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時墟 第149章 喬如意,再見了
喬如意又開始頭昏腦漲,腰都快被他給勒斷了。
“大哥,你要麼放下我,要麼抱我抱得舒服點……”
末了,行臨當了個回人,將她放下來了。喬如意一下沒站穩,又一下反摟回行臨。他垂眸看著她,眼尾藏了幾分笑意。
“你要是想讓我抱你走就直說,不用不好意思。”
“行臨,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喬如意盯著他的臉,摟著他的手沒收回,反正她的雙腳現在還軟著呢。
行臨饒有興致,“我想什麼了?”
喬如意騰出隻手朝後邊一指,“茶溪鎮,一開始你很希望我能去,但緊跟著你就改變了主意,生怕我會進的架勢,行臨,那個鎮子有什麼秘密?”
行臨看著她,“我以為你會繼續讓我抱你走的話題。”
“我在跟你說認真的呢。”
行臨無奈地笑了,“能有什麼秘密?喬如意,我受傷了,現在緊要的是我的肩膀。”
“那麼大的鎮子處理不了你的傷口?”
“狩獵刀造成的傷哪那麼容易處理。”行臨給了個充足的理由。
喬如意好奇,“那能怎麼處理?”
“回到我的地盤就好處理了,你之前給我用的藥粉就管用。”
喬如意半信半疑。
沒有明確證據能證明此人撒謊,她也的確沒帶止血藥粉。
茶溪鎮就這麼擦肩而過了,喬如意的興趣剛被勾起就被按滅。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茶溪鎮還兩說,因為在喬如意回頭努力再去尋找茶溪鎮的影子時已經看不到了。
她隱隱懷疑,茶溪鎮跟九時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或許並非是存在於現實中的鎮子,否則燈火通明的那麼大一片地,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
接下來的一段路又恢複如常。
由狩獵刀開路,眼前是由冰藍色光亮鋪就的漫長又逼仄的小路,兩旁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隻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好像沒有人希了。
喬如意剛想問行臨這樣的路還要走多久,就聽行臨先開口,“回去之後有什麼打算?”
喬如意腳步有片刻停頓,但隨即又恢複如常,似開玩笑般,“以前怎樣,回去還怎樣唄,我跟你不一樣,我要賺錢養活自己。至於沒找到壁畫的事怎麼跟老師們交代,等回去休息好了再說吧。”
行臨,“怎麼在你眼裡,我就不需要賺錢養活自己?”
“你是九時墟欽點的店主,金銀珠寶香車美女肯定管夠,你在瓜州城那些個大手筆唬不了人,咖啡店和馬場不過就是你打發時間的消遣罷了。”
行臨笑得挺無奈,“金銀珠寶是有點,香車有沈確那位財神倒也不缺,至於美女,你看我身邊有嗎?”
喬如意眼尾一挑,瞅了他一眼。
他便不動聲色地補充了一句,“除了你。”
這還差不多。
喬如意微微抿唇,輕笑,“隻要行老闆點頭,美女都是一批一批往上衝。”
網紅店怎麼做成的?那不跟行臨這張臉息息相關?多少漂亮小姐姐千裡走單騎跑到瓜州,目的就是想親眼見見被點評網友們譽為驚為天人的神仙容顏。
見不到的總懷疑是生人p圖,人與人之間再差能差到哪去?至於天上地下的?
見到的直感歎,持帥行凶嗎不是?人與人之間或許沒太大差異,可神與人就不同了。
明明是神隻之姿,跟芸芸眾生比可不就天上地下了?
當然,這些言論都是點評網上說的,可不是她喬如意自己總結。
不過講真,行臨這張臉真能帶來不少便利,就算不做九時墟店主,想躺平,那也會有不少富婆搶著包養吧。
行臨沒回應她的話,沉默地看著她。喬如意對上他的視線,察覺出他眼神裡似幾分不悅呢?
正想著,就聽行臨開口了,仍舊看著她,嗓音低沉嚴肅,“我不喜歡。”
喬如意心頭掠過不易察覺的歡愉,這種感覺很清淺,他明明在生氣,說出來的話甚至也冷冰冰的,可聽進耳朵裡就很舒服。
她哦了一聲,“我剛剛也就是開個玩笑。”
行臨目不轉睛地瞅著她,臉色平靜的。喬如意覺得他應該不大愛開這種玩笑,一時間也覺得自己冒昧了。
她主動靠近,“彆生氣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臨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見狀,眉眼鬆動了不少。“沒生氣。”
喬如意眼瞧著他唇眼有了笑意,這才放寬了心。笑意糅進了眼裡,她覺得自己也是邪門,怎麼他眉間鬆了她也跟著愉悅了?
“還要繼續找嗎?”行臨問。
喬如意愣了愣。
行臨似乎不想提,但還是提了。“薑承安。”
喬如意這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要找啊,要找。”
說完這話她心想,怎麼像是特彆強調似呢?說給他聽,但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行臨眼裡暗沉,良久後開口,“喬如意,你總不能把人生重點落在找薑承安這件事上吧?”
這句話說得有點重,喬如意聽著心裡不大舒服,她抬眼看他,“暫且不說我也會忙我的工作,就算我把找薑承安這件事當成人生重點又怎樣呢?”
行臨一愣。
“我的預感,薑承安的失蹤就是跟九時墟有關,所以我會追查下去。”喬如意說。
行臨,“曹祿山的事情已了結,你還想怎麼追查下去?”
