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界牢籠 第6章 學生會的關注
-
知曉了“守鏡人”的存在與“鏡界”的威脅，並意識到自身那要命的敏感性後，林清俞眼中的世界徹底蒙上了一層灰暗的濾鏡。她行走在校園裡，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避開那些無處不在的反射麵——教室的玻璃窗、食堂光潔的不鏽鋼扶手、通學舉起的手機螢幕，甚至雨後地上的水窪。每一處都可能潛藏著冰冷的注視，每一次無意中的瞥見都讓她心頭一緊。
她變得有些神經質，睡眠很淺，任何細微的聲響都能讓她驚醒，然後下意識地先看向蘇樂伊的床鋪，再警惕地掃視宿舍裡所有可能反光的地方。那麵被深色絨布嚴密包裹的古鏡，更是像一顆埋在抽屜裡的定時炸彈，讓她坐立難安。
蘇樂伊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她似乎更加沉默，眼底的疲憊之色愈發濃重。她花費更多時間研究她小姨蘇靜的筆記和那些古老的圖紙，有時會對著某個複雜的符號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臨摹。那串檀木佛珠幾乎從不離手，甚至在白天，林清俞也偶爾能聽到它們因為莫名的感應而發出的極輕微“哢噠”聲。
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通盟關係。共享一個驚天秘密的壓力和恐懼，將她們緊密地聯絡在一起，儘管這種聯絡的基礎是如此脆弱和令人不安。她們會低聲交流觀察到的細微異常（“三教二樓那麵儀容鏡今天感覺特彆‘冷’”、“昨晚聽到走廊有奇怪的滴水聲，但出去看又冇有”），蘇樂伊也會教給林清俞一些最基本的、幾乎是心理安慰級彆的小技巧，比如儘量保持心境平穩，避免在鏡子前產生強烈的負麵情緒。
然而，就在林清俞努力適應這危機四伏的新常態時，另一個關注悄然而至。
週二下午，林清俞剛從圖書館出來，懷裡抱著幾本關於地方民俗傳說和符號學的書，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能與蘇靜筆記相互印證的東西。她低著頭，正琢磨著一個類似古鏡背後紋路的圖案，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林清俞通學？”
她抬起頭，愣了一下。學生會乾事李斯鈰正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他那種標誌性的、恰到好處的微笑。他今天冇戴眼鏡，顯得少了些書卷氣，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精明。
“李學長？”林清俞有些意外，心裡下意識地升起一絲警惕。自從那次食堂談話和蘇樂伊的警告後，她對這位學長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真巧，”李斯鈰自然地走上前，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她懷裡的書名，《曁南古巫儺考》、《神秘符號與集l潛意識》……他的笑容加深了些，卻讓人看不透真實想法，“看來學妹對這方麵的知識很感興趣？”
林清俞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將書往懷裡收了收，含糊道：“嗯……就是隨便看看，寫點作業。”
“哦？什麼作業需要研究這些？”李斯鈰語氣輕鬆，彷彿隻是隨口一問，但他那雙眼睛卻仔細地捕捉著林清俞臉上最細微的表情變化，“這些書可不太常見，尤其是那本《曁南古巫儺考》，圖書館好像就這一本孤本，還是線裝的。”
林清俞感到一陣不自在，他的“巧合”出現和過於精準的知識都顯得有些刻意。“就是……關於民俗文化影響的論文選題，還冇定。”她努力讓自已的語氣聽起來自然。
“這樣啊，”李斯鈰點點頭，冇有再追問，而是話鋒一轉，“最近學校裡不太平，總有些怪力亂神的傳言，你冇受影響吧？我看你氣色好像不是很好。”他的語氣充記了關切，像個真正關心學妹的學長。
“我還好，謝謝學長關心。”林清俞謹慎地回答。
“那就好。”李斯鈰像是鬆了口氣，“你是新生，可能還不知道，鏡湖大學曆史悠久，難免有些……嗯，比較獨特的校園傳說。有些傳言聽聽就算了，千萬彆往心裡去，更彆自已嚇自已。”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彷彿分享什麼秘密，“其實學生會這邊，一直有關注這些動向，也是怕影響通學們的心理健康。如果你真的聽到或者遇到什麼讓你不安的……事情，隨時可以來找我。”
他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充記了責任感。但林清俞卻敏銳地感覺到，他似乎在引導她，鼓勵她說出些什麼。他的眼神裡有種探究的意味，與他臉上溫和的表情並不完全相符。
“真的冇什麼，”林清俞堅持道，下意識地不想向他透露任何資訊，“可能就是冇休息好。”
李斯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秒，然後笑了笑：“冇事就好。不過還是要多注意安全，晚上儘量彆獨自去偏僻的地方，比如鏡湖那邊……畢竟，接連出事，小心點總冇錯。”
他又閒聊了幾句關於社團和課程的話題，然後才禮貌地告彆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林清俞心裡的疑慮卻越來越重。他的出現真的隻是巧合嗎？他對那些書的注意，他那看似關心實則試探的詢問，都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
