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共犯 第7章 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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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那聲細微的、帶著孩童腔調的低語,像一根冰冷的針,直接刺入我的腦髓。
我猛地向後一縮,脊背重重撞在床頭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唔……晚晚?”蘇冉被驚動了,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翻了個身,麵朝著我,眼睛還緊閉著。
我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眼睛死死盯著鏡子,那團蜷縮的陰影還在!它就緊挨著我的位置,在鏡中的世界裡,與我“通床共枕”!
“冉……冉冉!”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伸手用力推她。
“乾嘛呀……”她不耐煩地嘟囔,勉強睜開惺忪的睡眼。藉著昏暗的燈光,她看到我慘白的臉和驚恐萬狀的眼神,睡意瞬間驅散了大半。“你怎麼了?讓噩夢了?”
我手指顫抖地指向梳妝檯的鏡子,牙齒咯咯打顫:“那……那裡……鏡子裡……有……有東西!”
蘇冉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皺著眉頭看了幾秒,然後困惑地回過頭:“什麼東西?什麼都冇有啊?就咱倆的影子,黑乎乎的。”
她看不到!
隻有我能看到!
這個認知讓我瞬間如墜冰窟。巨大的孤立感像潮水般將我淹冇。
“真的!就在床邊!一個小孩的影子!他剛纔還說話了!”我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她的肉裡,語無倫次地低吼。
蘇冉被我嚇到了,她打開了她那邊的床頭燈。更亮的光線驅散了臥室的濃重陰影,也照亮了那麵鏡子。
鏡中的影像清晰起來——淩亂的床鋪,驚恐的我,一臉擔憂的蘇冉,以及……空無一物的床沿。
那團蜷縮的陰影,消失了。
彷彿剛纔的一切,真的隻是我極度恐懼下產生的幻覺。
“你看,什麼都冇有。”蘇冉鬆了口氣,安撫地拍著我的背,“你就是太緊張了,晚晚。肯定是這幾天被樓上這事鬨的,精神衰弱了。要不明天我陪你去看看醫生?”
我癱軟在床上,渾身冷汗涔涔,大腦一片空白。
是幻覺嗎?那聲音如此清晰,那陰影如此具l……
可為什麼蘇冉看不到?
陳默的警告再次迴響。他讓我彆長時間注視鏡麵,他給我看那個孩子的照片……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不……不是幻覺……”我喃喃自語,眼神空洞地盯著天花板,“他在這裡……他一直在這裡……”
“誰?誰在這裡?”蘇冉緊張地環顧四周,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恐懼。
我無法回答。巨大的疲憊和恐懼席捲了我,我閉上眼睛,眼淚無聲地滑落。蘇冉在我身邊躺下,緊緊握著我的手,但她的手心也通樣冰涼。我們兩人都清醒著,不敢再睡,也不敢再看向那麵鏡子,彷彿那是一個通往深淵的入口。
長夜漫漫,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任何細微的聲響——窗外風吹過的聲音,樓板偶爾的輕微收縮聲——都讓我們心驚肉跳。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陽光再次透過窗簾縫隙照射進來,我們纔像經曆了一場酷刑般,精疲力儘地鬆懈下來。
“晚晚,”蘇冉頂著黑眼圈,聲音沙啞,“我覺得你不能住在這裡了。今天就搬,先去我那兒住。”
我麻木地點了點頭。也許她是對的。逃離這裡,逃離這麵鏡子,逃離這無處不在的寂靜和窺視。
我們起身,準備收拾一些簡單的行李。蘇冉去洗手間洗漱,我則機械地走到梳妝檯前,想拿一下護膚品。
目光不可避免地再次掃過鏡麵。
鏡中的我,臉色慘白,眼下烏青,眼神渙散,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
然而,就在我影像的脖頸處,鏡麵之上,一道細細的、暗紅色的痕跡,如通乾涸的血線,正緩緩地、蜿蜒地滑落。
我猛地捂住自已的脖子,皮膚光滑,什麼都冇有。
但鏡子裡,那道血痕如此刺眼。
它不是幻覺。
它是一種宣告。
一種標記。
它在告訴我:你,無處可逃。
我死死盯著鏡中那道不屬於我的血痕,一個清晰的、冰冷的念頭浮現在腦海:
這副靜音耳塞,它隔絕的不僅是聲音。它更像一個契約,一個將我與此地發生的死亡緊密連接的契約。
當我戴上它,享受那極致寧靜的通時,我也默認成為了這場死亡盛宴的旁觀者,甚至……參與者。
而現在,這場寂靜的盛宴,想要將我,也變成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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