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柳 此月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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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月垂憐
國師冇有等來安尋之的“喜歡”或者“不喜歡”,他隻見著那青色的衣襬劃過他的眼前,隨著動作緩緩行遠。
往日冷情冷意久了的天上仙人,如今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安尋之往殿外走到一半,忽的停下了。
他猛然轉身,回頭看向尚伏在地上的國師。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彷彿從未曾生過波瀾:
“你與二皇子是何關係?”
國師像是料想到安尋之會問,回答起來十分流暢毫無磕絆,甚至還給自己添了點忠心耿耿的意味:
“二皇子殿下曾想讓在下助他成大業,儘管在下並不願意將獻給仙君的供奉分出哪怕半點給這種貪婪之人,但實在是不能過早暴露,在下違抗不了,又被二皇子殿下威脅,因此才讓他常常停留在涇陽地,以壓製他身上的邪念。”
“當然,在下也僅僅是壓製了二皇子殿下的邪念,彆的是一分冇多給他。”
國師說的是信誓旦旦,就差把忠心拿出來給他所崇拜的仙君看了。
而被崇拜的本人,安尋之,此時神色淡淡,對這些話冇有反應。
他知道第一次來涇陽地他所碰見的那個人是誰了。
將二皇子曾殺害的冤魂鎖在二皇子體內而不是超度,這美名其曰是“壓製邪念”,實際上就是那二皇子當藏汙納垢的容器,隻待某天……
爆體身亡,再被冤魂吞噬,不入輪迴。
至於那棵祈願樹,便是引來無數的陰氣彙入涇陽地。之後涇陽地用這些陰氣,從來往的生人身上換取陽氣……更簡單高效點,就直接是通過生人祈願的代價拿走陽壽,源源不斷供給涇陽地。
如此一來,也是徹底改變了涇陽地原本的用處。
讓一個向上傳達生靈意願的通道,從柳仙控製變成了涇陽地控製。在柳仙未在位時,趁機用極度非人的氣息騙過了通道,取代了柳仙。
隻是,雖然搶來了通道,但涇陽地到底不是柳仙,不能如願打開通道。
安尋之初次來到涇陽地時,疑惑的是這一切佈置,因為在他看來,這些都毫無作用。至於與通道有什麼聯絡?安尋之當時是確信涇陽地不會對通道有影響,這纔沒繼續往下想,隻當是人的作為。
他從不會多管閒事,因為這不是他應做的。
就連察覺到祭壇的存在,也還是國師自己說出來,將安留的記憶給了安尋之,這才讓安尋之知道琉璃鏡所在的位置。
也是因此,安尋之纔會選擇國師這一邊,先將琉璃鏡拿回來。
到了這一步,國師還偽裝得很好,把通道的實情瞞的嚴嚴實實,用那些陰氣將涇陽地偽裝成一個因為邪念才變了氣息的地方。
那處祭壇,也是因為安留的記憶,叫安尋之相信了那些魂魄的存在都是過去的遺留。
他再一次忽視了背後的通道。
隻是……
安尋之垂眸看向地上的國師,注意到那片霧氣變得更濃了。
國師心虛時,霧氣便會變成如此。
他冇有說話,國師自然也是沉默。
線索串聯起了一半,背後之人不會是國師,安尋之還需要找到彆的證據。
想明白了涇陽地的事,安尋之便打算離開。
他剛走出幾步,便聽見國師的聲音。
“仙君,還請您垂憐。”
安尋之不想多理這人,要是他還是過去的柳仙,這會兒便可以直接將自己的存在從國師這兒抹消點。
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想的,要將他取代還暴露他的存在,生怕他找不來。
安尋之腳步未停,在他準備化成靈體時卻聽到了國師在地上爬動的聲響。
“仙君,仙君,求求您求求您……”
“您一定很喜歡在下獻上的牲畜……求您看看在下……”
而國師期待中的事情並未發生,他眼見著安尋之不曾回頭,而是直接在他麵前消失,國師便知道了他的仙君化成了他見不到的靈體。
已經離開涇陽地的安尋之卻是不知道,國師仍在地上跪了一個多時辰,其間一直是瘋癲一般唸叨著同一句話——
“在下隻要仙君回來,隻要仙君看見在下……”
“在下隻要仙君回來,隻要仙君看見在下……”
“在下隻要仙君回來,隻要仙君看見在下……”
……
涇陽地國師一事並冇有影響安尋之的計劃,因為國師尚不知道安尋之已經發現通道的事實,還在自己欺騙自己。安尋之要回去安府,說不定還能找到銅鏡。
至於安留……
想到祭壇上的那人,安尋之蹙眉。
還得想想把安留拽出來。
安尋之不知覺撫摸上心口那處,察覺到手下冇有動靜,恍然想起他已經冇了心——被稱作“心”實際不是心的某一樣東西。
早些時候自己給出去的東西,也冇有再收回的道理。
回到安府,安尋之首先是擡頭去找月亮。
白日間的月亮不明顯,所幸是在春日,日光不亮,還看得見月的輪廓。
……依舊不在正確的位置上。
從上次與魏閣主聊過後,安尋之大概也猜到了原因。
能把星宿罰下來,天上恐怕也少了很多管事的人。
月亮歪了也就不意外了。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和通道這麼輕易就變了所屬有關係。
安尋之一開始隻以為仙位被人拿去了,通道那可是天生地長的東西,總不能再丟了。
也是因此原因,他最初纔沒有懷疑到通道上麵。
這樣想著,安尋之到了安府。
看見了一個他不曾見過的人。
從侍女的稱呼中瞭解到這人的身份,知道不會對他有影響後,安尋之化成的靈體在安府中穿梭,尋找著銅鏡的蹤跡。
尋遍了整個安府也冇有結果,想來是被人拿去了。
拿走銅鏡的不是國師,因為安尋之剛剛冇有在國師那處感知到銅鏡。
……但銅鏡的氣息確實是在安府的。
安尋之轉了方向,去找新來安府的安尚。
想來就是這位拿去了。
隻是他若是想拿走銅鏡,不免要舍了靈體用幻象去拿,這又會不好離開。
安尋之立在書房中,靜靜看著正在工作的安尚。
從他的感知中,安尋之找到了銅鏡。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在安尚的體內。
書房的暗角,一線寒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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