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留影+番外 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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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若綾看了一眼教室裡零零散散分佈的學生,懶得走過去了。她舉起作業本,向鐘徛揚了揚眉:接住了!手腕向外一揚,作業本在空中飛速地旋轉,形成一道白色的軌跡,直直地飛向鐘徛。鐘徛兩道濃眉高高聳起,漆黑狹長的眼睛溢位淡淡的流光,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他伸手輕而易舉地接住作業本,向她點點頭致意。展若綾,好身手啊!程憶遙笑著誇了一句。展若綾心情莫名地舒暢,向她一笑,隨即坐下來。坐在程憶遙後麵的是一個叫言逸愷的男生,學習成績非常優異。展若綾因為落下了高一不少課程,偶爾遇到不會做的題目會向他請教。說不清從哪天起,鐘徛開了幾句玩笑,將展若綾和言逸愷扯到一起,班上的男生在他的帶領下也漸漸喜歡拿兩人的關係來取笑。展若綾知道大家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並不介意,也就隨他們說。言逸愷見她滿不在乎,加上他跟那幾個男生關係都很要好,也就不去反駁。那天課間,言逸愷不在教室,展若綾拿了物理練習冊向鐘徛問一道題。鐘徛坐在座位上,隨意地掃了一眼題目,微仰起下巴與她的視線對上,漆黑的瞳仁裡閃著戲謔的光芒:這題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言逸愷懂。鐘徛是班上的物理科代表。展若綾知道,以鐘徛的水平,這道題絕對難不到他。他現在,隻是藉機戲弄她而已。她知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鐘徛,一直都知道。以前從來都不介意班上的男生拿她和言逸愷的關係來開玩笑,但是這一刻,內心深處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來,像潮水一樣迅速將她淹冇。突然想起,那次車禍過後,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時,一直希望自己出院後可以平平淡淡地走完高中剩餘的時光,可是如今的自己,已經捲入到流言的漩渦中心,已經漸漸跟那個初衷背離。她又窘迫又惶恐,竭力維持聲調:你真的不懂那我自己算!說著迅速抽回自己的書。鐘徛卻冇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他微微挑起細長的眼角,不問言逸愷嗎他絕對懂的!濃墨般的眸子裡閃動著邪氣的波光,神情竟是裝得認真無比。展若綾懶得理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早上最後一節是語文課。展若綾坐在座位上,聽到幾個男生在後麵聊天,其中鐘徛的聲音一聽就能辨認出來。言逸愷走進教室的時候,有個男生突然叫住言逸愷,提起她的名字:言逸愷,你跟展若綾……那一刻,展若綾的心裡滑過許多念頭,然後她下了一個決定。她打開語文書,翻到其中一頁空白的地方,抓起鉛筆開始寫字。鐘徛:我不知道最近你為什麼老拿我和言逸愷開玩笑,也許你隻是覺得好玩而已,但是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我很困擾將心比心,如果那個被開玩笑的人是你,你作何感想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拿我和言逸愷開玩笑。謝謝!她放下筆,在心裡默默唸了一遍,覺得把想說的意思都表達出來了。還是課間,她拿起語文書就筆直地走向鐘徛。鐘徛看到她走過來,明顯一愣,漆黑的眼眸如同研磨了許久的墨水,直直地看著她。展若綾迅速將語文書打開到寫了字的那一頁,然後舉到他麵前讓他看。旁邊的廖一凡好奇地湊過來,什麼東西我們一起看吧。展若綾守在鐘徛旁邊,僵著聲音說:隻有他纔可以看。廖一凡戲謔道:情書嗎展若綾尷尬萬分,冇有回答。鐘徛坐正身子,向廖一凡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迅速斂去臉上那種漫不經心的表情,開始低頭看她寫的那段話。展若綾再也無暇顧及廖一凡,隻是注意著鐘徛的神情變化。他垂著眼眸,側臉十分專注,線條剛毅。看完了嗎展若綾從教室的後門望出去就看到語文老師的身影,急急地問他。等一下。鐘徛的視線依舊聚焦在語文書的鉛筆字上,目光緩慢地隨著字跡移動,像是要把每一個字都背下來一樣。隻是幾秒鐘的事,展若綾卻覺得彷彿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鐘徛,一雙腿繃得直直的,似乎隻有這樣纔可以帶給她力量和勇氣,讓她支撐下去。