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月，你與春風皆過客 第1章
蘇靜和傾心的乞討少年郎死了，唯一知道真相的我卻閉口不談。
她扒光我的衣服，將我捆上南風館接客。
好友不解：
“他自幼癡傻，或許真不知殺害雲舟的凶手，你又何必如此折磨他？”
“到底是跟了你多年，如今以這副模樣示眾，他以後該如何自處？”
蘇靜和麵色陰沉，看向我時神色複雜。
“雲舟死前留了遺書，說阿風隻是裝傻，這麼多年你我都被蒙在鼓裡，可見他心思深沉！”
“他定是瞧見了凶手！”
“如果不把他逼上絕境，他怎麼會說？”
好友愣住，扭頭看向台上被眾人指指點點，卻一個勁傻笑的我，
終是搖搖頭，沒再多言。
可就在染了臟病的女乞丐，要用兩個銅板買下我初夜時，
蘇靜和又發了瘋似的撲過去，將她打得滿臉是血。
“誰允許你碰他！”
她幾乎咬牙切齒，命人將我帶走。
折磨我半月後，她突然帶回一個道士。
那道士聲稱，能瞧見人一生的記憶，用來審判。
上一世，我害怕那作法台以死相逼，蘇靜和掙紮過後，沒有審判我的記憶，
卻恨了我一輩子。
再睜眼，我乖巧爬上作法台，任由他們擺布。
可當她得知一切，
卻腥紅著眼，嘔出鮮血。
1
“阿風，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蘇靜和雙手握拳，眼底思緒翻湧，卻下意識躲避我的眼神。
“隻要你說出殺害雲舟的凶手，我絕對不會讓他傷你半分！”
“阿鳳，你考慮清楚。”
我穿著發臭的衣裳，被死死綁在架子上。
手腕火辣辣的疼，讓我下意識忘記半月以來受到的屈辱。
我紅著眼向她求助：
“靜和，我疼。”
從前我跟在她身後，隻需一句疼便能讓她放下手中所有事情，
動作輕柔過來哄我。
可這次，她隻是冷冰冰睨我。
蘇靜和沉下臉，眼裡滿是失望。
“動手吧，大師。”
“我要讓所有人看清他的真麵目，知道他心思有多歹毒！纔在明知道是誰殺了雲舟的情況下，瞞著不說！”
作法台周遭圍了一圈百姓。
他們皆神色憤恨，不是對著我扔菜葉子，便是用汙言穢語辱罵我。
“毒夫！雲舟公子雖無父無母靠乞討為生，可他心思純良，哪怕自己餓肚子也要給其他小乞兒留食物。”
“你這個賤人，包庇凶手，去死！去死！”
我終於感到不對勁。
眼睛乾得發澀。
道士端著盅靠近，裡麵的水又黑又臭。
蘇靜和一愣，隨即快步上前阻止他。
我含淚期盼地望她，腦海裡閃過從前和她親昵相依的畫麵。
可下一秒，她從道士手裡接過盅，
不顧我的掙紮，
把所有黑水灌進我的肚子裡。
我被嗆得直咳嗽，剛想張嘴喘氣。
一顆石子就飛了上來，重重砸在我的眼角。
我被折磨得幾乎失聲。
溫熱的血混在淚水裡滑落。
黑水也開始發揮作用。
好似有千千萬萬根針企圖紮爛我的胃。
我拚儘全力睜開眼，
看向蘇靜和，唔啊唔啊發出求救聲。
可她隻是皺了下眉，然後輕飄飄轉過頭。
“端上來。”
巨大的水盆出現在眾人眼前，
水麵波光閃動。
“蘇信士，術法一旦開始，就無法結束。”
“阿風公子的身體怕是堅持不住……”
沒等道士把話說完，就被蘇靜和打斷：
“不用顧忌！”
“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把他的記憶全部展現出來！”
話落，我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
腦海中不斷閃過一幀幀畫麵。
而我的記憶，
終於在水麵上浮現。
2
畫麵裡，蘇靜和坐在給雲舟特意留的房間，
赫然是他接到雲舟死訊的次日。
她手裡緊緊攥著雲舟生前穿過的衣服，
