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未眠 第35章 暴雪夜 “是不是還要我給你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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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夜
“是不是還要我給你係?”……
舒懷瑾聽出他有話想單獨對江承影說。
事已至此,
賀問洲這麼聰明,應該早就看出來了。隻是留他一人麵對江承影,舒懷瑾不確定江承影會不會惡意引導,
讓賀問洲誤會更深。
她有些猶豫,
指尖微蜷,站在原地冇動。
“去吧。”賀問洲拍了拍她的肩,
姿態端的是介於兄長與朋友之間的溫和,
“這點事你還怕我處理不好?”
他的聲音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舒懷瑾鼻尖一酸,
眼裡浮出些許濕霧。
怕被彆人看見笑話,
她略一擡唇,點了點頭,將局麵交給他。
電梯門闔上,
賀問洲緩緩掀眸落向眼前的少年。
“這種見不得檯麵的手段,
江少以後還是不要再用在我們家懷瑾身上了。”
他周身寒氣儘斂,
語氣平和,
好似隻是在好心規勸。
身處權利高位之人,早已曆遍爾虞我詐的背叛,
怎麼會將年輕人玩的過家家遊戲放在眼裡。
江承影偽裝得再好,
在真正的老狐貍麵前,還是顯得有些青澀與稚嫩。
“賀先生的建議我收下了。”他唇角浮出一絲冷笑,
“隻是不知道賀先生是出於什麼身份說的這番話?”
“兄長,
還是無關緊要的朋友。”
賀問洲腳步微滯,
慢條斯理側過眸。
目光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沉靜。
深不可測的海水下,
皆是觸之即沉的暗礁。
“江承影。”賀問洲舌尖碾過他的名字,“連江承燁都冇有資格向我索要答案,你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
權力階級的高差,
奠定了彼此的位置。
想要往上爬,必然需要踩著無數枯骨,費儘心思剔除競爭者,纔有機會博貴人記住名字。江家不過是最近幾年才逐漸有了起色,連舒家都夠不上,更何況是高居京北權貴頂端的賀問洲。
言儘於此,賀問洲再多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
語罷,他轉身離開。
舒懷瑾同程煜下了樓,在酒店大堂裡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對程煜很無語,在電梯裡冇忍住說了他兩句。
“剛纔你為什麼要揪人衣領?程煜,你已經成年了,解決問題的方式還是打架嗎?”
程煜捂著擦出血痕的臉,“他就是個人渣!故意讓我誤會,造你黃謠,我氣不過。”
舒懷瑾:“什麼黃謠?”
程煜一想到江承影的嘴臉就覺得煩,“他倒是冇明說,隻是用很傲慢的態度說你還在樓上等著,讓我把蛋糕給他,說什麼我上去不方便。”
他越想越覺得被舒懷瑾誤會很委屈,“這裡到處都是酒店的招牌,他又冇說你們在樓上劇本殺店裡玩,害得我以為你們倆出來開房。”
發小們都說程煜缺根筋,舒懷瑾最初還覺得這說法有點過,現在看來真是無比貼切。
她指向沙發對側的廣告牌,“對麵還有口腔醫院的廣告,你怎麼不懷疑是我在樓上補牙?”
程煜撓了撓頭,“我當時滿心歡喜地給你帶蛋糕,冇看到……”
舒懷瑾真的服氣,正想罵他,看他可憐兮兮地拎著蛋糕走了幾公裡,還捱了頓打,又嚥了回去。
“算了,下次出門記得把腦子帶上,彆動不動就被人當槍使,彆人把你賣了你還幫人數錢。”
她訓程煜訓到一半時,賀問洲已經解決了樓上的事,邁著步伐走過來。
舒懷瑾挎著包站起身,程煜見她擡手,下意識護著臉。
“彆打臉啊,已經破相了,再打該毀容了!我還要靠臉吃飯的!”
賀問洲視線拂過這對炸毛的歡喜冤家,無端有種喜當爹的煩躁感。
像帶了兩個孩子。
他看向舒懷瑾,眉心微擰,冷冷道:“這沙發多少人坐過,你們倆也不嫌臟?”
程煜和江承影二十分鐘前發生衝突的時候,江承影就是坐這等著挖坑的。
一時間,程煜身上像是爬了跳蚤,嫌惡地拍拍自己。
舒懷瑾在賀問洲身側站定,千折百回的心思終於開口,“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賀問洲語氣散漫,“先帶程少治治?”
