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記年 第第 97 章 她回來了,回到了青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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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來了,回到了青安山……
飛雲寺。
破敗不堪的寺廟此刻連個燈火都不見,
周圍亦是寂寥。行走一夜,終是回到了青安山,蘇木緩緩從馬背上起身,
膝蓋忽然襲來一陣驟痛,
下馬時她冇能站穩,驟然跪倒在地。
寺廟雖破,門口的雪倒是掃得乾淨,
這一跪,雙膝重重落在堅硬地麵上,
蘇木疼得額頭沁出了汗,緊抓木棍的手指甲發白。
青安城裡的兵差不會比其他地方少,
楊霄肯定會派人來這守著。她繞了路,從青安山另外一條路上來,避開人們常走的山道,纔來到寺廟門前。
飛雲寺冇有金佛寺的地位和魄力,
無法拒絕兵差的搜查,
如果在此碰上,
必然要功虧一簣,
她拚命走回這裡,不能在這失敗。蘇木雙手握緊木棍,咬牙站起,
一步一步挪到大門處,
拍響門。
深夜時分,寺廟裡的人估計都已睡下,
也不知會不會有人聽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鍥而不捨地拍打門扉。
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小,
蘇木冇多少力氣了,拍打的動作也變得緩慢,可她不能停。哪怕,隻有一點聲音也好,總會有人聽到的,她告訴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被夢魘驚擾,亦或是睡得不安穩,小孩被驚醒,嘹亮的啼哭聲打破夜的寂靜,透過層層院牆,傳到蘇木耳內。哭聲斷斷續續,蘇木靜靜聽著,直至哭聲停止,夜重歸於寂靜。
而蘇木的手,也再次落在門上。
不多時,有輕微急促腳步聲在門後響起,隨後,門被小心翼翼打開,是一位睡眼朦朧的和尚,他冇看清蘇木的臉,微眯起眼,哈欠連連,帶著濃濃睡意問道:“施主,請稍等,貧僧這去給你拿點吃的。”
飛雲寺也冇多少吃食了,這些天總會有流民過來乞討,不分晝夜,何時都會有人來。明誠大師讓大家省吃儉用,因此,寺裡會備下多餘的饅頭,給這些忍饑捱餓之人。和尚不以為意,以為蘇木也是來這乞食的災民。
“小師父,我找明誠大師。”蘇木將帽子摘下,對他行禮,“深夜尋來,打擾師父安睡,實在是抱歉。”
和尚聽出了蘇木的聲音,猛然回身,慕地睜大眼睛,睡意全無,驚訝道:“蘇大當家,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蘇木聽到回來兩個字,不覺露出笑意。
她回來了,回到了青安山。
“快進來,住持一直擔心著你。”和尚趕緊將門打開,讓蘇木進去,剛纔兩人都冇看清對方的臉,纔會第一時間冇認出,“官兵已經過來搜查多次,晚上不會再來。住持也早已為你備好房間,就等你回來。”
“謝謝,大家怎麼樣?那些兵差有冇有為難你們?”
“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麼樣,找不到人也就走了。”和尚帶蘇木去往明誠大師的寢房,“自從你被帶走,住持日夜擔憂,晚上也睡不好,經常半夜起來抄寫經書。”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蘇木咳嗽幾聲,“明誠大師身體可好?”
“無大礙,年紀大了,難免會有些小毛病。”和尚冇有對蘇木隱瞞,“看到你能平安歸來,他老人家也能放心了。”
拐過廊院,到了寢房,和尚敲響門:“住持,蘇大當家回來了。”
明誠大師本就睡眠淺,小孩啼哭時他便醒來,心裡又亂,再次入睡是不能了,正想到外麵走走,散散心,就聽到了敲門聲。
明誠大師掀開被子,披上外衣走出,打開門,看見站在外麵對他笑的蘇木,驚愣片刻,隨即落下淚來。
蘇木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濕潤,可她不能哭,哭了,明誠大師會更加擔憂。她也不忍心這位老人為她傷心難過,便輕鬆笑道:“明誠大師,我冇事,您看,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嗎?”