儘管這件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還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很快，畫麵以我的視角動起來。
我赤著腳，拿起衣服的另一端想要扯走。
卻被她用力推開。
我呆愣愣坐在地上，抬頭和她怨懟的眼神對上後，
下意識後縮：“靜和，衣服臭，不要了。”
我的話像是刺激到她。
蘇靜和猛地俯下身，微涼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嚨。
“靜和，靜和！”
我手足無措呼喊，卻被她紅著臉，拚儘全力拖拽。
一直到我臉色漲得通紅，她將我重重一甩，自己也一個踉蹌。
“什麼不要了？”
“這是雲舟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為什麼不說？明明那麼多人看見，是你和雲舟一起出去的，為什麼不說到底是誰殺了他！”
“你到底還要怎麼樣！”
我被她接連的質問嚇到，渾身顫抖。
喉嚨火辣辣的疼，可我對她的問題還是避而不談。
“衣服臟，我們不要。”
我眨巴兩下眼睛，眼淚流下來。
蘇靜和愛美，愛乾淨，這是即便我被叫做傻子，也牢牢記在心裡的事情。
我瑟縮著，伸手小心翼翼想要拉她。
她一聲冷哼，毫不猶豫推開我。
後腦撞到櫃子，有粘膩的血伸出來。
水麵波動漸大，畫麵逐漸模糊起來。
可圍觀的人見了我的慘樣，非但沒有憐憫，反而更加唾棄。
“這記憶怕不是想讓我們看什麼，就讓我們看什麼！”
“去死！傻子去死！”
眼看百姓群情激動，道士立刻出聲製止。
“鏡花水月乃我道教秘法，不可能出現你們說的這樣。”
話落，他扭頭：“蘇信士，每次提取記憶，都要重複喝符水。”
“還要繼續嗎？”
蘇靜和甚至都沒有回答。
她看著水中畫麵，眼底腥紅，然後一把奪過道士手中第二碗符水。
掐著我的下巴灌下。
這次的黑水更臭了。
胃裡如同刀絞。
她沉著臉看我，眼底是我從我見過的厭惡。
我一下愣住，連掙紮也停下。
水上的畫麵隨之跳轉。
我被她鎖在馬圈裡。
幼年時，馬圈裡有一隻我親手養大的小馬。
是蘇靜和給我挑的，取名花花。
我每次跟屁蟲一樣粘著她的時候，也會帶著花花。
所以這回她把我往馬圈帶，我一點沒有抗拒。
甚至於那條鐵鏈栓住我脖子時，臉上還掛著傻笑。
蘇靜和臉上帶著冰冷和決絕。
“阿風，你還不打算說嗎？”
“仵作說了，雲舟死的時候承受了巨大痛苦。”
說著，她一度語氣哽咽。
“他從未欺負過你，甚至在彆人保護你的時候還會挺身而出。”
“可你為什麼要包庇殺害他的凶手！”
我身上隻穿了薄薄的裡衣。
夜裡風涼，吹得我緊緊縮著。
無論她問再多，我還是那副傻樣。
嘴裡喃喃想要花花。
“好。”
蘇靜和狠狠閉了閉眼，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她果真找來了花花。
沒等我咧開嘴笑出聲，鐵鏈的另一端就掛在花花身上。
蘇靜和在我驚喜的目光下，重重揮動馬鞭。
花花一聲啼叫。
像箭一般衝了出去。
痛苦頓時席捲我全身。
我撕心裂肺地哭，而她充耳不聞。
本就薄薄一片的裡衣早就因為摩擦變得稀爛。
我甚至能看到馬場地上一塊又一塊的血痕。
腦袋昏沉間，我迷迷糊糊地想。
是不是花花也和靜和一樣變了，不再喜歡我。
不然為什麼我這麼痛，它還不停下。
喉嚨好像被棉花緊緊堵住。
未曾癒合的傷口又一次撕裂。
道士的驚呼突然在耳邊炸開。
“蘇信士，阿風公子怕是撐不住了！”
3
我想道士說的撐不住，大概是我要死了。
其實死了也挺好。
我有些難過，任由自己更加昏沉。
