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時墟 第96章 你們走不出去
後來,沈確說了他的情況。
沈確很明確一點,他才來這裡不久。之前還在咖啡廳的次臥睡覺,閤眼之前,跟他同屋的魚人有已經睡下了,打起了清清淺淺的鼾聲。
後來睡得迷迷糊糊裡似乎聽見沙子流動的聲響,他還納悶呢,房間裡怎麼會有沙子,甚至他還夢見自己置身在沙漠裡。
夢不長,因為他很快就感覺到了顛簸,天旋地轉似的。沈確就這麼被驚醒了,睜眼後他才發現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最開始沈確以為自己還在做夢,直到瞧見一些身穿古裝的人進進出出,他就意識到自己是清醒的。
“衣服是我隨便翻了一身套上的,總不能穿著睡衣到處跑吧。”沈確一聲歎。
當他走出房間時,他所在的次臥就消失不見了,也就是說,他再想回去已經不可能了。
“挺迷茫的。”沈確強調,“周圍一切都陌生,我又找不到你們,還遇上個姑娘。二話沒說上來就把我抱住了。”
喬如意和行臨聽到這就都明白了,跟雪見說的完全對上,也驗證了之間他們推斷的,時間在他們六人之間已經打破了統一性,每個人進入幻境的時間都不同。
陶薑雖說知道雪見認錯了高臣一事,但具體情況不清楚,聽沈確這麼一提,心裡就反酸水了。
“還抱上了啊。”
沈確聞言道,“我一把就推開了!”
行臨不動聲色地看了沈確一眼。
喬如意眼裡忍笑,問沈確,“當時你沒覺得那姑娘是陶薑嗎?”
沈確掉進了喬如意的套路裡,語氣肯定,“長得是像陶薑,但我一眼就認出她肯定不是陶薑,要不然我能一把把她推開?”
喬如意哦了一聲,“如果真是陶薑,你就不推開了唄?”
“是陶薑的話我肯定不……”沈確話都快禿嚕完了才意識到上當,再看陶薑,正眼神不善地盯著自己。
他清清嗓子,不疾不徐地改了口風,“我肯定不讓她靠近我。”
陶薑微微眯眼,“沈確,你當你是什麼香餑餑呢,還靠近你?”
沈確被她說得不高興了,“我不是香餑餑那誰是?想娶你做小老婆的惡霸?”
“什麼惡霸?人家叫高臣,是高家的嫡長子,身份尊貴著呢。”陶薑說。
沈確眼神愈發不痛快,“身份尊貴個屁,是人都乾不出強搶民女的行徑來。”
喬如意背過臉去,不行了,她實在是繃不住想笑。行臨坐在她身邊,知道她在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自然寵溺。
他沒讓兩人對峙繼續惡化下去,切了話題,“你是怎麼跟到高府去了?”
沈確收斂了情緒,繼續說,“當時我不敢在那個地方待了,就翻牆出去,想找你們也找不到,沒多久就看見陶薑跟著一個男人走了,我就趕緊跟上去了。”
陶薑一聽不悅,“什麼叫我跟著一個男人走了?”
“我還沒說你呢。”沈確的重點又落在陶薑身上,“人生地不熟的,你認識他嗎就跟著走?”
