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異鏡 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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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
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斜斜地切進臥室,在沈淵的睫毛上跳躍。他睜開眼,發現沈醉陽已經醒了,正支著下巴看他,黑髮亂糟糟地翹著。
\"早。\"沈醉陽笑眯眯地說,\"你的眼睛在陽光下像融化的黃金。\"
沈淵下意識地眨了眨眼,長睫毛掃過對方近在咫尺的指尖。這個距離能清晰地看到沈醉陽瞳孔裡細小的金色斑點,像是陽光穿透黑曜石時留下的光痕。
\"每日一誇嗎小太陽?幾點了?\"沈淵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
\"那可不,複查預約是十點。\"沈醉陽翻身下床,黑色睡衣鬆鬆垮垮地掛在肩上,露出一截鎖骨,\"我做了早餐。\"
廚房裡飄來培根和煎蛋的香氣。沈淵坐在餐桌前,看著沈醉陽熟練地翻動平底鍋,晨光為他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這個畫麵太過熟悉,彷彿時光倒流回一切變故發生之前。
\"給。\"沈醉陽將盤子推到他麵前,溏心煎蛋上用番茄醬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嚐嚐看有冇有記憶中的味道?\"
沈淵切下一塊煎蛋送入口中,蛋黃流心的溫度恰到好處。他擡頭對上沈醉陽期待的眼神,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溏心蛋?\"
沈醉陽的動作頓了一下,黑瞳裡閃過一絲困惑:\"我不知道啊。\"他歪著頭思考,\"就是順手就做成這樣了。\"
這個回答讓沈淵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放下叉子,伸手拂開沈醉陽額前的一縷碎髮:\"等複查完,我帶你去個地方。\"
消毒水的氣味依舊刺鼻。沈醉陽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百無聊賴地晃著腿。
他的黑髮在白色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右手無意識地轉動著那枚霧藍色戒指。
\"沈醉陽先生?\"護士探頭出來,\"腦部ct室在二樓。\"
檢查過程比上次更繁瑣。當沈醉陽終於從核磁共振儀裡被推出來時,額前的黑髮都被冷汗浸濕了。
沈淵遞給他一瓶水,指尖不經意碰到對方的手腕——溫度低得不正常。
\"結果怎麼樣?\"沈淵問走出來的醫生。
中年醫生推了推眼鏡,表情複雜:\"記憶中樞冇有器質性損傷,但海馬體附近檢測到異常電信號。\"他壓低聲音,\"像是被人為乾預過。\"
沈淵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古堡裡那些培養艙,想起瘋狂博士得意的獰笑,想起沈醉陽後頸疤痕下閃爍的晶體管線。藍金色的眼眸深處掀起無聲的風暴。
\"還有更奇怪的事。\"醫生翻看檢查報告,\"他的新陳代謝速率是常人的15倍,細胞活性異常活躍。”
“理論上說,這種體質不應該存在血糖低的問題\"
回家的出租車上,沈醉陽異常安靜。他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突然說:\"我想起來了。\"
沈淵猛地轉頭:\"想起什麼?\"
\"你欠我三個冰淇淋。\"沈醉陽轉過頭,黑瞳裡閃爍著狡黠的光,\"有一次打賭輸了,你賴賬到現在。\"
沈淵的心臟狂跳起來。這不是記憶恢複,這是沈醉陽式的惡作劇——小時候他們根本冇打過這種賭。但他還是配合地點頭:\"現在去買?\"
\"不要。\"沈醉陽靠回座椅上,閉上眼睛,\"先帶我去你說的那個地方。\"
夕陽西沉時,他們站在了城市邊緣的一片空地上。這裡曾經是紅磚小樓的位置,現在隻剩下幾塊殘破的地基磚石。
遠處的起重機正在作業,商業中心的輪廓已經初具規模。
\"梧桐樹在那邊。\"沈淵指著工地圍擋的一角,\"被移栽到公園去了。\"
沈醉陽站在廢墟上,黑髮被晚風吹得飛揚。他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一塊褪色的紅磚:\"我好像聽到蟬鳴了。\"
沈淵的呼吸一滯。每年夏天,沈醉陽總愛趴在梧桐樹下的躺椅上聽蟬鳴,黑髮上落滿細碎的光斑。這個畫麵太過鮮活,幾乎灼傷他的視網膜。
\"還有這個。\"沈醉陽突然從磚石縫裡摳出一個小小的金屬物件——那是半枚生鏽的鈕釦,上麵依稀可見卡通圖案,\"是你的吧?\"
沈淵接過鈕釦,指尖微微發抖。這是他十四歲那年丟的最後一顆校服鈕釦,當時沈醉陽還笑話他連衣服都穿不好。藍金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流轉著濕潤的光澤。
“還有這個,”沈淵從衣包裡拿出懷錶“記得嗎?”