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真的不想給鐘徛寫這樣的話——鐘徛平時無論對待人,都端著不正經、玩世不恭的態度,她又何必跟他較真呢如果她繼續采取以前那種不搭理的態度,流言應該不久就能淡下來吧而現在這樣的做法,也許已經打擊到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了。[三]修改展若綾很久以後都記得鐘徛那天的表情。他從語文書上抬起頭的時候,已經絲毫不見平時那種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神情,漆黑的眸子裡盛滿了深深的歉意。那一刻,展若綾心裡後悔不已:她真的不應該給鐘徛寫那樣的話。他隻是一個大男孩,一個童心未泯的大男孩。她為什麼要破壞他那種遊戲人間的態度呢鐘徛看著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展若綾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神情,很認真,帶著歉疚,又有點不知所措,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突然覺得無比泄氣,她抽回語文書,冇等鐘徛說話就立刻走回自己的座位。他想說什麼對不起嗎可是他那種性格的人,會跟人道歉嗎不知道為什麼,展若綾潛意識裡不希望聽到他跟自己道歉。那天下午的自習課,言逸愷拿了地理練習冊來問她一道題目。展若綾接過他的練習冊,讀了一下題目,是一道計算區時的題目。她心中驀的冒出一絲好奇來,不由仰起頭問言逸愷:他們這麼說你和我,你怎麼都不生氣啊言逸愷無所謂地一笑: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我們又冇什麼,清者自清。你不怕嗎展若綾側著頭,認真地問他。這個五官清秀的男生,脾氣也太好了。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言逸愷揚了揚眉梢,略微提高音量,似乎有點不明所以。是啊。怕什麼他又冇有經曆過車禍。那種惶恐的心理,應該隻有自己纔會有吧展若綾笑了笑,向他點頭:說得有道理!低頭繼續幫他看題目。言逸愷注視著她。她低頭看著練習冊,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一側的頭髮順著臉頰流瀉而下,在燈光的映照下如黑緞般光滑。言逸愷隻覺得心中突地一動,不由敲了敲她的桌子,待她抬起頭來,問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你介意嗎無所謂了。展若綾淡淡一笑,清者自清,你說的。那是怎樣淡然的笑容,彷彿看透了一切,卻又帶著不自覺的怡然。那就行。言逸愷隻能這麼回答。事實上,從那天開始,鐘徛就收斂了許多,再也冇有拿她和言逸愷的關係來開玩笑。但是她跟鐘徛之前建立起來的那種淺淺的交流,也隨之泯滅。從那天起,兩人的對話便幾乎冇有說過話,形同路人。偶爾鐘徛對上她的目光,略作停頓就馬上移開。就這樣,展若綾落得一個學期的清淨期。鐘徛仍然端著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展若綾每次聽到鐘徛跟男生們聊天說笑,就覺得很欣慰:他依舊是那個童心未泯的大男孩,仍然維持著活潑的本色。她終於,還是冇有損害到他的灑脫與不羈。老師們普遍都很偏愛鐘徛這個學生,展若綾經常聽到老師叫他回答問題。雖然鐘徛的語文成績很一般,但是這絲毫不影響語文老師對他的喜愛之情。有一次語文習題課,老師評講文言文閱讀,向學生簡要地介紹了一下解題的規律,最後說道:一般順著這個思路就能把題目做出來。鐘徛的聲音幾乎是立刻響起來的:有道理!全班同學都笑起來,展若綾也是一笑。平時作風嚴厲的語文老師,臉上也舒展出一抹笑容。愉悅的氣息迅速在教室裡蔓延開來。鐘徛偶爾會在課堂上冒出這種利落巧妙的接話,大家都已經習慣。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男生,走到哪裡,都是眾人關注的焦點。可是,他的陽光與笑容,都與她無關。展若綾雖然在那場車禍中保住了性命,但是卻在膝蓋和肩膀處留下了遺患,每隔半年就要到醫院複診。體育課對她而言,從來都是自習課。每到體育課,她就留在教室裡寫作業。做完當天的數學作業,她推開習題冊,揉了揉肩膀。教室裡除了她還有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偶爾也有學生翹體育課,留在教室裡。這樣的情景展若綾已經習以為常。她走出教室,站到走廊上,望著下麵的室外籃球場。班上的男生在下麵打比賽,鐘徛和言逸愷等一群男生都在其中。陽光打在籃球架上麵,反射出亮白而耀眼的光芒,明晃晃地射入她的眼睛。再遠處,是綠草如茵的足球場,男生在草地上追逐著那個黑白塊組成的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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