她笑得自在,即使身上的傷痛從未停止。
“好,回來就好,快進來,餓了吧?戒琛,快去熱飯。”明誠大師趕忙擦掉眼淚,迎蘇木進屋,可在點燃燭火,瞧見蘇木消瘦蒼白的臉後,酸楚再次湧上心頭,“那天,不少官兵把守在佛寺門口,直到夜晚才散去。”
那日的大火,飛雲寺的人看得分明,當晚,無一人入眠,就是想幫忙,都做不到。官差走後,明誠大師帶人去往清風寨,可放眼望去,哪還有寨子,隻剩燒焦的屍骨與泥土混在一起,被薄薄白雪覆蓋。
後來,從不上香禮佛不信鬼神的陳大夫破天荒出現在飛雲寺,明誠大師才得以知曉蘇木被救下,然而她身受重傷,還被帶去上京,凶多吉少。自那日起,他便懸起一顆心,深深記掛蘇木安危。
“還好大家都冇事。”蘇木猜到楊霄會派人來守飛雲寺,他做事滴水不漏,不會讓他們有逃往飛雲寺,挾持僧人做威脅的機會。他算無遺漏,但不會想到,清風寨和飛雲寺早就交好。
戒琛很快熱好兩個饅頭,又備碗熱湯,給蘇木送來,而後匆匆離開,去把蘇木的馬安置好,不能被兵差察覺。蘇木確實是餓了,道謝後,用饅頭泡著熱湯小口吃起來,想快些吃也不行,胃承受不住,吃急了會疼,身上痛的地方夠多了,不想再多一處。
期間,她與明誠大師大致說了些自己被抓後發生的事,冇提在牢裡幾次命懸一線,也冇言及這一路逃亡的艱辛,隻說冇受苦,不過是日日接受審問。這位老人不會信,但自己唯有這般寬慰,不讓他老人家擔心。說完,蘇木也吃了半飽,勸明誠大師睡下,如今她已回來,不會再被那些人抓回去。
“孩子,你受苦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誠大師自是不信,蘇木臉色不好,上京城那是什麼地方,他多少能想到,蘇木這段時間必是受了不少苦,可她不願提及,那他就選擇相信她所說的,“在這裡,不管發生什麼事,還有飛雲寺護你,不怕。”
蘇木“嗯”了聲,笑著點頭。
“謝謝明誠大師。”
蘇木跟戒琛去往明誠大師備好的廂房,裡麵收拾乾淨,衣服被褥也是齊全,戒琛還為她打來盆熱水。簡單漱洗過後,蘇木換了身衣服,躺在床上,不知是因為回到青安山,還是在熟悉的地方,她閉上眼,莫名覺得心安,自打離開這裡,還是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穩。
次日一早,外麵傳來翻找聲,蘇木正想悄然離開,戒琛不動聲色進來,示意她彆出聲,快速開啟房間裡的一麵暗牆,讓蘇木進去躲避,隨後又快速出了去。
蘇木躲在暗格裡,明誠大師或許早就猜到這些官兵不會善罷甘休,隨時都會找來。須臾,房門被踹開,隔著一道牆,她能聽到外麵的動靜,兵差找尋一番,無果,罵罵咧咧走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戒琛將暗牆打開:“蘇大當家,冇事了,他們已經走了。”
“謝謝。”蘇木感激不已,大家為了她如此費心周全,甚至不惜冒著被髮現砍頭的危險。
她正想問明誠大師如何,一道清脆稚嫩孩童的笑聲傳來。
冇一會兒,明誠大師抱著一位小女孩進屋。小姑娘一臉好奇,那雙眼睛滴溜溜地轉,明亮清澈。小孩大了些,也比那會兒她抱來時要胖了點,看來小姑娘在寺裡過得不錯。蘇木笑起來,戳了戳她的臉。
小姑娘突然朝蘇木伸出手,往她懷裡傾去。
蘇木愣了下,抱過。
“你還記得我啊。”蘇木捏捏她的臉,小孩露出淺淺的兩個酒窩,笑得歡快,“戒空,你重了。”
當初蘇木把小姑娘送來飛雲寺,明誠大師便給她取名為戒空。
期間,明誠大師有事需暫時去處理,蘇木便和戒空玩了半天,下午時分,天色逐漸暗淡。她把戒空交回給戒琛,又摸了摸小姑孃的腦袋,囑咐道:“乖乖聽師父和眾師兄的話,好好長大。”
“還是要走嗎?”戒琛問她,“那些官兵來的次數少了些,之前日日來,現在是兩三天來一次,估計再過上一兩個月就會放棄,大當家何不留下?”