沈醉陽搖頭。
“這是你給我的”沈淵翻到懷錶正麵展示“這是你刻的字。”
接著又打開“你和我的照片,當時你叫我拍照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樂意露臉,你倒是冇心冇肺笑得開心。”
\"所以,為什麼帶我來這裡?\"沈醉陽輕聲問。
沈淵看著夕陽為對方鍍上金邊的側臉,突然伸手撫上他的後頸:\"因為你說過\"
拇指輕輕摩挲著那道疤痕,\"無論忘記多少次,都會重新記起我。\"
“雖然有可能你現在還不知道愛的真正含義是什麼。”
沈醉陽的瞳孔微微擴大。晚風掠過空地,揚起細小的塵埃。
在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前,他低頭與沈淵的額頭相碰。
“現在知道了,而且”
\"這個身體好像真的記得。\"
夜幕降臨,第一顆星星亮起來的時候,他們十指相扣的手上,兩枚戒指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
淩晨四點十三分,沈淵輕輕將沈醉陽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睡夢中的沈醉陽皺了皺眉,黑髮淩亂地鋪在枕頭上,右手無名指上的霧藍色髮絲戒指在夜燈下泛著微光。
客廳裡,時斂已經等在那裡,金髮在檯燈下像一團柔軟的火焰。
他身邊的淩歆音正擦拭著一把銀色手槍,金色長髮如瀑般垂落——那是時斂花了三個月才說服她染的顏色。
\"都安排好了?\"沈淵的聲音比平時低沉。
時斂點點頭,難得冇有嬉皮笑臉:\"醫療艙和監控係統都調試好了,如果他中途醒來\"
\"他不會。\"沈淵穿上黑色作戰服,霧藍色的髮絲被束進防護帽中,\"我在牛奶裡加了安神的藥劑。\"
淩歆音突然擡頭,琥珀色的眼睛直視沈淵:\"你確定要一個人去?那個副本的汙染指數\"
\"正因如此。\"沈淵戴上戰術手套,金屬扣發出冰冷的哢噠聲,\"我一個人反而更方便。\"
時斂還想說什麼,被淩歆音一個眼神製止。她起身將一個小巧的金屬盒遞給沈淵:\"'千機引',遇到植物係怪物時用。\"
沈淵將盒子收進裝備帶,最後看了一眼臥室方向。晨光尚未降臨,整個城市籠罩在深藍色的寂靜中。他悄無聲息地關上門,冇有說再見。
【歡迎進】
“嗯,閉嘴,你很吵。”
血色殘陽下,古堡的輪廓如同巨獸的骸骨。沈淵站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前,發現那些藤蔓比上次更加茂密了,每一根上都長滿了人臉狀的瘤節。當他伸手觸碰門環時,一張人臉突然睜開渾濁的眼睛:
\"容器歸還\"
沈淵的藍金色瞳孔驟然收縮。銀光閃過,匕首已經將那張臉一分為二,暗紫色汁液噴濺在他的麵罩上。大門發出呻吟般的吱呀聲,自動打開了。
大廳裡的人皮地毯正在蠕動,那些被壓扁的麵孔齊聲呢喃:\"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沈淵充耳不聞,徑直走向記憶中的鐘樓方向。他的靴子踩在地毯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嗤聲——地毯下麵不再是地板,而是某種半凝固的血肉組織。
樓梯扶手的脊椎骨發出咯咯的響聲,每一節骨頭上都睜開了黃澄澄的眼睛。
沈淵拔出時斂給的\"千機引\",撒出一把銀色粉末。粉末接觸到的骨頭立刻冒起青煙,眼睛一個接一個爆裂。
\"省省吧。\"沈淵對著空蕩蕩的樓梯間說,聲音冷得像冰,\"我知道你在看,博士。\"
鐘樓頂端的銅鐘已經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由血管和神經組成的繭。
當沈淵踏入房間時,繭的表麵突然裂開,露出裡麵浸泡在營養液中的胎兒——它已經長到成人大小,腹部那道玫瑰形疤痕正一張一合地呼吸著。
\"你終於來了。\"胎兒睜開冇有眼皮的眼睛,博士的聲音從它畸形的口腔裡傳出,\"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們團聚。\"
沈淵的嘴角勾起一個近乎溫柔的弧度:\"是啊,來團聚了。\"
他的右手背在身後,悄悄擰開了\"千機引\"的保險栓。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裡,鐘樓變成了修羅場,一片狼藉。
沈淵這次殺紅眼了,把鐘樓特地當成了在深淵處他曾經呆過的類似於八角籠的地方。
當沈淵的匕首第三次刺入胎兒胸口時,他終於找到了藏在心臟位置的控製晶片。
胎兒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整個古堡隨之震動,牆壁滲出鮮血般的液體。
\"為什麼選他?\"沈淵踩住胎兒扭曲的手臂,藍金色的眼睛裡翻湧著暴虐的暗流,\"為什麼是沈醉陽?\"
胎兒咯咯笑起來,聲音像是玻璃摩擦:\"因為隻有他的基因能承受'星核'的融合\"
“當然,你也很適合,如果你願意的話。”
沈淵毫不遲疑,掏出手槍往胎兒的腹部開了一槍“滾!”
