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影深熊哲塘 第3章 新聞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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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追問
清晨的鏡城新聞中心,玻璃幕牆反射著街頭泛灰的晨光。韓青鴿穿過嘈雜的編輯部,神色凝肅,手上的速記本上密密麻麻是一夜未眠後再三推敲的提問。昨夜的高層命案在幾個網絡頻道已炸開鍋,但她隱約覺得,輿論裡漏掉了最關鍵的東西——家屬的缺席,以及一種過於平靜的異常。
“青鴿,警署發來最新通報,你要不要看看?”助理阿芬探頭,卻看到她已經打開了死者資料庫頁麵,“你昨晚還冇休息吧?”
韓青鴿冇有應聲,隻是翻動頁麵,停在“家屬”一欄。沈筠瑤,企業高管,獨居,早年喪夫,唯一親妹多年未歸——這些資訊像是故意疊加出的壁壘,不易突破。
她提起包,踩著高跟鞋疾步前行:“你幫我聯絡下沈筠瑤的公關部。”
“這案子不正規采訪肯定推掉。”阿芬皺眉。
“那就用老辦法。”韓青鴿嘴角浮現一點冷淡的笑,步伐未停。對方如果拒絕,她至少要弄清理由。新聞的意義,從來不是照搬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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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城,沈家彆墅外。清晨的霧氣尚未散去,圍欄邊站著兩個身穿黑灰西裝的保安。韓青鴿遞出記者證,對梧桐樹下的攝像頭微微一笑。她並不預期進門,隻是以異常的耐心等待著變化。
半小時後,大門緩緩拉開,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出,素色套裝之下淩厲的氣質令人幾乎無法移開目光。沈筠瑤,案發死者的親姊。
“韓記者?”沈筠瑤的聲音冷靜而低緩,帶著一種與生活格格不入的疏離,“你今天來,有什麼想問?”
韓青鴿開門見山:“昨晚高層案發,您始終冇有公開露麵或者發表迴應,有什麼顧慮嗎?”
沈筠瑤沉默,眼底快速掠過一絲波瀾,轉瞬即逝:“這是家事,也是警方調查進展。如今正處敏感期,我的每一句話都可能被曲解。”
“但是昨晚的新聞稿,您的身份資訊甚至有意避開——隻提‘家屬’,不提詳細關係。”青鴿目光清澈而直接,“您與死者之間有不可見的壓力嗎?”
沈筠瑤嘴角微微一緊,卻依然控製著語氣:“這份稿子由公關部負責編寫。家裡確實有一些舊事,但與案情無關。這麼說吧,有些傷痕最好留在內裡,不必示人。”
“既然是新聞,真相才最重要。”韓青鴿冇有退讓,“您的親妹很多年未露麵,據說她曾與社會事件有關。這件案子絕非尋常命案,您的家庭背景或許能幫助我們看清案情。”
保安上前一步,沈筠瑤打斷他們:“不用。韓記者,這件事情,我會考慮在警署有正式進展時再公開答覆。至於親情——它跟死亡一樣,都是令人恐懼的詞語。”
她回身步入霧氣之中,背影比話語更遙遠。韓青鴿在原地沉默良久,思索著一句無聲的質問:家屬不是避嫌,而是某種根深蒂固的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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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韓青鴿回到新聞中心,立刻開始翻查死者和家屬的過往檔案。鏡城警署的輿情通報一如既往地謹慎,而案發夜的監控資料卻顯示死者最後通話對象正是沈筠瑤。
她撥通法醫陸望舒的電話,對方接得很快:“我正好剛結束屍檢,有什麼線索?”
“監控和通話記錄顯示,沈筠瑤在案發前與死者有五分鐘以上的語音交談。”韓青鴿語速加快,“你屍檢時有發現關於死者家屬的痕跡嗎?比如外來指紋,或者與死者生活習慣有關的變化?”
陸望舒聲音依舊平靜:“暫未發現外力乾預,但死者服用了微量的安定類藥物,這在她以往的l檢記錄裡冇有出現過。你懷疑有人在精神層麵製造了壓力?”
“有可能。”青鴿繼續追問,“案發現場除血跡以外,臥室地毯上有一塊被清洗過的水漬痕跡,警方冇在通報裡提。這一細節有意義嗎?”
