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時墟 第147章 我要帶她走
危止聞言,鬆開了手。
喬如意借機後退了兩步,盯著他,似笑非笑,“怎麼,辦不到?”
危止沉默不語。
喬如意,“你想我留在九時墟,可我連你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這不是待客之道吧?還是,”
她停頓少許,一字一句,“你這張臉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危止忽而笑了,“既然是秘密,本就是不能讓旁人知道的。不過,”他話鋒一轉,“你想知道不是不可以,隻是,你真想好了嗎?”
“什麼意思?”
危止緩步靠近她,再次與她咫尺之距,低頭看著她,“你窺了秘密,就要有承受這秘密的能力。”
喬如意一怔。
危止輕笑聲溢位喉嚨,“所以,收回你這個念頭。”
“我為什麼要為你的秘密負責?”喬如意冷不丁開口。
這次輪到危止微愣,隨即問,“什麼?”
喬如意與他目光相對,“你強留我在九時墟,我要看清你長什麼樣,這是最基本的要求,我為什麼一定要具備承受秘密的能力?”
她沒被他牽著走,扭轉話題反客為主。
危止似乎被她逗笑,“喬如意,你很會巧言善辯。”
“是又如何?”
“你想以知道我長相為你留下來的交換條件,但這是筆不成立的交易。”危止口吻篤定,“我說過,隻要我不點頭,你從這裡走不出去,所以你沒有提條件的資格。”
喬如意聞言,笑著搖頭。
危止,“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你的確能強留我在九時墟,但你彆忘了,我有自由進出無相祭場的能力,危止,我在九時墟的日子裡,你猜我會不會攪得你雞犬不寧?”
危止注視著她不說話,雖看不見他的麵容,但喬如意猜,他該是麵容鐵青的吧。
“無相祭場該藏了更多的秘密吧。”
危止看著她,“不僅擅狡辯,還擅顛倒黑白。”
“這不是事實?”喬如意微笑。
危止,“我的麵容倒也不是什麼秘密,隻是怕你見了承受不住。”
喬如意微微蹙眉。
“所以,有些事就不要窺探了,乖乖留下,這是為你好。”危止低歎一聲。
伴著他一聲歎,喬如意心裡也似乎鑽出個聲音來:看他到底長什麼樣……摘下他的麵具……
這種念頭一時間像是野草瘋長。
她死死盯著他的臉,也不知是不是幻覺,就總覺得麵具下的那雙眼睛很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
摘下麵具,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你我非親非故,為我好這句話就顯得矯情了。”
危止,“你一定要看?”
喬如意情緒上頭,“對。”
麵具下的眼微微暗沉,危止攤開雙臂,“好,你親手來摘。”
擺明瞭不反抗的架勢。
他這麼痛快,喬如意反倒心生狐疑。危止見她猶豫了,低笑,“怎麼?怕我對你動手?”
喬如意嘴不饒人,“你落了動腳兩個字。”
多兩個字,意思就完全變了。
危止,“有這擔憂也是好事,所以,你還敢上前來看?”
喬如意嘴角一揚,“有何不敢?”話畢反手一抽刀,利落而上。
危止沒料到她能這麼狠,明顯怔愣了一下。但他沒避沒讓,就站在原地,任由喬如意手中鋒利的刀風逼近。
刀尖直抵麵具,喬如意利落一轉手,刀尖改了方向,一下挑開麵具的邊緣。
也是在這一瞬,喬如意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上當了!
散遊在影響她,加重了她心底的執念。
危止到底是誰,這就是她的執念!
想到這點時,再收刀已然來不及,刀尖彆過麵具縫隙,精準貼著臉頰插進去,危止臉上的麵具搖搖欲墜。
他果真還是佇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這一刻喬如意就更能肯定了,果然,他的激將法。
麵具鬆動而落,喬如意心裡一激靈,目光所及是男子長而入鬢的濃眉,下一秒隻覺寒意襲來,耳畔是咻地一聲。
就見一把刀子直衝危止,危止利落躲過,也順便扭過了臉。
刀子深紮牆上。
危止的麵具翩然而落。
一切發生極快。
喬如意定睛一看那刀子,狩獵刀!
行臨!