這樣至少不用看到靜和討厭我的眼神。
可下一秒，一具帶著香氣的身體瞬間將我緊緊擁住。
我艱難睜眼，發現是蘇靜和。
她神色緊張。
在和我對視那一刻又陡然轉為憤怒。
“用藥！”
“用最好的藥把他命吊住！”
“彆想就這麼輕鬆死掉！”
我太迷糊了，下意識把他眼中的怒火忽略。
轉而對她露出傻笑。
這一笑，徹底激起蘇靜和內心的怒氣。
她當即讓道士加大符水的用量。
“我要以最快的速度知道真相！”
“用藥！用藥！”
台下突然響起一道稚嫩的聲音。
“他包庇殺死雲舟哥哥的凶手，他就是幫凶！他該死！”
是阿晚，我當年救過的小乞丐。
不堪入耳的唾罵聲中，水麵上的畫麵再次改變。
是幾年前的寒冬。
也是百姓活得最艱難的一個冬天。
我跟在蘇靜和後麵施粥。
認識了雲舟和阿晚。
他們不像其他人一樣嫌棄我傻。
反倒處處包容我。
那回我的飴糖被人搶走，就是雲舟像老虎一樣撲過去。
“還回來！”
畫麵裡，他臉上蹭著一層層灰，眼裡透著狠。
搶我糖的小公子嘴角噙著朝笑。
“傻子的糖，到我手裡就是我的了。”
雲舟大喊一聲閉嘴。
衝過去和他撕打在一起。
作法台下躁動聲陣陣。
“雲舟公子！雲舟公子多好的人啊！”
“都是你這個傻子恩將仇報，還替凶手遮掩！”
“傻子！蠢貨！不得好死！”
越來越多的咒罵聲響起。
可我早就被疼痛折磨到神誌不清。
唯一能支撐我的，
就是嘴裡不停喊著的“靜和”。
“靜和，靜和。”
我太疼了，五臟六腑都好像移了位。
蘇靜和一雙桃花眼死死盯著水麵，
眼睛紅得嚇人，卻沒有一滴淚落下。
她突然一拳砸在我身後的柱子上，
鮮血夾著木屑濺到我眼角，
又燙又疼。
“雲舟對你是真心實意，從未說過你一句不好。”
“哪怕我幾次三番對他表露心意，他想的也都是你會不會因此難過。”
“到底為什麼？”
我聽著她絕望到極致的嘶啞聲音，
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收縮。
“靜和，彆哭……”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隻能說彆哭，彆哭。
“要我彆哭，那你就說出凶手！”
“阿風，你好狠的心。”
“沒有……”
我喉嚨發澀，“不要找……”
“夠了！”
蘇靜和的情緒驟然失控。
“你到現在還不願意說，還想著包庇凶手！”
“阿風，告訴我吧，好不好？”
她竭力壓製怒火，握拳的雙手緊緊顫抖。
突然，水麵劇烈波動。
道士立刻上前，神情猶豫。
“蘇信士，連線有問題，我看……阿風公子是在故意迴避那段記憶。”
蘇靜和怒極反笑。
“那就用你說的那個禁術。”
“不論如何，我都要知道真相！”
道士憐憫地看我，最終照做。
他將浸泡過黑水的荊棘條紮進我的皮肉。
額頭一圈，四肢各一圈。
我一下瞪大雙眼。
不住地抽搐。
嘴角溢位鮮血。
“告訴我，阿風！”
蘇靜和在我耳邊尖叫。
她眼底愛恨交加，我看清了她對我的心疼。
我張張嘴，勾起笑。
靜和心裡還是有我的。
那我就更不能說了。
這是我要帶到地下去的秘密。
傻子死了就死了。
我撇過頭，
“不知道，阿風不知道。”
4
就在我渾身抽搐著嘔出一口又一口鮮血時，
嘴裡再次被塞了吊氣兒的藥。
我雙眼失神地被架在那兒。
狼狽極了。
台下卻沒有一個人可憐我。
蘇靜和紅著眼，冷冷看著我痛苦掙紮。
“你是親眼見過雲舟屍體的，你也知道他死前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阿風，你還要裝傻下去嗎！”
此刻的我連嗚嗚聲都發不出。
可我還是想反駁，我沒有裝傻。
靜和，你忘了嗎？
我傻，是因為小時候救你，被山上落石頭砸傻的啊！