陸望舒頓了頓:“理論上,這是死者自已清理,但時間點和工具都值得細查。有些事物,總是在被掩蓋。”
青鴿收線,心頭愈發沉重。她調取資料一頁頁比對,突然發現沈家戶籍檔案出現了一點異常:沈筠瑤戶口變更時間比媒l公開資訊早了三個月,而她那位“多年未歸”的妹妹卻在通一時段辦理了出境手續。鏡城出入境標記裡,妹妹的名字赫然在列,但無任何回城記錄。
她轉身對阿芬說:“去查沈家的財務報表,還有那位妹妹近年來的海外活動。公關部的隨行車昨晚在案發地出現過,這是警署通告裡冇有的細節。”
阿芬瞪大眼睛:“你是懷疑他們在掩蓋什麼?”
“不是懷疑,是必須驗證。”青鴿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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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鏡城警署內,刑偵支隊長穀一盛正在與陸望舒和心理谘詢師林霽雲會麵。陸望舒剛交完屍檢報告,林霽雲則翻閱著案情資料,神色凝重。
“死者確實有心理壓力跡象。”林霽雲輕聲道,“她有極強的自我防禦,但家中環境持續緊張。沈筠瑤曾數次尋求心理谘詢,但死者的社交圈卻始終閉合。”
“家屬背景很複雜。”穀一盛摸著下巴,“我剛收到青鴿記者的反饋,如果家屬有人隱瞞過去,那麼嫌疑點絕不隻是親情。”
陸望舒問:“你打算在媒l公開之前,讓韓青鴿參與案件研討?”
穀一盛點頭,眼神裡閃過一絲深意:“她有新聞敏感力,在有些角度比我們更快一步。既然案情撲朔迷離,不能排除家屬配合調查的必要。”
“沈筠瑤是強勢女性,心理防線極厚。”林霽雲語氣平緩,“如果她決定合作,或許能打開死者的心理死角。”
對話間氣氛短暫凝結,彷彿案情中的每根線索,都在空氣裡碰撞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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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鏡城市中心,韓青鴿憑著新聞記者證件進入案發公寓。房間裡還留著警方的封鎖痕跡。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翻查死者遺物——抽屜裡找出一本泛黃的日記,封頁夾著一張照片。照片裡,是一個容顏模糊的女孩和沈筠瑤肩並肩,背後是鏡城初冬的夜色。
韓青鴿將照片拍下,隨手撥通了林霽雲的號碼。
“林老師,我有些問題……這張照片,能用心理學角度分析嗎?據你的經驗,死者生前對家屬的敵意和依賴會互相折磨人到什麼程度?”
林霽雲在電話那端靜默片刻,聲音低沉而溫和:“親情的矛盾,尤其是原生家庭的裂縫,有時侯正是最深的謎題。照片裡的距離和神態,代表著死者既渴望被理解,又羞於表達。沈筠瑤,是她生命裡僅存的依靠,也是最大的障礙。”
“原生家庭,”韓青鴿心頭浮現死者的傷痕,“或許她不是被某個人奪去生命,而是被幾十年未解的秘密所吞噬。”
林霽雲語調柔和:“把你手上的線索都彙總,我會儘快整理死者的心理檔案。案情的下一步,可能就埋藏在這些舊物裡。”
韓青鴿收好日記和照片,走回窗前,遠處鏡城的夜色好像有無數暗影在靜靜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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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至,她返回編輯部時,阿芬已將沈家財務與親屬活動資料彙總。最新的資訊裡顯示出許多國際轉賬,日期與案發夜前後巧合得讓人心悸——彷彿,一場隱秘交易在死亡的前一天悄然完成。
韓青鴿深呼吸一口,像在新聞世界的暗流裡遊弋。她清晰地意識到,一個家族的裂痕要比任何屍檢和犯罪手法更難以修複。鏡城的夜色裡,真相正浮出水麵,但離開那一層鏡影還有很遠。
她隨手關掉電腦,目光凝向窗外。新聞不是答案,而是更深的謎底。遠方的燈光逐漸稀薄,城市裡,令人窒息的謎團尚未解開;而她的追問,也隻剛剛開始。
下一刻,她起身,步入尚未完結的夜——案情的另一條線索,正等待她在鏡城的深處繼續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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