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色纏春 第173章 疏離
宋芷薇咬了咬唇，牙印留在下唇上，留下淡淡的紅痕。
她終究還是開了口，聲音有些顫抖，卻帶著不容退讓的堅定：“小叔，我每個月給你轉一萬塊。我知道不多，但都是我掙的，一分一厘都沒動彆的，你彆推，收下吧。”
她現在還是實習生，工資剛夠養活自己，省吃儉用才能勉強維持日常開銷。
偶爾接了案子，稿費或獎金多一些，她也都一筆筆攢下來。
能擠出來的，也就這點了。
她知道這點錢對於治療來說杯水車薪，可這是她目前能給的全部。
第一百二十章我錯了
周予策聽完，臉瞬間沉了下去，眉頭皺起，眼中掠過一絲慍怒：“芷薇，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是那種要靠你接濟的人？”
她攥緊手心，指甲掐進掌肉裡，刺痛讓她稍稍穩住了情緒。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我知道你不缺錢，從前不缺，現在也不缺。可這事是我該擔的，哪怕隻是一點心意，我也不能因為你不想要，就裝作看不見、當它沒發生過。”
他藏在被子裡的手，悄悄攥成了拳，指節泛白，隱隱發顫。
抬眼瞧她時，臉上卻擠出一抹笑，笑得溫柔，甚至帶著幾分寵溺：“大哥……找過你嗎？”
“早上週叔叔說了，讓我多來陪陪你。”
她老實答，語氣溫順，不敢看他眼睛深處的情緒波動。
“就這？沒彆的？”
他追問，聲音很輕，卻帶著試探的鋒芒。
她認真回想了一下，仔細翻找記憶中的每一個細節，最後搖頭：“就這句。他說你最近情緒不太穩定，讓我抽空多來看看你。還有什麼？我不記得了。”
“沒，我隨便問問。”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卻隻吐出這幾個字。
眼底掠過一點暗影，快得抓不住，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一閃而逝。
剛才門外那場吵鬨，他全聽見了。
醫生和家屬的爭執，腳步聲、壓低的怒吼、壓抑的啜泣，一字不落。
他知道他們在說他的病情，說那些“希望渺茫”“最多兩年”的冰冷字眼。
可最紮心的，是她在門外猶豫了好久才推門進來，而不是像從前那樣笑著撲過來喊“小叔”。
以前那個跟在他身後喊“小叔”的小姑娘，眼睛裡全是光，亮得像夏夜的星河。
走路蹦蹦跳跳，說話嘰嘰喳喳，總愛纏著他講小時候的故事。
那時的她，不怕他冷臉，不怕他寡言，隻要他在，她就覺得安心。
現在呢？
連看一眼，都像是隔著玻璃。
一層透明卻無法穿透的屏障，橫在兩人之間。
她禮貌、客氣、小心翼翼，唯獨少了那份親昵與信賴。
這麼多年，說沒就沒了？
他凝視著她——那張臉，還是熟悉的模樣，清清亮亮的，眉眼依舊如初，麵板白皙，鼻梁挺直，連唇角微微上揚的樣子都沒變。
可她的眼神，怎麼就變了呢？
曾經清澈見底的目光，如今藏著躲閃、克製，甚至還有一絲……
疏離。
“芷薇，今晚……能陪我一晚嗎？”
他忽然開口，聲音低啞，帶著罕見的脆弱。
她一愣，睜大眼睛：“啊？”
腦子裡一片空白，一時沒反應過來。
“明天我讓司機送你去公司，也不行？”
他試圖挽留，語氣放得極軟，幾乎是懇求。
她腦子裡一閃而過盛霆舟那張臉——那雙冷漠審視的眼睛，那副不容違逆的姿態。
輕輕搖頭，聲音很小，卻斬釘截鐵：“真不行，小叔，我晚上還有事要忙。”
雖然隔壁還有空病房，但昨晚她和盛霆舟已經認真談過了——如果她真的留在醫院陪護小叔，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這份感情，來得太過曲折，也太過珍貴。
她花了很久才從過去的陰影裡走出來，才一點點地靠近盛霆舟，才終於讓彼此的心重新貼在一起。
她不想因為一點看似微不足道的決定，就在兩人之間埋下誤解的種子，讓原本脆弱的信任再次出現裂痕。
“行吧。”
周予策的聲音明顯低了下來，像被壓住了情緒的尾音，輕輕飄在安靜的病房裡。
他臉上的失落，濃得化不開，眼角微微下垂，目光落在病床邊的地板上，藏都藏不住。
那種被拒絕的苦澀，像是從心底蔓延到了指尖。
宋芷薇見狀，心裡一緊，趕緊扭過頭，不敢再看他的神情，怕自己會心軟。
她努力讓語氣顯得自然些，輕聲問道：“小叔，吃水果嗎？我削點蘋果給你？”
他搖搖頭，動作很輕，語氣卻冷得像冬天的風：“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該休息了。”
這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毫無預兆地砸進她的心口，悶悶地壓著，讓她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跳的節奏，一下一下，沉得發痛。
走出病房時，走廊的燈光有些刺眼。
她靠在牆邊站了幾秒，才掏出手機，指尖微顫地給盛霆舟發了條訊息：【你忙完了嗎？】
幾乎是瞬間，對方就回了：【嗯，路上了。想吃啥？】
她看著螢幕，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回道：【我還在醫院。】
盛霆舟似乎愣了一下，接著問：【去看你小叔了？】
她低頭盯著螢幕，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嗯，這就要回去了。】
奇怪的是，以前隻要一見到周予策，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他一眼，她心裡就會泛起一絲暖意，像小時候吃糖，從舌尖甜到心裡。
可今天，胸口卻像塞了一團潮濕的棉絮，悶得發慌，喘不上氣，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趕緊離開。
盛霆舟很快又發來一條：【我來接你。】
十分鐘剛過，一輛黑色的suv便穩穩地停在了醫院門口。
車身在陽光下泛著低調的光澤，像他一貫沉穩的風格。
她快步走過去，拉開車門，一眼就看見副駕駛上的人，熟悉的側臉，挺拔的鼻梁，微抿的唇角。
她還沒反應過來，嘴角就已經不自覺地揚了起來：“你吃飯沒？”
“等你呢。”
他轉過頭，眸光溫柔地看了她一眼，隨即伸手，輕輕一拽，就把她拉上了車。
他順手抬手，替她把安全帶拉過來，動作熟練而自然地扣上，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肩膀，帶來一絲微小的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