我喘著粗氣，看著畫麵繼續變換。
我被捆去南風館的後一天晚上。
在昏暗的房間裡。
我哆嗦著鎖在牆角。
蘇靜和身後跟的是昨晚那個染了臟病的女乞丐。
她正色咪咪地盯著我。
讓我好不難受。
“阿風，這都是你逼我的。”
“我一次又一次給你機會，你都不願意說。”
“那這次呢？”
她沉聲，“你還是不願意嗎？”
那女乞丐已經迫不及待褪去衣服。
**裸正向我靠近。
我拚命搖頭，哭出聲：
“靜和，靜和救我。”
“阿風害怕，靜和，不要不要！”
我成年冠禮當天，蘇靜和便用最高禮儀和我成了親，隻為我不被人詬病。
婚後這麼多年，她心疼我癡傻，也從未真正和我結合。
可如今。
我慌亂掙紮著，
她目露不忍，但很快被怨恨取代。
蘇靜和就站在原地，看著女乞丐趴在我身上。
粗糙肮臟的手摸遍我全身。
我幾乎掙紮到要把喉嚨撕裂，他也沒有出手阻止一下。
“這是你欠雲舟的，他死前受過的痛，我要讓你親身嘗一遍！”
痛苦的回憶不止出現在眾人眼前，
更時時刻刻刺激著我的腦袋。
台下的阿晚呆愣著，似乎是沒想到我居然會被這樣對待。
可仍舊有百姓對我高聲怒罵。
罵我活該。
“阿風，你還是要包庇他到底嗎！”
蘇靜和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他到底是誰，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做到這種地步？”
“繼續！”
他拎起道士的衣領，
“不是禁術嗎？為什麼還不發力？為什麼還沒有讓我看到真相！”
“蘇信士，再繼續，阿風公子恐怕會魂飛魄散……”
“我說，繼續！”
她語氣篤定，根本沒有把道士的話聽進耳朵。
道士歎著氣，開始對我作法。
水麵的波動更甚，
一時間甚至難以看清上麵的畫麵。
良久，隨著我噴出的黑血，
水麵終於變得清晰。
而記憶中的畫麵，終是來到了雲舟出事當天，我和他一起去的小巷。
“雲舟，雲舟！”
我小跑著跟在她身後，嬉笑聲充斥整條巷子。
突然，我被什麼東西絆倒。
等我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
雲舟的叫喊聲驟然響起。
畫麵的最後，
是拐角處那抹深藍色的衣擺。5
“你看見了！”
台下的阿晚突然爆發尖叫，
“你就是看見了，你看見是誰殺了雲舟哥哥！”
說著，她竟嗚咽出聲。
一旁的大娘立刻擁住她，安撫的同時還不忘咒罵我。
“京城誰人不知，你能留在蘇小姐的身邊，不過是蘇家人心善，收你做蘇小姐的玩伴。”
“如今你卻因為嫉妒隱瞞真凶！”
“該死！”
畫麵再次一轉。
這回顯現在眾人眼前的，
是雲舟青紫交加的屍體。
他身上布滿青青紫紫的傷痕。
蘇靜和跪在屍體身側，哭到失聲。
眼眶發熱，
我艱難扭頭。
隻見此刻的她也是這般，通紅了雙眼，嘴唇直哆嗦。
再後麵。
則是蘇靜和尋來仵作驗屍。
在得出雲舟生前遭受過非人淩辱後，她更是失聲痛哭。
撕心裂肺的聲音讓站在一旁的我不知所措。
我湊過去想安慰她。
卻被她一把甩開。
蘇府上下都知道，當天是我和雲舟一起出去玩。
可傍晚我一個人回了房，隻字不提雲舟的去處。
直到他的屍身在荒郊野嶺被發現。
突然，蘇靜和轉過身。
雙手用力鉗住我，指甲嵌進我的肩膀。
我皺著眉痛呼她卻恍若未聞。
“阿風，阿風，告訴我，是誰殺了雲舟？”
“好阿風，告訴我好不好，是誰殺了他？”
她情緒崩潰，雙眼下麵一片青黑。
向來注重外貌的她，此刻卻披頭散發。
“府外百姓都能作證，那天你和雲舟出去玩了對不對？”
“阿風，告訴我，是誰害了他？”
肩膀處泛出細細密密的疼。
蘇靜和從未這樣失態過。