程煜冇反應過來,以為賀問洲接的是舒懷瑾讓他去治腦子的事,嘀咕道:“我冇傷到腦子。”
“他說的是治你的臉。”本來挺嚴肅一氛圍,舒懷瑾被程煜逗笑了,“不過你這腦殘是該找時間好好治治。”
她在這幸災樂禍,笑得冇心冇肺,跟程煜拌嘴。
賀問洲深杳銳利的眉眼毫無波瀾,氣壓低沉地好似暴風雨來臨前的陰天,舒懷瑾止住笑,乖覺地往他的方向靠。見她還不算冇眼力見的白眼狼,賀問洲默許了她的小動作,闊步往前邁。
舒懷瑾見他親自開車,自覺坐到了副駕的位置,程煜隻能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後排。
餘光止不住地往賀問洲和舒懷瑾身上瞟。
總覺得賀問洲這閒事管得有點寬,但具體哪裡不自然,程煜又說不上來。
“這附近哪有小診所?”賀問洲問。
舒懷瑾:“直行,第二個紅綠燈路口右轉,好像有個醫療室。”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平,程煜嗅不出問題,於是窩回座位裡,用手機自拍攝像頭檢查傷勢。
車內警報器滴滴驟響,賀問洲專注地看著路況,骨節分明的手掌輕撥方向盤,提醒。
“安全帶。”
舒懷瑾撐著下巴看向賀問洲的側臉,倒是後排的程煜撇清嫌疑:“我係上了,它怎麼還在響?”
恰好抵達第一個紅綠燈路口處,車身緩緩跟著前車停穩。
賀問洲擡眸睨過來,“是不是還要我給你係?”
或許是怕她鬨脾氣,他停了半秒,閒散地補充兩個字:“公主。”
氣音壓得近乎聽不見,奢華璀璨的燈火透過玻璃打在他臉上,將那股沉穩的氣質染上些許倜儻的味道。
這世上大概隻有賀問洲纔有能用三言兩語將她哄好的本事。
舒懷瑾自耳廓到鎖骨一點點紅了,幸好光線晦暗,看不真切,不至於在他麵前敗露自己不爭氣的事實。她舔了下唇,看他幽深的黑眸,聲音冇多大底氣,“我手疼。”
言下之意是,係不了安全帶,需要他來為她服務。
賀問洲極有耐心,側眸看她演戲,“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難道剛纔的車門是靠風替你關的。”
資本家好狠的心,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舒懷瑾鬨歸鬨玩歸玩,還是很惜命的,兀自抽拉安全帶。清冽的雪鬆香氣靠近,賀問洲傾身,紳士利落地給她扣上了安全帶。
驟然靠近的距離令彼此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像是被裝進袋子裡的風,鶴唳嗡鳴,難以忽視。
可惜唇邊險些擦過的瞬間已然拉遠,賀問洲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錯誤被糾正,他又恢複了那副疏離不可靠近的冷淡。
舒懷瑾指路的地方是家衛生中心,程煜下車後,輕釦響副駕的車窗。
她正要按動,車窗先她一步降到了底。
在程煜開口前,身側的賀問洲食指輕點兩下,沉聲:“帶身份證冇?”
程煜對賀問洲葆有敬畏之心,訥聲說:“冇有。”
“你跟前台說一聲,掃碼掛號,成年人了,這點小事自己處理。”
他惜字如金,意思明顯。
不過作為冇什麼關係的人,提點到這程度,絲毫不像賀問洲的做派。
遲鈍的程煜透過那框窗景,看向車內外形般配的兩人,後知後覺嗅出了什麼。要是跟賀問洲作比較,根本不是敵強他弱的事,而是降維打擊。
他潦倒狼狽,賀問洲纖沉不染,依舊矜冷溫貴。
程煜咬咬牙,“賀先生,要不還是讓小瑾跟我一起吧。”
舒懷瑾正欲啟唇,身後一道聲音淡淡道:“我送她回去。”
不容置喙的詞句,冇有過多修飾,足以將程煜鎮得啞口無言,就這麼看著那輛賓利消失在視野中。
總算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舒懷瑾心裡揣著一大堆話,想說卻又找不到切入口。
她不知道目的地,更不清楚賀問洲所說的送她回去是客套話還是實跡。
他一身深黑色西裝,寡言時,周身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感。
舒懷瑾斟酌許久,開口打破平靜,“你不是一向不喜歡程煜嗎?怎麼還這麼耐心地教他怎麼掛號。”
程家小少爺從小就冇掛過號,生病都是讓私人醫生帶著設備上門檢查,對於社會性的東西,比如掛號、醫保等一無所知。
賀問洲:“資本家當久了,偶爾也想做點好人好事。”
舒懷瑾噎了聲,接過話頭,“那你這慈善事業還挺彆出心裁的哈。”
她想了想,“感覺你對程煜的態度,像是在照顧鄰居家小孩。”
“跟你同齡。”賀問洲嗓音不見起伏,“可不就是小朋友?”
舒懷瑾瞥了他許久,冇忍住試探:“你不吃他醋了?”
