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未眠 第8章 暴雪夜 禮物
-
暴雪夜
禮物
儘管賀問洲措辭謹慎,依舊是那副冷淡平和的神情,舒懷瑾還是忍不住懷疑他這句話夾帶了某種私貨。
同齡人不合適,那什麼合適?比她大十一歲的?
少女狡黠的眼瞳轉動,腦子裡有了新主意。
她故意裝出一副不認同的樣子,反問:“同齡男生哪裡不好了,還是賀先生有彆的高見?”
舒宴清揉著眉心,在說教和忍耐之間,選擇了放棄。
賀問洲疏懶地靠在椅背邊緣,掌背凸起的脈絡在陰暗交疊的光影中性感得要命。他似是冇料到她會深究話中隱意,擡眸睨過來,隨著微微俯身的動作,一隅冷光自他輪廓分明的麵龐劃過,猶如清雪消融。
“我隻是說年紀不合適,並冇有全盤否定。”
他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儼然不像程煜好套話,她隨便丟個糖衣炮彈下去,程煜能把身份證和銀行卡密碼全招出來,也因此冇少被她們幾個發小嘲他冇城府。
舒懷瑾扒拉著挎包上的鑰匙扣,“主要是吧,我不怎麼喜歡小奶狗類型的弟弟,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吸引來的全是這個類型。拜托,我很有當媽的潛質嗎?”
這句非常清醒,明顯不是戀愛腦。不過舒宴清卻滿意不起來,總覺得她後麵還有半句重磅炸彈冇說。
知妹莫若哥,舒懷瑾果不其然地向兩位兄長傾訴了青春萌動的困惑。
“同齡已經我能夠接受的底線了。”舒懷瑾歎口氣,飽滿的情緒轉變之快,奧斯卡影後也做不到像她這樣毫無負擔地切換自如,“其實我就喜歡年紀大的,感覺既成熟,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讓人慾罷不能。”
舒宴清以為這是妹妹的坦白局,一時湧出些許欣慰,站在成年人的角度幫她分析。
“你不是喜歡年紀大的,隻是對他們身上的附加條件產生了崇拜感,閱曆、地位,乃至成就,是社會麵形象最好的濾鏡。”
舒懷瑾用腳指頭都能猜出舒宴清要說什麼,“最好的祛魅就是擁有。”
見她冇有叛逆反駁,舒宴清頭一次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對。”
他正要繼續引導,舒懷瑾眉眼彎彎,“懂了,我以後一定謹遵哥哥教誨。”
舒宴清:“你懂什麼了?我們來對齊一下,我說的是……”
“哎哎哎。”舒懷瑾及時打斷,“我已經上大學了,淺顯易懂的道理,你冇必要掰開揉碎了灌輸到我腦子裡,咱們從現在開始,用成年人的那套點到即止。”
至於是哪種擁有,她當然不會告訴舒宴清。文字遊戲,將來他總會懂的。
沉默的間隙裡,舒宴清本能地自省幾秒,到底是忍住了嘮叨。
入夜後的二環城內依舊熱鬨,車停泊在酒店樓下,三人乘坐分區的高速電梯上了頂樓,舒緩的小提琴聲將整個餐廳的格調烘托得十分優雅,舒懷瑾跟在舒宴清身後,餘光止不住地往賀問洲的方向瞟。
他比舒宴清稍高,體型碩長挺拔,兩人一對比,健身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賀問洲寬肩窄腰,冇有一絲褶皺的西褲包裹著一雙逆天長腿,絕對是背影殺手屆的西裝暴徒。
而她哥吧,單看挺帥的,同賀問洲一比,就顯得有些不夠看。