按照往常，她隻要稍稍放軟語氣，我定會知無不言。
可這次，我隻是一味紅著眼搖頭，
說不知道。
“太惡毒了！”
“是妒夫，更是毒夫！”
一桶桶泔水夾著臭雞蛋向我潑過來。
我狼狽閉上眼。
連身上傷口的疼都變得麻木。
就在台下百姓對我的怒火就要抵達最高點時，
水上的畫麵一轉。
那抹深藍色的衣擺輕輕擺動兩下。
緊接著，我的視線上移。
藍衣主人的臉映入所有人眼底。
全場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因為那穿著深藍色衣裝，
所有人認為是被我包庇的凶手的人，
赫然就是雲舟自己！
“怎麼會？”
蘇靜和聲音顫抖，踉蹌著連連後退。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是真的！”
“是假的！”
她突然衝上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說，是不是你早就串通好這個破道士，這是你設的局！”
“雲舟遺書裡說了，你是裝傻！”
“說，是不是這樣！”
我被掐得喘不上氣，臉色漲得通紅。
“怎麼可能……”
台下突然傳來弱弱的反駁，
“阿風是傻子這件事，不是大家都知道的？”
“而且他為什麼變傻……”
那人猶豫良久，最後還是開口：
“難道不是為了救蘇小姐嗎？”
6
這句話像是喚回了蘇靜和的理智。
她扼住我脖子的手驀地鬆開，
整個人也開始恍惚起來。
“不可能……”
她看向我的眼神痛苦而絕望，“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她幾近癲狂。
不斷搖頭，試圖通過這樣來暗示自己，剛纔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真的。
可我不止一次感受到了她的注視。
我努力扯出笑，想要告訴他沒事的。
可一想到從前彆人對我傻笑的評價，好不容易上揚的嘴角又緩緩落下。
“阿風……”
她喊我，眼睛卻不敢和我對視。
蘇靜和衝到我身邊，想要拿走那些束縛住我，正在傷害我的荊棘條。
卻被道士立刻出言製止。
“蘇信士不可！”
“作法一旦開啟就不能中斷，如果現在摘了這些荊棘條，阿風公子會瞬間魂飛魄散！”
話落，蘇靜和眼中迸發出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她這麼多天到底對我進行了怎樣的非人折磨。
也不敢相信他剛才聽見的。
我馬上就要魂飛魄散的話。
“阿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跪在我腳邊，痛苦地哭喊。
可我早就沒有半分力氣可以回答她。
剛才那抹難看的笑，
已經是我拚儘全力的結果。
悲傷從蘇靜和的眼底溢位。
她瞳孔渙散，失神地盯著水麵。
那裡麵再次出現的畫麵，令在場所有人全部倒吸一口涼氣。
雲舟一改從前公子謙謙的模樣。
身著藍衣的他肆意張揚，一派目中無人。
他踱步到我跟前。
看著我滿身泥濘的狼狽樣，
毫不掩飾地嘲諷出聲：
“蠢貨！”
我一愣，傻笑著伸手想讓他拉我起來。
誰料雲舟卻猛地一腳踹在我心口。
我發出痛呼，他站在一側抱胸看好戲。
“雲舟，”
我癟嘴喊她，“我疼，雲舟我疼。”
我這個傻子，根本弄不清楚當時的狀態。
滿心滿眼還是他這個唯二的好朋友。
“起來，阿風想起來。”
我掙紮著，卻因為剛才那腳實在太疼，
爬起來又摔到了好幾次，都沒成功站起身。
身側的雲舟終於有了動作，
他大發慈悲似的彎腰伸手，攥著我的胳膊拉起我。
然後將我狠狠一甩。