她激動抬眼,果然。
行臨一襲深色長衫,麵容凜然,他似風塵仆仆而來,風湧進九時墟,掀揚了他的衣袂,連帶的,還有著一股子血腥氣。
喬如意哪還顧得上危止的麵具掉沒掉?
“行……”
她剛喊出一個字,眼前就倏然一黑。
喬如意一僵。
是室內所有青銅盞裡的散遊都悄然躲閃,閉了身上的光亮,一時間整個九時墟陷入黑暗。
什麼叫伸手不見五指,此時此刻是淋漓儘致地體現了。跟著,她就覺得腰間一緊,被人攬入懷裡。
呼吸間氣息熟悉,是行臨。
“沒事了,我帶你出去。”他嗓音低低的,明顯繃著警覺。
喬如意本想告訴他自己並沒害怕,眼前的危止她也能應付得來,可就被擁入懷裡的一刻,她像是隻收起刺的刺蝟,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緊張。
她也不是完全不怕。
這是九時墟,萬一她真沒辦法離開呢?
好在,行臨來了。
喬如意下意識貼緊他,頭卻愈發昏沉,眼皮重得不行。行臨似乎感覺到了,低聲,“閉眼,這裡交給我。”
喬如意從喉嚨裡逸出一聲嗯,很微弱的,眼睛一合還真就睡過去。
很快,浮遊在半空中的青銅燈盞再次被燃亮。除了燈盞,空中還飛舞著成千上萬隻的散遊,成群結隊,像是漫天星子般璀璨。
危止一揮衣袖,散遊們爭前恐後地朝著燈盞聚攏,瞬間室內光亮大作,映得九時墟話恍若如晝。
也映亮了行臨冷冽的眉眼。
懷中的喬如意已沉沉昏睡,頭輕抵他胸膛。他將她抱至一旁,確保了她躺靠舒服方纔鬆手。
小興奮倉皇逃竄,下一秒就被行臨擒住,將它從喬如意的衣領間扯了下來,眼神寒涼,指間正要一個用力將它了結,就聽危止淡淡開口,“貌似它跟喬如意的關係還不錯。”
行臨鬆了手勁,一甩手,小興奮被扔出好遠去,摔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才暈暈乎乎地坐起來,嚇得爬遠了。
“你的麵具戴上。”行臨起身時,嗓音極涼。
危止嗤笑,彎身拾起麵具重新戴好。看著行臨時眼裡似有譏諷,“滅掉一次燈,折損散遊千萬,九時墟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隻因怕她見我容貌?”
“那你呢,強行召她入九時墟,你又將店規放置何處?”行臨冷言。
危止嗤笑,緩步上前,“你怕喬如意看見我的臉,行臨,你心有顧慮早晚會吃虧。”
“這麼說,你還是為我著想?”行臨眼裡也是譏諷。
“不然呢?”
行臨冷笑,“這藉口說的你自己都信了吧?”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是否藉口,你心知肚明。”危止寒了嗓音。
行臨冷眼看他,隨即轉身走到喬如意身邊,剛要伸手,危止身影陡然而至,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做什麼?”
行臨眼皮一抬,“我要帶她走,放手。”
危止收緊手勁,“行臨,她能消執念,能化遊光為骨,這種人,放不得。”
“如果我一定要帶走她呢?”行臨與他對視。
危止微微眯眼,與他對視良久,“你我真的動手,結果隻會兩敗俱傷。”
行臨眼神沉了,“那就試試吧。”
話畢,他一把反扣危止的手腕,趁機手勁一使,危止及時收手,利落後退兩步,狩獵刀亮出,鋒利刀鋒劃破空氣直抵行臨的咽喉,身手極其迅速。
行臨側身避讓,左手擒住對方腕骨反向擰轉。骨骼脆響聲中,危止順勢旋身,手肘猛擊行臨。
行臨俯身掃腿,散遊於四周飛揚間兩人同時後撤。危止突然抖出狩獵刀,行臨以長袖利落捲住狩獵刀,再反向甩出,布料撕裂聲未落,狩獵刀已擦著危止的臉頰過去,削落了他幾根頭發。
危止反手,狩獵刀重持於手,疾步而上,刀尖近乎抵在行臨喉嚨時停下來,與此同時,行臨的手指也扣住他的咽喉。
兩人都扼住對方要害,勢均力敵。
行臨生冷如鐵,“人我勢必要帶走,你我在這糾纏沒有任何意義。”
“她一旦回去,變數太大。”危止也是冷言。
行臨,“她本就不屬於這裡,你能留她多久?或者,你以為她能是個坐以待斃的人?”