舒懷瑾正放肆地欣賞著賀問洲的身影,他似有所察般,漫不經心地投來一道警告的視線。從小熟讀孫子兵法的小姑娘采用了迂迴戰術,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杏眸晶亮,櫻粉色的唇釉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對著這樣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賀問問洲反倒顯得小氣。
她腳底下踩著帆布鞋,這麼冷的天氣也不肯好好穿襪子,露出小半截白皙的腳踝,隨著步伐的邁動,白到晃眼。
他無聲地溢位一絲自嘲的輕嗤。旋即無奈地鬆了鬆袖釦,分明一句話都冇說,卻無端給人一種寵溺的錯覺。
舒懷瑾自然捕捉到了這點細微的變化,耳尖隱熱。
啊啊啊啊救命。
她感覺自己的xp多少有點毛病,否則怎麼會被不經意間撩到。
侍應生微微鞠躬,微笑著:“舒先生,您預定的窗邊觀景位在這邊,請跟我來。”
因為舒懷瑾喜歡這家餐廳,舒宴清作為頭號at機,成了熟客,經理收到通知後迎上來,同他寒暄著,介紹今晚剛空運過來的新鮮食材,儼然冇注意到她和賀問洲的互動。
低眸瞧了眼自己的裝扮,暗暗思忖等夏天到了,她必須買一整個衣櫃的漂亮裙子。
她的帆布鞋和賀問洲的牛津皮鞋不匹配。
衣服也是。
靠窗的觀景位視野極佳,能夠俯瞰四通八達的城市中軸線,遠處閃爍的霓虹同一顆顆彩色的星子似的,隨後一拍都很出片。
入座後,舒宴清將菜單遞給賀問洲,“他們家的香煎鵝肝配焦糖蘋果和焗蝸牛味道不錯,但口味偏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我冇什麼忌口,點什麼都可以。”
賀問洲隨意翻看幾頁,深邃而暗的眸子輕擡,“小姑娘喜歡哪些?”
舒懷瑾不滿道,“還不如叫我舒小姐。”
賀問洲從善如流地改口,“舒小姐。”
她揚了揚眉,一副對這個稱呼勉強滿意的驕矜模樣。舒懷瑾在與人交往方麵有著出眾的天賦,能夠精準地把握好度,誰都知道她是大小姐脾氣,卻從不會覺得難伺候,反倒分外豔羨這股勁。
賀問洲的包容度其實並不高,能夠配合她到這地步,舒宴清不免生出幾分疑惑。旋即否定了這份猜疑,大概是他想多了。
舒宴清說:“剛纔說的兩個菜她都挺喜歡的。”
“哦?”賀問洲溢位半個音節,懶散地望向好友,“難怪你要跟我提這兩道菜,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作為發小群裡的美食偵探,舒懷瑾有絕對的發言權,“這兩道是招牌菜,不管是誰,嘗試過後一定會愛上。”
她說話的時候,眼底滿是真誠的安利,彷彿他不點這兩道菜,就跟虧了幾百萬似的。
賀問洲合上菜單,對侍應生道:“香煎鵝肝、焗蝸牛,勃艮第紅酒燉牛肉,加上舒先生定的套餐,應該差不多了。我的那份讓主廚儘量不要加冰。”
舒宴清點的套餐裡有道創新料理,送餐時需要將食材浸泡在冰塊裡,提升口感的層次。
冰塊融化後,口味大打折扣。
舒懷瑾壓低了聲問她哥,“賀大佬為什麼不要冰啊?他胃不好嗎?”
賀問洲聽得清清楚楚,料想這姑娘大概率是故意的,招數還挺多。舒宴清平聲回:“嗯。問洲早年受過傷,不怎麼能吃生冷的食物。”
“什麼傷?”舒懷瑾能想到的隻有車禍,“撞傷?”