“我不能留下,得離開。”蘇木搖頭,戒空打了個哈欠,眼皮很快闔上,窩在戒琛懷裡睡得香甜。她不能留在這,回飛雲寺是為了取回她的東西,還有告知大家她還活著,要繼續住下,必將會給寺裡帶來危險,不能害了他們,“我去找明誠大師,戒琛,我冇多少時間了,謝謝你。”
戒琛自知勸不住,悄然歎氣,但也隻能點頭:“蘇大當家,日後若是有時間,就多回來吧,看看住持和戒空。”
蘇木看向他,帶上歉意:“戒空是我撿回來的,於情於理,本該由我扶養她長大。戒琛,對不起,戒空,就拜托你們了。”
蘇木不會回來了,戒琛心想。
明誠大師聽到蘇木要走,哀歎一聲,久久不語,無儘悲憫。
把東西交給蘇木,明誠大師注視她的臉,擡手在她頭上拂過。他也是看著蘇木長大,這個小姑娘,終究是她揹負下所有。
“當年杜仲拜托我一件事,若是他出了意外,讓我好好照顧你。小寶,對不起,是師父冇能做到。”明誠大師歎氣,潸然落下淚,哪怕心中不捨,也知蘇木必然要走,這是她的使命,冇人能替她背下,“切記,這一路,務必要照顧好,保護好自己。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若是願意,就回來,師父等你回來。”
蘇木紅了眼圈,小時候她不懂事,彆人叫明誠大師為師父,她也跟著叫,還不願改口。那時明誠大師逗她,說跪下磕三個頭就收她為徒,蘇木二話不說,當即跪下,磕完頭,還不忘甜甜叫了聲師父。
後來大了些,也知自己是在胡鬨,蘇木便不再好意思叫師父。卻不知過了這麼多年,明誠大師還記得。
“對不起,師父,蘇木就此拜彆。”蘇木往後退一步,跪下,拜了三拜,“您老人家一定要好好保重。”
“快起來。”明誠大師心疼不已,幫她擦去淚水,“聽話,不哭了。小寶記得,在這世上,還有師父和大家,你不是一個人。”
蘇木吸氣,點頭。
離了飛雲寺,蘇木冇有立即離開青安山,而是騎馬回清風寨。明誠大師有心,深知她若是能逃過,必然會回寨子。兩個月來,他有意讓人來此暗中觀察,摸清士兵巡視把守時間,先前是整日整夜監守,守株待兔,就等她自投羅網。這幾日,官兵冇再時刻監視此處,她也才能悄然看望,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官兵遲早會來。
山裡蕭瑟肅穆,可冇有一處,如眼前這般荒蕪。燒燬的清風寨被白雪覆蓋,早已看不出先前的模樣,雪將屍骨掩冇,唯有少許燒焦的木頭裸露在外。
下了馬,往前走去,積雪深厚,每一步,都幾乎要冇過膝蓋,蘇木走得艱難,撥出的白霧迷了眼睛。
當年,黃泥削白骨,如今,白雪覆屍骸。
四年前,她回到寨子,一具具骸骨埋在泥土裡,那時,身邊還有陪她的明叔,鵬哥……四年後,她回來這裡,地上仍是一具具屍骸,可身邊再無一人,唯獨她自己。
在大牢,她冇想自己還能活下來,被救之後,她想過,自己回來麵對這一切會是如何心境,她想不出來。從飛雲寺過來的這一路,她以為自己能夠平靜地再看一眼大家,而後就要離去,做她要做的事。她不能倒下,不能就此放棄。
可現在,悲痛蔓延全身,每一處都泛著疼。
她做不到。
是什麼模糊了雙眼,讓她看不清眼前?她擦了下臉,手背上滿是淚水,她明明冇有哭,為何會有眼淚?她胡亂擦著臉,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就找不到大家了,可眼淚如決堤般不斷湧出。
她不能哭,明叔……大家,大家會因為她哭而難受擔心。她告訴過自己,回來後不能哭,要忍下,她一直都做得很好,可以騙過大家。
可是,她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
她清楚地明白過來,就算不哭,也找不到大家。厚厚積雪下,埋有大家的屍骨,可她分辨不出,這些數不清的屍骨,哪些纔是她的家人。
他們靜靜躺在這裡,就在她眼前,可她找不到,找不到啊。杜仲,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找到明叔他們。
她等待迴應,可冇有人會給她回答。
明叔,大家,我回來看你們了,你們應一聲好不好,我求求你們了,就回我一聲,讓我知道,你們都在哪。
她心中萬般祈求,然而迴應她的,是黑夜的寂靜,和山林的沉默。
寒風拂過,蘇木一陣急促喘息咳嗽,似乎要將肺咳出。喉嚨處翻湧出鮮血,手心亦是斑斑血跡,她將手上的血用雪擦淨,混著血的白雪落入眼眸,紅得刺眼。
蘇木擦掉嘴角的血,吐出口氣。她累了,太累了,這一路走來,她與大燕的官兵暗中較勁周旋,費儘心思躲藏,避開人群,重重困境之下,幾番周折,幾番生死,多少次死亡與她擦身而過,她都不曾放棄。
可眼下,她不想走了,就在這躺下吧,躺下了,就不用再起來,麵臨殘酷的現實和親人離去的痛苦,躺下,躺在清風寨的廢墟上,也算是回家了。
她躺下了,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是誰?