危止,“也不是沒辦法。”他微微轉臉,看向昏睡著的喬如意,“殺了她,一了百了。”
“我不會殺人。”行臨鬆了手。
危止冷笑,收回了狩獵刀,“你是不會殺人,還是不想殺她?”
行臨蹙眉,“九時墟的規矩——”
“九時墟的規矩裡可沒有不能殺人一說。”危止知道他想說什麼,冷言打斷他的話,“在你的世界裡不能殺人,但在這裡,可以殺。”
行臨上前一把揪住危止的衣領,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警告,“你休想動她。”
危止,“你不想解脫?”
行臨看了他良久,鬆了手。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答不出,或者是壓根就不想答。他走到喬如意麵前,就聽身後危止冷冽一聲,“行臨!”
行臨反手一收,那隻釘在牆上的狩獵刀疾速而來,耀出冰藍色寒光,這寒光竟生生穿透危止的肩頭,就聽危止悶哼一聲單膝跪地,疼得額頭上汗珠瞬間下來。
行臨穩穩接住狩獵刀,反插腰間,微微俯身將她攔腰抱起,轉身走向大門,頭也沒回。
危止一手捂著肩膀,踉蹌起身,盯著行臨漸行漸遠的身影,咬牙,“蠢貨,你以為你自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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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九時墟,前路不見光亮,如置身墨海之中。
唯一的光亮在身後。
九時墟像懸浮半空中似的,風過,簷下駝鈴晃動,卻鴉雀無聲。
行臨抱著喬如意一路前行,沒有回頭。
直到,身後九時墟漸漸被黑暗吞噬,隻剩一個隱約、散著淡淡光亮的輪廓。
行臨隻覺肩頭一陣劇痛襲來,倒吸一口氣,一個踉蹌沒站穩一下單膝跪地,好在手臂有力量,緊緊摟住懷中喬如意,這才沒摔著她。
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下來了。
剛才手臂下意識用了勁,牽動著肩頭更是鑽心疼痛。
但這一晃倒是把喬如意給晃醒了,她微微睜眼,看上去還有點半恍惚的狀態。
“這……怎麼這麼黑?”她喃喃。
行臨抱著她,肩膀的疼痛讓他挪不開手,他低聲說,“如意,手能行嗎?”
喬如意隻覺得頭還暈乎乎的,知道是在他懷裡,但感覺整個人都還在轉。她試圖動動手,倒是能動。
她嗯了一聲。
行臨說,“狩獵刀幫我抽出來。”
狩獵刀……
喬如意想著刀子向來被他彆在腰間,便伸手去摸。
手腕雖說綿軟,但也多少能使點勁。她的手往下探……
摸到刀的同時,就聽行臨倒吸了一口氣,呼吸似乎粗了。
“喬如意。”他嗓音暗啞,咬牙,“往哪摸呢!”
喬如意雖說頭昏脹著吧,但手心的觸感真實啊。
她喃喃,“不就是狩獵刀嗎……”說著,她手一抓。
行臨渾身陡然繃緊,呼吸間明顯粗喘,借著身後微弱得光線低頭看她,喉間上下滾動一下。
“喬如意!”
喬如意這一抓也覺出不對勁了,頭太沉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傻愣愣的,“好像……不是刀啊。”
“狩獵刀在腰上。”行臨盯著她,眼眸裡似有火影在耀動,字字咬得清晰艱難。
喬如意哦了一聲,念頭在混沌的腦子裡打著轉,她摸的不是他的腰嗎……但剛才摸著的手感的確不像是刀。
一隻手繼續在他身上摸,摸啊摸,手感還挺好。
“喬如意,腰在哪你不知道嗎?”行臨恨不得鬆開手臂把她扔地上,故意的吧?
她的手綿軟無力,在他身上遊走卻像是點了火種,燒得皮肉滾燙。
還把喬如意給說委屈了,“這不是在摸嗎?吼什麼?”
本來就渾身無力的,還得幫他找刀!
行臨啞然,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著蠢蠢欲動的念頭,低聲哄勸,“我沒吼你,我就是……”
就是差點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