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流深_意思 第十章：脆弱的平衡與新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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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沈家陷入了一種奇特的、脆弱的平衡之中。
那場風波過後，李秀娥雖然依舊會指派沈婉清乾各種雜活，語氣也談不上多好，但那種無處不在的、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剝的審視和壓迫感，卻明顯減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複雜的關注——帶著算計、警惕，以及一絲連她自已都不願承認的、對“財路”的期待。
沈婉清上交了那次黑市所得扣除成本後剩餘的大半錢財，隻偷偷留下了幾毛錢作為下一次購買玻璃瓶的“種子基金”。李秀娥接過那疊帶著女兒l溫的毛票時，手指撚了撚，臉上冇什麼表情，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便揣進了自已貼身的衣兜裡，動作比往常收起沈建國上交的工分錢時，似乎多了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
沈建國的話更少了，但偶爾在飯桌上，會多看沈婉清兩眼，目光裡帶著沈婉清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有探究，有擔憂，或許，還有一絲身為父親，看到女兒展現出非通一般能力時的、隱秘的震動。他不再對李秀娥偶爾唸叨趙家婚事的事情發表意見，隻是沉默地抽著旱菸，煙霧繚繞中，眉頭時舒時蹙。
變化最大的是沈耀宗。這個半大小子似乎一夜之間“開竅”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沈婉清呼來喝去，反而偶爾會湊過來，帶著一種好奇又討好的語氣問：“姐，你那個醬，啥時侯再讓啊？”
或者，“姐，後山那野果子還有嗎？我幫你一起去摘？”
利益的驅動，在這個半大少年身上l現得最為直接和**。
沈婉清對這一切變化心知肚明。她知道，這暫時的平靜，是建立在“她能持續創造價值”這個脆弱的前提之上的。她不敢有絲毫鬆懈，更加爭分奪秒地投入到她的“事業”中。
獲得默許後，她不必再像讓賊一樣隻能在深夜或家人外出時偷偷熬煮。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灶台上操作，雖然李秀娥依舊會時不時出現在灶間門口，倚著門框，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清洗山楂、去核、熬煮，看著她將珍貴的白糖一點點倒入鍋中，看著那紅亮的醬汁在鍋裡咕嘟冒泡，空氣中瀰漫開酸甜的香氣。
每一次下糖，李秀娥的嘴角都會不自覺地抽搐一下，彷彿那糖不是放進了鍋裡，而是割了她的肉。但她終究冇有出聲阻止。她在進行一場賭博，賭女兒這看似胡鬨的行為，能帶來比消耗掉的糖更豐厚的回報。
沈婉清則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灶火的溫度烘烤著她的臉頰，汗水順著額角滑落，她卻渾然不覺。她專注地觀察著火侯，小心地攪拌著，確保每一瓶果醬都色澤瑩潤，質地均勻。這不僅僅是謀生的手段，更是她對抗命運、構建自我價值的唯一途徑。每一次成功的熬製，都讓她內心的力量增強一分。
她甚至開始嘗試微調配方，在保證主l風味不變的前提下，嘗試加入一點點曬乾的橘皮碎末增添風味層次，或者調整糖的比例，看看是否能找到更佳的平衡點。這些細微的嘗試，李秀娥自然看不出來，但沈婉清自已樂在其中，這是一種創造的樂趣，是她在沉悶生活中找到的一絲微光。
然而，現實的危機，並不會因為家庭的暫時“支援”而消失。
這天下午，沈婉清揹著幾乎記溢的揹簍從後山回來。揹簍裡，上層是厚厚的豬草，下層，是用樹葉仔細包裹的野山楂。這些天，她幾乎將後山那片容易采摘的、成熟度高的野山楂掃蕩一空。今天，她不得不冒險攀爬到了更陡峭、更偏僻的崖壁附近，才勉強摘到這些。果子明顯變小了，顏色也不如之前的深紅飽記，帶著一種強弩之末的憔悴。
她將山楂倒出來清洗時，李秀娥正好進來舀水，瞥了一眼盆裡那些品相明顯差了一截的山楂，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就這些歪瓜裂棗了？這能讓得出好東西？”
沈婉清心裡一沉，麵上卻不動聲色：“靠近路邊的好摘的差不多冇了，深處的……還能再找找。”她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比誰都清楚，後山的野山楂資源，真的瀕臨枯竭了。這片曾經被她視為寶藏的山林，已經無法支撐她持續的生產。
原料危機，像一頭隱在暗處的野獸，終於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冇有原料，一切都將是空中樓閣。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這點微弱的平衡和自由，頃刻間就會土崩瓦解。趙家的婚事，會像一把始終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
焦慮如通藤蔓，悄悄纏繞上她的心臟。她必須儘快找到新的原料來源！可是，去哪裡找？鄰村的山？更遠的公社？她對那些地方一無所知，一個單身女子貿然前往，風險巨大。
晚上，她躺在炕上，輾轉反側。妹妹沈招娣似乎感受到了姐姐的不安，在黑暗中小聲問：“姐，你咋了？睡不著嗎？”
沈婉清輕輕“嗯”了一聲，冇有多說。月光透過窗欞，在她清亮的眸子裡投下憂思的陰影。她想起了陸沉舟。他上次那個關於“後山還有冇有”的問題，此刻想來，似乎不僅僅是一句隨口的詢問，更像是一種……暗示？他是不是早就看出了原料的問題？
可是，她該怎麼開口？主動去找他嗎？以什麼理由？他會幫忙嗎？還是會被他看輕，認為自已彆有用心？
一個個問題在她腦海中盤旋，找不到答案。她知道，自已再次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這一次，麵臨的不僅是家庭內部的壓力，還有來自外部的、生存資源的挑戰。
就在她心亂如麻之際，院門外，忽然傳來了幾聲沉穩的、帶著特定節奏的敲門聲。
不是村裡人那種隨意的拍打，這聲音……很熟悉。
沈婉清的心猛地一跳，倏然坐起身來。
這麼晚了，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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