陶薑想說要不是因為你,我才懶得搭理高臣,可話到嘴邊就不想說了,乾脆就不吱聲。
見她沉默,沈確心裡更是堵得慌,但也沒亂了情緒衝她大喊大叫。他也沉默了會兒,才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去見那個男人,肯定也是因為他長得跟我像。”
喬如意一臉詫異地瞅著沈確,沈確這反應還著實叫人大跌眼鏡,她以為沈確會大呼小叫,還想著怎麼跟他解釋陶薑的行為呢。
陶薑同樣也沒想到沈確能主動示弱,更沒想到他能這麼示弱,聞言竟忍不住笑了。
“哎沈確,你可真是蜜汁自信啊。”
“不是嗎?”沈確反問。
人家問得真誠,陶薑也不好意思扯謊,她清清嗓子,“算是吧。”
一場一觸即發的男女大戰就這麼偃旗息鼓了。
眼下六人全都集齊,接下來能發生什麼事無人知曉。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高臣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尤其是沈確。
“他以為你是他爹的私生子,總之對他的世襲之位會有威脅的人。”陶薑簡單兩語概括高臣的擔憂。
沈確聽了,譏笑。“老子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跟他搶個名頭?名頭那玩意兒老子可不稀罕。”
這話倒是不假。
進無人區之前所有人的身份背景都被彼此查個底兒掉,當然,除了漏網之魚行臨,沈確所在的沈家那的確是惹不得的名門大戶,真要是拿到這個時代相比,沈確的確是不稀罕高臣所擁有的一切。
就連行臨都說,一個馬場一個咖啡廳能賺多少錢?背後都是沈家公子撐著呢。
沈家公子就是可供行臨揮霍的冤大頭。
之後,行臨又成功收編了一個小迷弟周彆,那可是周家放在心尖上的小公子,也不知道被行臨灌了什麼**湯,就任由小兒子在瓜洲“流放”。
沈確冷笑,“高臣是吧,他敢來,我還真敢會會他。”
一身凜然的。
下一秒被陶薑潑了盆冷水,“你可拉倒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翌日,周彆和魚人有才醒。
兩人也就前後腳睜的眼,麵對麵躺著的姿勢,所以一睜眼看見的就是彼此。
先是周彆驚呼了一聲,緊跟著就是魚人有。
行臨和沈確兩人昨晚也睡在主屋,一聽到動靜,兩人就趕忙進了內室。
就見周彆和魚人有一個坐床頭一個坐床尾,倆人相互瞪著,跟打量陌生人似的。
沈確一見,樂了,“我說你倆這是乾什麼呢?纔多久沒見就不認識了?”
不想,周彆指著魚人有,一臉驚悚,“他不是魚人有,他不是人!”
魚人有的反應更直接,朝著周彆一指,“他不是周彆!他是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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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人有沒有沈確的豔遇,他沒有遇上能一把摟住他的小姐姐,他睜眼時,懷裡摟著的是個滿腮虯髯的壯漢,再看四周,像是個打鐵的鋪子。
當時嚇得魚人有一激靈,更可怕的是那壯漢也醒了,於是上演一幕你追我趕的雞飛狗跳場麵。在“逃亡”的過程裡,魚人有順手拿了也不知道是誰的衣褲和鞋子,又從小商販那順走了一個半成品麵具。
目的是不想被那壯漢“追殺”。
但魚人有很清楚一點,這一切的變故都是遊光所為,這麼肯定都是源於他在無人區養成的受害體質,他堅定不移地相信這次也是遊光害他。
比沈確稍稍幸運的是,魚人有看見了告示欄。上麵貼了不少東西,那些個字型繁瑣複雜,他本是沒在意的,可目光隨意一瞥,就瞥見了簡體字。
中文,簡體字!
他再上前一看更是狂喜,宮廷玉液酒嘛這不是!
魚人有說,他其實早就到茶肆了,但沒敢進去。因為茶肆名為心想事成,店裡還有個長得很像周彆的小二,除了那個店小二,他還看見跟沈確長得一樣的人。
還有陶薑,穿得很是光鮮亮麗地隨同一男子走了。
行臨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就有數了,魚人有是跟著沈確前後腳進入了幻境。
又問他,“既然都知道我們在哪,為什麼躲著不出來?”
魚人有振振有詞,“我哪知道我看見的到底是遊光還是真實的你們啊。”
以為是自己人,但一個個看著又像是當地人,有股子陌生感,魚人有就更認定這裡從頭到尾都是遊光佈置的陷阱,雖然他不清楚遊光究竟有什麼目的。
後來茶肆提前打烊,魚人有思前想後,重新改造了一下麵具決定混進茶肆。
麵具參考的還真是小醜,他想著這也是互為暗號的方式。
“這間茶肆有問題。”魚人有強調。
喬如意不解,“有什麼問題?”
魚人有語氣肯定,“這裡有遊光。”
進了茶肆之後魚人有就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就好像空間在扭曲似的,可若仔細檢視又看不出什麼來。
直到,周彆出現了。
當時茶肆裡光線很暗,周彆又戴著麵具,魚人有一時間也不敢認,就試探性地回了句暗號。
“但接下來的事就不對勁了。”魚人有一臉謹慎地盯著周彆,“當時有影子在他身上晃!”
