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幕顯現,瘋妃帶崽考清華 第446章 你不要騙我!
穿堂風卷著雨氣溜進來,先一步帶來了來人的氣息——
是女兒常用的熏香,隻是淡了許多,倒像是被連日的倦意衝淡了。
那人頭戴素紗帷帽,紗幔垂得極嚴,將整張臉遮得密不透風,連眉目的輪廓都模糊在朦朧的白紗後。
一身月白素衣裹著身形,裙裾掃過金磚地,輕得像雲影掠過水麵。
卻偏能看出腰肢處的清減——確實是明珠。
自己的女兒。
她手裡捧著方素色綾羅帕子,疊得四四方方,邊角都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
隻是那握著帕子的指尖,還能看出幾分青白,像是連日沒歇過,連帶著指節都有些發僵。
“父親。”
她開口時,聲音輕軟,像怕驚散了殿裡的香霧。
透過紗幔傳出來,帶著點悶啞的倦意。
薛大人望著那抹素白的身影,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幾日宮裡宮外不太平,天幕顯靈的事哄得人心惶惶。
女兒守在太後榻前,怕是連個囫圇覺都沒睡過。
他瞧著那垂得低低的帷帽,心裡明鏡似的——定是眼下青黑太重,或是臉色太憔悴,纔不願讓人看見。
薛明珠垂著帷帽,將帕子往袖邊攏了攏,又補充道:
“太後娘娘醒了,方纔還問起您,說要見您說話。”
薛大人喉間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到了嘴邊卻隻化作一聲重重的歎息。
他轉頭看向仍跪著的太醫們,聲音比方纔又沉了幾分:
“你們方纔說的那些法子,當真能讓娘娘好轉?”
太醫們哪敢遲疑,忙不迭地應“是”。
此刻便是心裡有再多猶疑,也隻能咬著牙應下——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既如此,”
薛大人的目光落在薛明珠身上,指尖朝她微微一點,
“把推拿的手法輕重、湯藥的配伍禁忌、熱敷的時辰火候。”
“還有那些該忌諱的勞心事,一字一句說給我女兒聽。”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鄭重,
“她在娘娘身邊伺候,這些事,容不得半點錯漏。”
為首的老太醫連忙叩首應下,抬眼看向薛明珠時,卻見她輕晃了兩下,又微微挺直了脊背。
但是帷帽的紗幔卻是晃了又晃,顯見得是在認真聽著。
“有勞太醫。”
她的聲音透過紗幔傳來,依舊輕軟。
話音剛落,她手裡的帕子已被下意識攥得更穩。
薛大人沒再多說什麼。
他又看了眼那抹素白的身影,目光在帷帽的紗幔上停了停。
最終還是轉過身,抬腳往內殿走。
厚重的殿門推開時,發出沉悶的聲響,像一塊巨石落入深潭。
門外的雨聲、太醫們低聲囑咐的話語,都被這扇門隔在了身後。
內殿裡燃著安神的龍涎香,煙氣嫋嫋纏上梁柱,將昏黃的燭火都暈得朦朧了。
燭影在糊著雲母紙的窗上晃動,像誰的手在輕輕撥弄。
遠處的榻邊垂落著明黃色的帳幔,邊角繡著的鸞鳥在光影裡若隱若現,安靜得隻剩下香灰落在香爐裡的輕響。
內殿裡靜得能聽見燭花爆開的輕響。
太後娘娘躺在鋪著錦緞褥子的榻上,身上蓋著繡暗紋的薄被。
周圍的嬤嬤宮女正輕手輕腳換著溫茶、理著帳角,動作再輕不過,連呼吸都放得極緩,滿室隻餘無聲的忙碌。
榻上的人似乎被殿外傳來的腳步聲驚動了——
那腳步聲沉穩卻帶著幾分急,是薛懷瑾慣有的步調。
太後原本閉著的眼,睫毛顫了顫,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掀開一條縫,目光昏沉地掃過周遭,啞著嗓子道:
“都先退下吧。”
嬤嬤們忙斂聲屏氣退到外間,殿門再次合上時,內殿裡隻剩下榻上的太後和緩步走近的薛大人。
“太醫怎麼說的?”
太後的聲音很輕,但是卻也清明,
“你不必瞞我。我活了這把年紀,自個兒的身子,還能不清楚?”
薛大人站在榻前,看著這位從小疼他的姑母。
往日裡哪怕偶感風寒,她也定會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金步搖襯著烏黑的青絲,連鬢角都尋不到半根雜色;
召見朝臣時端坐鳳椅,隔著十步遠都能感受到那份威嚴。
眼角的細紋裡盛的是銳利,不是如今這化不開的疲憊。
可現在,她露在錦被外的手背上布滿了淡青的筋絡,原本飽滿的臉頰陷了下去。
襯得顴骨有些突兀,花白的發絲散在玉枕上,像落了層霜。
不過短短幾日,怎麼就成了這樣?
簡直判若兩人。
一個盛年太後,一個垂危老人。
薛大人隻覺得心裡的滋味很是發苦。
誰能想到太後娘娘能有今日。
他喉頭動了動,終究還是放軟了語氣:
“姑母,太醫說您隻是氣血有些滯澀,並無大礙,稍稍將養幾日,定會痊癒。”
太後的眼皮又動了動,目光落在薛大人身上。
這個薛家的頂梁柱。
當年還是個穿著月白長衫的清俊少年,站在宮門口等她召見時,眼尾都帶著少年人的清亮;
如今鬢角雖也染了霜,可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哪怕是垂眸時,也透著股磊落的風骨。
這纔是薛家的兒郎,龍章鳳姿,玉質金相,事事妥貼,從來不讓人操心。
比她親生的那個皇帝,不知強了多少。
太後娘娘輕輕歎了口氣,那口氣像是從肺腑深處拖出來的,
“柔嘉……走了?”
“那個王倫也處置了?西夏使臣沒有什麼說法吧?”
薛大人聞言,指尖幾不可察地一頓,隨即緩緩點了點頭。
他怕太後盯著自己的臉看出端倪,垂眸避開那昏沉卻依舊銳利的目光,聲音壓得更輕:
“走了。”
“西夏使臣甚是滿意。”
“兩國長久和平指日可待。”
頓了頓,又揀著要緊的提了句:
“明德門前,她按著禮俗拜彆了聖駕,言語得體,沒出什麼差錯。”
“隨行的隊伍護得嚴實,眼下該已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