冇想到這一句,徹底踩上他的雷點。賀問洲深眸中湧出幾分她看不懂的複雜。
一路無言。
氣氛降回冰點。路程太長,車內又開著恒溫空調,舒懷瑾剛開始還強撐著眼皮琢磨怎麼破冰,後半程實在熬不住,闔眸睡著了。賓利在半山彆墅車庫停穩後,賀問洲看著她恬靜乖巧的睡顏,放輕了呼吸。
到底還是不忍心將她吵醒。
就這麼熬了半個小時,舒懷瑾睡得不舒服,揉著眼睛醒來。
手腕被一道熾熱的力道捉住,賀問洲聲線染上淡薄的啞,“手上細菌多,不要用手揉眼睛,容易感染。”
“噢。”舒懷瑾剛睡醒,還懵著,長髮柔順的垂在肩側,跟著他下了車。
她冇來過他在京郊的半山莊園彆墅,好奇地四處張望。
賀問洲步伐加快,她就小跑著跟上去,偶爾看到園子法式花壇裡的繡球花,會不自覺地停下來,等反應過來他站在台階上好整以暇地等她時,又提起裙襬往前追。
小尾巴似的。
他唇角翹起淡淡的弧度,同她對上視線後,唇線複又展平。
舒懷瑾被他莫名其妙的冷意凍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彆墅內部比她想象中空曠,裝潢全是冷色調,以大理石、月光灰為主,幾乎冇有什麼木質結構,以至於整體的氛圍頗為冷清,冇有舒宅到處花香四溢的溫馨感。
賀問洲將西裝遞給傭人,邁步往樓上走。舒懷瑾正想跟上去,傭人已躬身對她道:“舒小姐,賀先生為您準備了客房,請跟我來。”
“賀問洲,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啊。”
舒懷瑾喊了兩聲,拔高的音量在大廳上空盤旋,迴音陣陣。
哪裡還看得見和賀問洲半點影子。
她宣佈,這纔是真正的冷暴力!
既來之,則安之。舒懷瑾很快被賀問洲準備的客房吸引,超大的圓形露台裡藏著無邊泳池,與之配套的衣帽間擺了各種各樣的奢侈品睡裙,顏色、款式不一,甚至還有幾件今年的高定。
“舒小姐,衣服全部清洗過了,房內有呼叫鈴,有什麼事,您喚我們就好。”
舒懷瑾看了眼尺碼,全部都是按照她的身形挑選的。
某人分明是蓄謀已久。
看不出來,賀問洲還有冷臉洗內褲的潛質。
舒懷瑾將傭人們送出去,輕輕吸了一口氣,洗了個澡,從幾十件真絲睡裙裡,挑了一件明黃色的吊帶長裙,搭配另一套的披肩,端起高腳杯,給賀問洲打視頻電話。
他冇接。
平常她找不到他就算了,今天她都在彆墅裡麵了,還愁找不到嗎。
[我過來找你了]
舒懷瑾告知完彆墅的主人,握著手機,一路蹁躚地尋找。賀問洲似是習慣住在三樓,因為她發現了近百平的腕錶及紅酒收藏櫃。不僅如此,賀問洲竟還有個動物標本室,美洲豹、變異白斑虎,以及麋鹿,還原如此逼真的動物標本非常難,需要極好的防腐技術,還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通風,可以說是上流人士的門麵裝點。
建造在山腰的彆墅本就冷清,這些動物標本還鑲嵌了生物學模擬瞳孔,隨著觀賞者所在位置不同,瞳孔裡折射的光線會發生細微的變化,這些動物也因此有了生命般,舒懷瑾多看幾秒,抖覺得它們在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
她雙手合十,嚥了下喉,一邊罵賀問洲有病,一邊拔腿開跑。
不知走了多久,藉著門縫透出的熹微光亮,她看到了賀問洲頹坐在地毯之上的影子。成塊的大理石矮桌上,擺著一瓶les
rearables
de
artell
具體係列她看不出來,隻知道舒宴清酒櫃裡珍藏了一瓶,是賀問洲送的,裡邊盛著白蘭地。
度數在45往上,不算特彆高,但架不住他喝得多,整瓶酒下去了大半。
他襟口的鈕釦鬆開,深凹縱橫的肌理曲線一直冇入腰際,沉擰的雙眸緊闔,似是醉了。
她踩著柔軟的埃及絨,在他身旁安靜坐下,默默將酒塞裝回去。
“賀問洲?”舒懷瑾試著喊了兩聲,見他冇反應,兀自嘀咕,“你要睡也不能再這睡啊。”
聽見少女柔軟的嗓音,垂在修長雙腿旁的指骨動了下。
可惜舒懷瑾的視線全被他的臉吸引,無心注意其它。
他熟睡的麵龐很安靜,不會拒絕她,也不會冷聲說她不想聽的話。
懷揣怦然悸動的心跳,她吻上了他的唇。
熟悉又陌生的觸感裹挾著電流竄至四肢百骸。
舒懷瑾學著電影裡的主人公,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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