周彆自己還一肚子委屈呢,聽魚人有這麼說,麵色不悅,“你傻是嗎?當時我拿著蠟燭!有影子很奇怪嗎?”
對啊,喬如意他們幾個也不認為有什麼問題。
魚人有卻情緒激動地說,“蠟燭照出來的影子我能分不出來?周彆就是身上附了個影子,影子就跟實體似的!”
周彆無語,“你是嚇出後遺症了。”
不管魚人有到底有沒有後遺症,總之,他看在眼裡的周彆就是很詭異。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周彆在一點點走近他。
“他越靠近,附在他身上的影子就越清楚,就像個人似的跟在他身邊,周彆走,他就走……”
經魚人有這番描述,陶薑和喬如意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魚人有想跑,但人已經在角落裡了,跑都跑不出去。隻能嚇得轉身不看周彆,當然也不忘把麵具套後腦勺上,他想著這麵具就是背水一戰了,希望能冷不丁地嚇到對方,他能趁機逃走。
可他高估自己的膽量了。
周彆靠得越近,他就越能感受到壓向後背的森涼感,就像是有隻冰涼的爪子要抓他似的。
直到他感覺對方拉下了他的麵具,心底死死壓著的恐懼感再也繃不住了,他眼睛一合,嚇暈了過去。
周彆聽了魚人有的全部講述後情緒挺激動,指著魚人有說他在撒謊。
魚人有臉紅脖子粗的,指天發誓自己半點謊都沒撒。周彆說,“我是被你嚇暈的,你是背對著牆站,但你腳尖朝著我啊,我看你纔不是人,哪個正常人能那麼站?”
魚人有不悅,“我什麼時候腳尖衝著……”
說話間,見沈確將那雙鞋拎起來左看右看的,一下就想起關鍵的來了,一拍腦袋。
想起來了。
他當時太害怕太緊張了,這鞋又沉,他一轉身的時候腳就離鞋了,但再轉身穿鞋來不及,就隻能腳踩著鞋麵站著,褲腿又長,正好蓋在鞋麵上。
周彆聽了半信半疑,沈確打量了一番給出肯定答案,“魚人有說得沒錯,他褲腿是挺長,鞋子也挺沉。”
是他順的衣服,肯定不合身。
周彆皺著眉頭,“就算這件事解釋得通,那你說暗號的事呢?”
“說暗號怎麼了?不就是一百八一杯嗎?有錯嗎?”魚人有振振有詞。
周彆盯著他,“暗號沒錯,但你一遍一遍說乾什麼?”
“你怕他聽不清?”陶薑也好奇問。
不料,魚人有變了臉色,眼裡泄露恐懼。
就見他搖頭說,“我沒有,我隻說了一遍。”
“開什麼玩笑,你說了好幾遍。”周彆將當時的場景一五一十說了,並強調,就是因為這一遍遍的暗號重複,他才嚇得膽戰心驚。
可魚人有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沒有重複。
“當時我都怕你靠近呢,還一遍遍引你上前?我腦袋被門擠了?”
魚人有最後的申辯十分符合邏輯。
這一下週彆不吱聲了。
可也明顯看到臉色不好看,甚至是肉眼可見的慘白。
“如果當時你沒有一遍遍重複……那是誰在說話?”
魚人有也冷汗連連的,盯著周彆,“那如果昨晚就是你的話……我看見的影子又是誰?”
一定是遊光!
喬如意心生詫異,“可我們在這有些時日了,並沒看見遊光。升卿和行臨都能感應到遊光的存在。”
行臨看了她一眼,把他跟升卿並列……
“那你們到底信不信我說的?”魚人有急了。
信。
這個時候就連周彆也不認為魚人有在扯謊,唯一的解釋就是,這裡的確有了詭異變化,他們卻沒有明顯察覺出來。
包括升卿,也包括行臨。
良久,喬如意問了句,“這個茶肆,咱們還能待嗎?”
陶薑果斷,“肯定不能待了,這裡肯定不正常,咱們趕緊走人。”
周彆和魚人有也同意,尤其是魚人有,著急忙慌間又穿上了那雙翹高履,顧不上沉不沉。
然而行臨坐著沒動,這期間他大多數都是沉默傾聽,直到聽說大家要離開茶肆。
他放下手中茶杯,不疾不徐開口,“這間茶肆,你們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