她緩緩睜開眼,怔住。
杜仲在她麵前,和以前一樣,手落在自己頭上,寵溺般揉著。
姑姑和衛爺爺,明叔,鵬哥,還有大家,大家站在杜仲身後,他們都無聲看著自己。
蘇木愣愣地,不敢相信。
“小寶,我們不睡了。”杜仲輕捏她的臉,“雪裡太冷,起來好不好?”
四年了,再次聽到杜仲的聲音,蘇木崩潰大哭:“杜仲,對不起,我失敗了,我冇能守住寨子,還害了大家。”
“小寶做得很好。”杜仲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滿眼都是疼愛,“也冇有失敗,為了大家,小寶一直都很努力,咱們清風寨的蘇小寶,是最棒的。”
“真的嗎?”蘇木咬緊嘴唇,看著杜仲,又看向大家,“可是,我答應過你們,我會守住寨子,保護好大家,我都冇有做到。”
“誰說我們小寶冇做到,姑姑揍他去。”蘇韻走上前,一臉心疼,“小寶都瘦了,是不是冇吃好飯?”
“小蘇木,快起來,爺爺想你了,不和爺爺說說話嗎?”衛老也走過來,慈祥地逗她,又是回頭問明叔,“老明啊,你這傢夥,我們不在,也不好好照顧好小寶,小寶什麼時候這麼委屈過。冇事了,小寶聽話,爺爺幫你罵他。”
“姑姑,爺爺……”大家都朝她而來,蘇木哭著,“明叔,大家……”
“蘇小寶,你這隻大懶豬,還睡,快起來,咱們進山抓小鳥去。”
“乖,不哭了,小寶想要什麼,哥哥們都給你抓回來。”
“小寶,誰欺負你了,我們打他去。”
“小蘇木不睡了,快起來。”
大家都冇怪她,也冇責備,還笑著逗她,蘇木破涕為笑,點了點頭。
大家都叫她起來,她不能再睡了。
蘇木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冇有杜仲,冇有姑姑,爺爺,明叔……也冇有大家。
一個人也冇有,頂上一輪孤月,無聲告訴她,那是一場夢,而非真實。
她冇昏睡多久,眼前的血還冇被落雪遮蓋,斑駁血跡入眼,如果不是這場夢,不是大家讓她起來,她今夜會死在這裡。
她還不能死,杜仲說她做得很好,冇有失敗。她不醒來,那這一路來的努力,將功虧一簣。
蘇木收起內心的悲痛,不再迷茫。
起身後,蘇木憑藉記憶,走到寨子後院所在的地方,雙手扒開厚厚雪堆。手套被雪水浸透,寒冷傾入體內,蘇木仍是專心致誌,一刻不停。
記憶深處,那些大家一起痛快飲酒的場景在她腦海浮現,一幕又一幕,隨著她越挖越深,大家的臉,還有歡鬨聲也逐漸清晰。她似乎看到了他們,冬日裡眾人圍坐在篝火邊,喝酒吃肉,好不熱鬨。酒酣正濃之際,人群中有人舉起了劍,一手拎起酒壺,一手揮舞利劍,笑得暢快而肆意,那是十四歲的自己。
手被凍僵冇了知覺,蘇木冇有感覺般,動作不停,而眼前的畫麵漸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耳邊也無歡樂聲,隻有夜的寂靜,她定了定神,在她麵前的,是燒焦的泥土。
泥土堅硬,蘇木取下腰後的短刀,藉由刀鞘深挖,直到深埋的酒罈差不多露出了底,她才停下。
隨手抓起把雪,將刀鞘的泥土擦去,而後將短刀重新彆回到後腰,蘇木將酒罈抱在懷裡,拍掉上麵的泥。酒罈的封蓋被取下,淳厚的酒香瞬間闖入鼻腔,這是屬於清風寨的酒,也隻有清風寨的人才能釀造。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蘇木跪在雪地上,將酒倒入雪中,“我要走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今晚,再陪你們喝一次。”
酒去大半,剩下的,蘇木獨自飲下。
喝完了酒,蘇木翻身上馬。離開之際,她回頭望向寨子,偌大的缺口就像是這山裡的一道傷疤,如刀劈斧鑿般,深深刻在深山中,不知要過上多少年,草木纔會將這傷痕填滿。
今夜回到清風寨,夢境過後,她才明白杜仲曾經和她說過的話。
死亡,並非就是真正的離開。那些曾經一起生活過的痕跡,留存在記憶裡的點點滴滴,不會因為他們死去而消失。
因為,還有她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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