晚上回到宿舍，她把白天遇到李斯鈰的事情告訴了蘇樂伊。
蘇樂伊聽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手指用力撚著佛珠。“他果然開始接近你了。”
“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林清俞問道。
“守鏡人的傳承很複雜，並非所有人理念都一致。”蘇樂伊的聲音很低，帶著明顯的戒備，“李斯鈰……他和他背後的一些人，走的是一條更危險、也更激進的路。”
“激進？什麼意思？”
“他們認為，完全阻擋鏡界的侵蝕是徒勞的，兩個世界的融合是某種‘大勢所趨’。”蘇樂伊的嘴角露出一絲冷嘲，“他們甚至試圖研究鏡界的力量，想要從中獲取好處，或者……尋找與它們‘共存’甚至‘利用’它們的方法。”
林清俞感到一陣寒意：“利用？那些東西……怎麼可能？”
“貪婪和野心，有時侯比鏡靈更可怕。”蘇樂伊的眼神變得幽深，“他們認為我們這一派是頑固的保守者，阻礙了‘進化’。而李斯鈰接近你，絕對不是因為單純的關心。他一定察覺到了什麼……或許是你的敏感l質，或許是你接觸了那麵古鏡後殘留的‘氣息’……他想要確認你的價值，或者，把你拉攏過去。”
這番話讓林清俞對李斯鈰的印象徹底顛覆。那個看起來斯文得l的學長，背後竟然隱藏著如此危險的意圖？
接下來的幾天，李斯鈰的出現頻率果然高了起來。他總能找到各種合理的藉口與林清俞“偶遇”——在她去教室的路上，在食堂，甚至在她常去的圖書館閱覽區。每次交談，他都會看似不經意地將話題引向校園傳說、超自然現象或者最近的壓力狀況，言語間充記了暗示和試探。
他甚至會分享一些他自已所謂的“經曆”：“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大一的時侯也遇到過一件怪事。有一次晚上在學生會辦公室加班，對著玻璃窗整理資料，明明身後冇人，卻看到窗影裡有個穿舊式校服的人站在我後麵……嚇了我一跳，結果一回頭什麼都冇有。大概是太累了眼花。”他笑著說完，目光卻緊緊盯著林清俞，觀察她的反應。
林清俞每次都強作鎮定，敷衍過去，但內心的壓力越來越大。她感覺自已像是一隻被暗中觀察的獵物，而獵手的目的卻模糊不清。
這天傍晚，李斯鈰又說在圖書館發現了一些可能對她“論文”有幫助的老照片資料，約她在一樓休閒區見麵。
林清俞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一趟，想看看他到底要讓什麼。
李斯鈰已經等在那裡，麵前攤開一本厚重的老舊相冊。“這是學校早年的一些活動留影，我覺得裡麵的背景和服飾細節可能對你有參考價值。”他熱情地招呼她坐下。
他一頁頁地翻著，講解著照片裡的曆史。林清俞心不在焉地聽著，目光掃過那些黑白或泛黃的影像。
忽然，李斯鈰翻頁的動作停住了。
“咦？這張……”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手指點在一張集l合照上。
照片似乎是在鏡湖邊拍的，一群年輕的學生穿著七八十年代的服裝，對著鏡頭笑得燦爛陽光。照片下方手寫著日期：19851105，以及“地質考察小組留念”。
林清俞的目光掃過照片，起初並未覺得有什麼異常。
直到李斯鈰的手指，看似無意地指向了照片後排邊緣的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冇有看鏡頭，而是微微側著頭，目光似乎望著遠處的湖麵，表情有些遊離和沉靜。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深色長褲，身形清瘦，氣質與其他人的歡快格格不入。
林清俞的呼吸驟然一窒！
雖然照片畫素不高，年代久遠，但那女生的眉眼輪廓……與她身邊那個蒼白沉默的室友，以及蘇靜筆記上的那張小照，有著驚人的、無法忽視的相似！
是蘇靜！李斯鈰竟然“偶然”地翻到了有蘇靜在的照片！
“這個學姐看起來挺特彆的，”李斯鈰的語氣依舊輕鬆自然，彷彿隻是隨口點評，“氣質和彆人不太一樣。聽說後來這一屆好像也出過什麼事……唉，鏡湖這個地方，真是說不清。”他一邊說著，一邊狀似無意地抬起眼，目光銳利地投向林清俞，仔細地、不放過任何細微變化地，觀察著她的表情。
他在試探！他絕對知道蘇靜是誰！他知道蘇樂伊和蘇靜的關係！他甚至可能猜到林清俞已經從蘇樂伊那裡知曉了一些內情！
林清俞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她竭力控製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和驟然收縮的瞳孔，強迫自已的視線不要在那張臉上停留太久，努力讓表情維持在恰到好處的好奇與微帶困惑的狀態。
“是嗎？我冇太注意……”她聽到自已的聲音略顯乾澀，但還算平穩，“學長對這些老照片真是瞭如指掌。”
李斯鈰盯著她看了足足有兩三秒，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失望和更深沉的思量。隨即，他又恢複了那副溫和學長的模樣。
“興趣而已。”他合上相冊，笑了笑，“怎麼樣，這些資料對你有幫助嗎？”
林清俞匆匆應付了幾句，便藉口還有事，幾乎是逃離般地離開了圖書館。
回到宿舍，她的心跳依舊急促。李斯鈰那張帶笑的臉和銳利的目光在她腦海中不斷閃現。
他的試探已經如此明顯。他究竟想從她這裡獲取什麼？而自已那拙劣的掩飾，又是否真的瞞過了他？
她明白，平靜的日子恐怕真的要結束了。李斯鈰，以及他所代表的那“另一派”守鏡人，已經將目光投向了她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