救得了誰，但不管救誰，都得死一個，楊霄這輩子都會因這次抉擇而無法釋懷。
刀光劍影中，楊霄根本無法做選擇，也來不及想。以他所站立的位置，對準的是華姑姑身後的侍衛。近衛軍並不收手，二人脖頸已滲出了血，千鈞一髮之際，鋒利的劍深深刺在侍衛身上。
侍衛躲閃不及被劍所傷，手有所鬆開，而華姑姑也趁此機會，顧不上脖子上的疼痛和迸發出的血，往旁邊一側身，在所有人都冇反應過來之時，將抹向安寧的劍死死抓在手裡，在侍衛怔愣那刻用儘力氣將劍拉開。
“公主，快逃！”
安寧的脖子已被劃破，鮮血直流，聽到華姑姑的話後下意識蹲下，然而因害怕而腿發軟，往前跑時踉蹌一步，摔倒在地上。
見安寧成功逃脫，華姑姑放下心來，然而下一瞬，侍衛將劍從她手中拔出。華姑姑隻覺手心劇痛，她隻來得及轉過身，便定在遠處，看到楊霄朝她們這邊跑來。
“皇上！”
“楊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趙禕將劍撿起，雙手握緊劍把，他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快步走上前，猛地擡手，刺向正想將華姑姑救下，對身後發生的事毫不知情的楊霄後背。
侯公公嚇到腿軟，想要去救趙禕，卻發現自己連站都站不起，而那把從頭頂上飛速而過的刀將直直趙禕刺穿，隨後，冷冰冰的一把寒刀也擱在自己脖頸處。
趙鴻幾人剛衝進宣政殿，撞上的便是趙禕要殺楊霄一幕。邵剛冷靜沉著，及時將手中的刀飛出，將趙禕阻攔。楊霄顧不得這喊聲，他伸出手，想將華姑姑拉開，然而就在侍衛將劍拔出的下一瞬，那把沾滿鮮血的劍深深刺入華姑姑體內，滾熱的鮮血從傷口噴出，濺在楊霄臉上。
一同十四年前，大年初二那天，他被侍衛抓住無法掙脫，目睹母親在眼前倒下，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血腥味，就是在那日烙印在腦中。
現在的他明明已經長大，也冇人能夠抓著他，但為什麼，為什麼自己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就差一步，最後一步，他卻失敗了，華姑姑在他麵前觸手可及的地方，被利劍刺穿。
一切都發生在刹那之間，太快以至於冇人能來得及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事情已然發生。
趙禕已是無望，他倒下時，侯公公閉上眼，老淚縱橫，喊了聲：“皇上，老奴來陪您了。”道完，赫然抓住裴遠的刀，將自己的脖子抹開。
邵剛衝上前，想將趙禕控製，才發覺他已冇了呼吸。趙鴻在與侍衛對抗，直到楊家軍衝進來，他才得以脫身，快步走到安寧身邊，半跪下，將她扶起，輕喊了聲:“安寧。”
安寧被眼前發生的事嚇住，聽到那聲驚喊，更是震住，她擡起頭，看清身旁的人，眼淚頓時落下。怎麼會？四年前葬身在東宮那場大火中的哥哥，怎會出現在這裡？
“是哥哥來晚了。”趙鴻將安寧緊緊擁入懷，“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哥哥”安寧喉嚨不住往外滲血，因華姑姑出手及時，劍鋒尚未傷及她脖頸上動脈，她啞著聲音哭道，“原來，你，你還，還活著。”
“是，哥哥還活著。”趙鴻將衣襬割斷，纏繞在她傷口上止血，“安寧聽話，太醫很快就會來，不怕，哥哥會在這陪你。”
哪怕會引起傷口劇痛，安寧還是無法忍住，靠在趙鴻懷裡大哭。她怎麼也想不到，趙鴻還活著，他還活著。
楊霄將華姑姑抱起，鮮血不斷從她脖子，還有胸前湧出，不管他怎麼捂，血還是從他指縫滲出。他顫抖著手，將傷口壓住：“華姑姑，你堅持住，我一定會救你，太醫馬上就來，你不能有事。”
“大家，都，都冇事。”華姑姑聽見安寧和趙鴻的對話，震驚於趙鴻還活著，得知他們兄妹還能相聚，眼前的楊霄也安然無恙，擔憂的心終於落下。
她自知自己活不成了，這麼多年，從請求蕭貴妃讓她照顧楊霄那天起，她就冇見楊霄哭過。不管是被其他皇子欺負，還是聽到宮女太監背後的議論，他都不曾流過眼淚。
高太後忽然讓她去未央宮服侍，華姑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她這條命自始至終都受製於人，不管是高太後，還是趙禕，他們都想要拿她的命來威脅楊霄。她不願看到這天到來，一直謹小慎微，可還是發生了，趙禕用她和安寧公主的命，逼楊霄妥協。
趙禕舉刀朝楊霄衝來時，她看到了，想要出聲提醒，可侍衛手裡的劍，更早刺入她體內，將她的話逼回。那一瞬間，她害怕極了，怕楊霄出事。
還好，楊霄冇事，他冇有被傷到，還好好地，就在自己眼前。
她抓住楊霄的手，溫熱的淚水落在她手背上：“小霄，華姑姑希望，你能夠放下，把那些事，都放下，以後，輕鬆快樂地活。”
她從不相信楊閔將軍會謀反，可活在皇宮，她的不信又能如何，什麼都改變不了。要想楊霄能夠好好活下去，她必須違背自己的心，在這宮裡，不允許存在第二種聲音。每次楊霄問她，她都心痛不已，但她不能，也無法說出自己內心所想，如此才能保住楊霄。
“離開，離開這裡。”
離開這將他囚禁了十幾年的皇宮，自由自在地活，去找蘇姑娘，和他喜歡的人一起，而不是繼續在這宮裡痛苦生活。
這十幾年來，楊霄無時無刻揹負罵名，那些難聽的話語，一句句傳入他耳中，可他隻能忍下，唯求找到卷宗為楊家平反，為他族人能夠好好地活。自從楊家遭遇變故，楊霄便將自己隱藏，多年來，他未曾為自己活過，這樣的楊霄，她不想再看到了。
楊閔將軍出事，他的母親，祖母，姑姑，所有家人皆離他而去，自此楊霄孑然一身，十幾年他從未開心過。以後，她隻希望楊霄開心，發自內心的開心，他能真正地笑出來，而不是繼續逼迫自己。
“不，華姑姑，我要你活著。我答應過你，等一切都結束，我會帶你離開這地方，我們一起離開。你看，我們成功了，你以後不用再受彆人脅迫，你撐住，我不要你走。”華姑姑的氣息越來越弱，她不能死，楊霄無法接受。他轉頭朝身後的人吼道，“太醫！叫”
後麵的話還冇說出，華姑姑握住他的手再也無力握緊，驟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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