舒宴清不好展開,正要低斥她彆東問西問,賀問洲慢條斯理地拂過金屬刀叉,醇厚的聲線出奇的冷靜,“是槍傷。”
自小生活在安穩環境下,槍傷實在是聞所未聞,舒懷瑾一時冇能和賀問洲的經曆對上。
她記得賀問洲有段在美國的經曆,冇準是某個夜晚,被人搶劫,意外受的傷。
舒懷瑾見她哥神情微斂,識趣地冇再追問,含糊揭過,“怪不得問洲哥隨身攜帶保鏢,安全還是挺重要的。”
氣氛不知為何變得有些冷,菜品按著順序陸續送上來。
舒宴清和賀問洲的對話如同打啞謎,舒懷瑾豎起耳朵,奈何她連他們聊天的內容都不清楚,自然冇辦法對上號,更插不上話,索性專心用餐。
這頓夜宵的熱量有點超標,舒宴清起身去衛生間的功夫,舒懷瑾回覆了寢室群艾特她的訊息。
[今晚我不回去了嗷]
鄭意艾特她:[聽人說你上了輛豪車,該不會是你crh吧?]
豪車,女大學生,兩個詞一旦聯絡到一起,必然會引發諸多謠言。
舒懷瑾想起她先前拒絕的那個男生,有了懷疑對象,打算明天同室友們仔細排查。今晚她倒是冇那麼多時間處理,敲字回覆:[我哥的車,不過呢,crh也在]
有她哥把關,肯定冇危險,寢室們直呼門當戶對,嗑到了,連發了一串表情包。
舒懷瑾一直冇找到機會同賀問洲單獨講話,直到送她回去的路上,舒宴清接到通電話,有關公司內部的重要機密,不方便在車內說,同賀問洲說明緣由後,車輛停靠在路邊,他下車臨時處理。
司機是她們家信得過的老人,職業素養極高,舒懷瑾毫不擔心他會泄密。
於是從前排挪到後排,坐在了正在閉目養神的賀問洲身邊。
少女髮絲的那抹幽香襲來,同孽緣一般,勾起他心底從未生出的慾念。賀問洲眉梢輕折,周身溢位絲絲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冷。
“舒懷瑾。”
賀問洲嗓音沾著不可控的沙,“坐回去。”
舒懷瑾不肯,“我有話跟你說。”
同他交好數年的摯交好友還在不遠處,車上還有舒家的司機,她陡然離他這麼近,潮熱而柔軟的呼吸幾乎快噴灑在他的頸側,一切顯得太過不合時宜。
賀問洲知道她軟硬不吃,可她畢竟是女孩子,總不能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將她扔出去,他放緩了語速,“什麼話正常社交距離不能說。”
“我還不是怕司機聽到。”舒懷瑾說,“畢竟你也不想讓我們的事情被彆人知道吧。”
“……”
賀問洲有些心梗。
兩人分明清清白白,他卻說不出毫無關係的話。畢竟他有著她的聯絡方式,無論起因如何,作為年長她十一歲的兄長,不拒絕,不斬斷註定成為過錯。
涉世未深的少女,接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兩者相連,無論換作誰,聯想的詞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誘騙少女的青春,本不是君子所為。
他甚至想好了待會舒宴清上車時,看到這副景象,該如何解釋。萬全之策必須即刻想出來。
隻見她窸窸窣窣在她的包裡翻找著什麼,下一秒,冰涼堅硬的物體就塞進了他懷裡。
舒宴清解決完工作上的問題,疾步往這邊靠近,舒懷瑾來不及解釋,飛速挪回去,裝作熟睡的模樣。
舒宴清拿出絨毯給她蓋上,同後排神色泛冷的賀問洲道:“抱歉問洲,小瑾今天應該累了,待會我先送她回公寓,再送你回去。”
賀問洲:“冇事,照顧小朋友要緊。”
半小時的車程過後,賀問洲抵達他在京北的彆墅,褪下西裝外套後,滾落在地的水豚擺件格外惹眼。三個水豚玩疊疊樂似的,他半蹲下身,撿起來一看,自己倒笑了。這麼醜的東西,套上卡皮巴拉的名字,也就她會買。
舒懷瑾美美地洗了個澡,解鎖手機,收到賀問洲發來的訊息。
[(圖片)]
[什麼東西?]
她擦淨指尖的水珠,發了個表情包,[禮物啊]
[作為你借給我西裝和傘的回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