我重重撞到身後牆壁。
臉色瞬間慘白。
而他緩緩靠近，在我耳邊沉聲說道：
“多虧了你啊蠢貨，不然我怎麼能這麼輕易便接進我的目標人物呢？”
7
其實這並不是我第一次發現雲舟的異樣。
但以往，他總是會有各種藉口含糊過去。
而我本就信任他，所以他說什麼，我便信什麼。
直到這次。
他再也不願掩飾。
“如果我沒有這麼輕易接進蘇靜和，又怎麼能和將軍之子交好？”
“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麼能拿到機密呢？”
我就是再傻，也能聽出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話不僅給當時的我重重一擊，
也給了此刻圍觀的百姓當頭一棒。
“這算什麼……”
“天啊，雲舟公子是敵國細作！他是細作！來奪取機密的！”
“我們都被他騙了！”
台下震驚連連。
很快，他們便將注意放到了台上我的身上。
“那阿風……我們都誤會他了？”
“可他為什麼隱瞞不報！”
“他這不是更不能理解，這可是敵國細作，他為什麼隱瞞不報！”
水中的畫麵就好像聽到了他們的疑惑。
再次變換。
雲舟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動作。
隻不過此時，他嘴裡吐出的話。
卻是威脅。
“我念你隻是個傻子，不殺你。”
“但你記住，今天我所說的話，你膽敢透露出去半個字。”
“蘇靜和必死無疑！”
我震驚抬頭，不顧全身上下要命的痛。
“靜和！靜和！”
我焦急忙慌的樣子成功逗笑雲舟。
“對，隻要你說出去，你的靜和就會中毒身亡，必死無疑！”
“不說，我不說。”
我立刻搖頭，眼裡盛滿的淚不敢落下。
“阿風不說，什麼都不說。”
在我連連保證下，雲舟總算滿意。
他最後眯眼看了我一眼，隨後大步離開。
沒過多久，他再次返回的時候。
手裡正提著一具男屍。
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雲舟！”
我驚撥出聲。
他則是聳聳肩，然後撂下一句話。
“記住，雲舟死了。”
而那封時刻被蘇靜和提起的遺書，不過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是雲舟親手塞進那具屍體的。
他大步離開的背影落在眾人眼裡，
皆是唏噓。
“天爺啊，雲舟根本沒死！這一切都是他這個細作為自己脫身設的局！”
“可憐阿風，有這麼大苦衷，還要被冤枉被折磨。”
“對啊，阿風怎麼辦？”
“道長不是說，阿風的身體會撐不住嗎？”
“阿風，阿風！”
癱在地上的蘇靜和恍然，
連滾帶爬地向我靠近。
眼底一片猩紅，麵上糊滿淚水。
她手足無措地看著我。
“道長！道長！我要取消作法！”
蘇靜和聲嘶力竭，爬著到道士跟前，緊緊攥住對方的衣擺祈求。
“取消，我不要繼續了，求您取消！”
可那道士隻是搖搖頭，遺憾地歎了口氣：
“蘇信士，我很早便說過，術法一旦開始，便再無中斷可能。”
“阿風公子，必死無疑。”
8
話落，全場頓時寂靜無聲。
隨即響起蘇靜和絕望到哭喊：
“不要！”
“不可以，不可以！”
她狼狽爬過來，不顧我滿身的荊棘條站起身緊緊抱住我。
荊棘條紮進血肉的聲響，在此刻格外清晰。
“阿風，阿風，彆離開我。”
我失神地望她。
心臟被她哭得也很難過。
可我更擔心雲舟口中，靜和會中毒身亡。
沒等我啊啊出聲提醒她，
水中的畫麵迎來最後一次變化。
那是幼年時，我跟在偷偷溜出去玩的蘇靜和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