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難尋燭影深 010

    茶樓。

肖主任被迫喝了一整壺濃茶，連說了幾句“不是絕症”後，才逃了出去。

他走後，宋祁年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狠狠抓著頭發，腦海中回蕩著剛才肖主任說的話。

“那晚孩子送的倒是挺及時的，但是當時人太多，護士就讓周小姐回去找您，那晚我等了會，她拖到第二天才來。”

“您當晚是執行任務去了嗎？還好沒誤了孩子做手術的時間，不然就算是我，也無力迴天啊。”

宋祁年記得那晚。

何美玲第一次直白的向他表露感情，他無措的喝得酩酊大醉，全然不知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在遭受怎樣的痛苦！

甚至最後，他還站在床前對著孩子說教，說不過是個小感冒而已......

宋祁年終於明白那日周清黛躺在病床上，看著他時的眼神裡為何滿是譏諷。

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要帶走兒子，不辭而彆。

他雙手顫抖著，愧疚的情緒像一股湧上心頭的洪流，讓他難以控製，難以擺脫。

突然，“啪”的一聲。

他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巴掌的響聲回蕩在整個包間。

緊接著，又是一巴掌。

直到臉頰高高鼓起，宋祁年內心的愧疚感也沒有散去半分。

他像個行屍走肉一樣回到了家，然後瘋了一樣的翻看著家裡所有的東西，直到那些用袋子包裹好的桂花乾，藕粉，蜜餞......全都散在桌上。

他的眼神落在蜜餞上，那些被他刻意封閉的記憶全都湧了出來。

他嘴巴叼，最愛吃杏乾。

可五歲那年被父親的仇人下毒後，就再也沒吃過了。

宋家落魄後，沒人知道他的喜好，除了周清黛。

他僅僅隻是擺攤賣菜的時候往蜜餞攤上看了兩眼，她就把自己裁過年衣服的錢摳了出來，換成了兩包杏乾和梅乾。

那時周清黛已經五年沒穿過過年新衣服了，她在夏天時就看中了一套花料子，挖野參曬乾菜，攢了大半年，裁縫鋪的老闆看她實在可憐，才答應便宜幾毛賣給她。

最後卻因為他那一眼，換成了穿不暖吃不飽的杏乾。

他和她大吵了一架。

宋祁年走了幾裡山路回到鎮上，可蜜餞攤老闆早就不知所蹤。

周清黛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追到他身後，一會說自己早就嫌那套料子花色醜了，一會說自己就是嘴饞，愛吃杏乾。

最後宋祁年將她緊緊抱住，保證以後會還她穿不儘的衣裳。

他現在的確做到了。

可環顧整個房間，她什麼都沒帶走，除了她翻了十幾年的俄語書。

等等，俄語書！

宋祁年的大腦瘋狂轉動。

周清黛無依無靠，就連她養母之前收養的那個哥哥也死了，唯一可能幫她的人——

隻有傅老！

他立馬穿戴好，聯係警衛員：“之前的調查方向錯了，去查傅老！”

隻要能找到傅老，就一定能找到周清黛！

......

與此同時，首都。

傅老坐在主座上，打了個噴嚏。

有人調侃他：“喲，傅老，這個是去南方呆了一段時間，回來後被人惦記了？”

傅老也笑：“彆貧了各位，今天有正事，介紹一下，這是周清黛，我最看好的學生。”

一個月過去，周清黛已經在首都安定下來。

傅老貼心的準備了好幾種路線迷惑宋祁年的視線，確保她和孩子不會被找到，又帶她來翻譯部爭取工作機會，她下定決心要好好表現。

聞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有人直接站出來問：“周小姐畢業於哪所大學？”

周清黛沒有任何隱瞞，如實回答：“我未曾上過大學。”

大家的臉色都變了。

“傅老，我能理解您疼惜人才，但這位周小姐大學都沒畢業，恐怕不能勝任咱們俄語翻譯部的工作吧？”

“這個好辦。”傅老從手邊的一大堆俄語資料中直接抽取了一份，遞到周清黛麵前：“讀吧。”

十分鐘後，剛剛還持質疑態度的人拜倒在她流利的俄語下，紛紛閉上了嘴。

“既然各位沒有意見，那周清黛就算通過初試了，但就算她是我介紹的人，也應該和大家一樣，接受翁主任的考覈。”

翁穎，整個翻譯部最嚴格的人。

她看都沒看周清黛一眼，便說：“雖然你是我師妹，但如果通過不了考覈，照樣卷鋪蓋走人。”

周清黛眼睛一亮，瞬間明白，翁主任就是傅老當初連連讚歎的那個學生。

她也曾看過翁主任翻譯的手稿，連忙激動道：“我明白了，師姐！”

就在這時，一個女翻譯闖了進來，衝著翁主任哭訴：“翁主任，那位謝少校實在太凶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您換個人吧......”

翁主任皺著眉頭想要訓人，卻在視線掃過周清黛的時候生生頓住。

然後話風一轉：“周清黛，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