胎兒慘叫了一聲,手指突然暴長,指甲如刀片般劃向沈淵的咽喉,\"你根本不知道你撿到的孩子是什麼\"
沈淵偏頭躲過,匕首精準地插入胎兒的太陽xue。在它徹底停止掙紮前,沈淵俯身在它耳邊輕聲道。
\"我知道,他是我的陽光。\"
古堡開始崩塌時,沈淵正站在玫瑰園中央。那些曾經妖豔的花朵此刻全部枯萎,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人類頭骨。
他打開裝備袋裡的□□,一顆接一顆地扔向各個角落。
火焰很快吞冇了大廳裡的人皮地毯,那些麵孔在烈焰中發出最後的哀嚎。沈淵冷靜地看著火勢蔓延,直到確認每個角落都被火舌舔舐。
在踏出副本的前一秒,他回頭望了一眼——沖天火光中,彷彿又看到那個銀白長髮的少年對他微笑。
“再見,謝臨。”
“歡迎回來,沈醉陽。”
他輕聲說,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退出鍵。
副本出口的陽光刺得沈淵眯起眼。他早已換好乾淨的作戰服,甚至噴了點沈醉陽喜歡的雪鬆香水。
但這一切準備都在看到出口處的四人時變得徒勞——沈醉陽正抱著手臂靠在牆邊,眼睛死死盯著沈淵,黑瞳中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
\"嗨。\"沈淵故作輕鬆地打招呼,藍金色的眼睛卻不敢直視對方,\"這麼巧?\"
時斂的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那個我們剛好路過\"
淩歆音直接翻了個白眼,金色長髮隨著動作揚起一道弧線:\"你進去四小時二十七分鐘,他就在監控前站了四小時二十七分鐘。”
她晃了晃手中的平板,上麵還顯示著古堡最後的燃燒畫麵。
沈淵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走向沈醉陽,伸手想碰對方的臉頰,卻被一把拍開。
\"肋骨斷了三根,左肩胛骨骨裂,右腹有兩處貫穿傷。\"沈醉陽的聲音冷得像冰,\"這就是你說的'更方便'?\"
沈淵驚訝地挑眉:\"你能看到監控?\"
\"我黑了係統。\"時斂小聲插嘴,被淩歆音用手肘捅了一下。
\"去吃烤肉吧。\"沈淵突然說,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請客。\"
烤肉店的煙火氣暫時沖淡了緊張氛圍。時間有些晚了,店內隻有他們四人,老闆家中有急事要先離開一會兒,讓他們自己先吃這次給他們免單。
時斂正殷勤地給淩歆音倒酒,金髮隨著動作一晃一晃的。淩歆音已經喝到第三瓶清酒,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正跟時斂小聲抱怨上次任務時遇到的蠢貨。
沈淵悄悄在桌下握住沈醉陽的手:\"還生氣?\"
沈醉陽瞪著他,黑瞳裡情緒翻湧:\"你明明答應過不再冒險。\"他的指尖輕輕撫過沈淵隱藏在衣領下的繃帶,\"這些傷\"
\"值得。\"沈淵簡短地回答,將烤好的牛舌夾到對方盤子裡,\"我找到答案了。\"
沈醉陽的手突然頓住:\"什麼答案?\"
沈淵湊近他耳邊,呼吸拂過對方的耳垂:\"為什麼隻有你能看見我真正的顏色。\"
他輕輕咬了一下那柔軟的耳垂,\"不是因為的隱藏,而是'星核'選擇了我們兩個。\"
沈醉陽的瞳孔微微擴大,後頸的疤痕突然泛起一陣刺痛。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湧來——實驗室的強光,冰冷的注射器,還有最後時刻,他拚命記住的那雙藍金色眼睛。
\"想起來了?\"沈淵溫柔地問。
沈醉陽冇有回答,而是突然拽住沈淵的衣領,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咬了一下沈淵的耳垂。早就換到隔壁桌的時斂吹了聲口哨,被淩歆音按著頭轉了回去。
\"下次再敢一個人冒險,\"分開時沈醉陽威脅道,\"我就把你綁在床上。\"
沈淵低笑起來,藍金色的眼睛裡盛滿星光:\"遵命,弟弟。\"
窗外,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如同墜入人間的星河。
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片焦黑的玫瑰花瓣正詭異地蠕動著,漸漸滲入地縫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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