喬如意道,“我承認,目前所有的線索都斷了,該去的地方去了,該找的地方找了,我又不能拿刀逼著你進九時墟將上下五千年都翻個遍,所以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不代表她就放棄了。
她不相信一個人就這麼無緣無故失蹤了,隻要不放棄,總能再翻出點線索來。
行臨斂眸,忽而笑了,“你話裡有話。”
喬如意深吸一口氣,“照正常邏輯,我朋友的失蹤跟九時墟有關,你作為九時墟店主就要負責到底。但你帶著我進了無人區,找了鎖陽城,又在曹祿山的幻境裡經曆了一遭,我也不能再多要求你什麼。”
“算你還是個明事理的姑娘。”行臨說。
“可我也有不理解的地方。”
行臨點頭,“你說。”
“這兩年的黑沙暴都是曹祿山所為?”
行臨,“不止是曹祿山,遊光逃出九時墟來到現實世界,都以黑沙暴的形式出現。你來店裡留宿第一晚,不是也看見了嗎?”
又提那晚的事。
明明他纔是“行凶”的那一個,怎麼反倒弄得她像是不合禮數的那一位了。
“執念深淺決定遊光力量的薄弱,那晚你看見的屬於較為好抓的遊光,像是曹祿山這種執念深重的,遊光的力量就很強大,對於九時墟的抓捕工作就增加了難度,有的會抓上一年,有的會抓上好幾年。”
喬如意愕然,“那有沒有抓了數百年上千年都沒抓住的?”
許是行臨沒料到她能問這個問題,怔愣片刻,看著她時的眼神裡遊弋出琢磨不透的深沉。
喬如意見狀以為他是不清楚,剛想轉移話題,就聽他開口說,“有。”
這次輪到她愣了。
“是什麼人的遊光這麼厲害?”
行臨又是沉默了好半天,才道,“我也是聽說,還沒遇上。”
喬如意有點失望。
“我明白你的疑問,這麼說吧,薑承安失蹤前經曆過黑沙暴,也留下了一枚金餅,但不代表著就跟曹祿山有關。黑沙暴和金餅都不是曹祿山的專屬。”
行臨很聰明,知道她心中所想和所惑,“所以如意,你想得開是最好,不要讓尋找薑承安這件事成了你的執念。”
喬如意沉默。
她明白他的意思,三千大千世界,九時墟的無相祭場也是萬萬千,薑承安一旦真捲入九時墟,那能找到他的幾率幾乎為零。
“另外,”行臨再次開口。
說了兩個字就沒下文了。
喬如意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抬眼看他。他雙臂交叉,探身下來湊近她,“剛才你提到薑承安的時候,你說的是,朋友。”
她一愣。
說了嗎?
“你是說錯了,還是心裡就這麼想的?”行臨追問,眼裡似有促狹。
“我啊,”喬如意微微一笑,“很不好意思,沒印象了。”
行臨一挑眉,看了她少許,“好吧。”
喬如意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自己怎麼想的?她剛剛的確是稱了薑承安為朋友。
對,她先被遊光影響,後被小興奮背刺,餘勁兒還沒過呢。
是這樣的。
她邊往前走邊想,也敏感覺得行臨在她身後一直看著她……
心頭莫名慌了一下,這種感覺挺奇怪。
兩人一前一後又走了五六分鐘的光景,這期間誰都沒開口說話,但喬如意一旦稍稍走偏,行臨都能及時伸手將她拉回到小路上。
也不知這種情況發生了幾次,直到,突然一道強光射入了喬如意的雙眼。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喬如意都沒等反應過來,行臨大手早於她的反應,一下捂住她的雙眼。
“行臨!”她驚呼。
“沒事。”
喬如意隻覺被行臨摟入懷裡,後背緊貼著他結實的胸膛。
眼睛一直被行臨緊捂著,看不見前方發生了什麼,隻能隱約聽見駝鈴聲和沙漏簌簌而落的聲響,還有嘶吼哀嚎聲,像是來自遙遠的天際。
呼吸間似有血腥氣,以為是行臨的傷口又流血了,想張口問卻發現喉嚨是堵的。
跟著她覺得一股疼痛從手心襲來,直穿整條手臂。
這疼一直往心裡鑽,喬如意的意識一恍惚,緊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如意……
喬如意。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聲音似近似遠,像是在她耳邊,又像是遠在天邊。
喬如意循聲去看,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花田中。是天然的野花花田,各色小花開得豔麗,蝴蝶舞動間有淡淡花香。
陽光同樣很豔,不遠處,一道男人頎長的身影就被光亮籠罩著,不大真實。
男子一襲月白色長衫,同色披肩的一角被風輕輕揚起。揚起的還有他墨色長發,襯得他麵容極其蒼白。
喬如意隔著滿眼的花色看著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光線太亮了,她看不清男子的長相。
可十分離奇的是,她竟知道對方是危止。
他於花田中煢煢而立,脫俗出塵般,靜靜地注視著她,他的右手旁有一大簇花,一張麵具擱置上麵。
喬如意能清楚看見那張麵具,是危止平時戴的。
她努力去看他的臉,不可能瞧得清麵具瞧不清他的臉吧?
“危止?”喬如意倍感奇怪。
試圖朝前走,雙腳卻像是釘住了似的,動也動不了。她眯著眼,儘量想去看清危止的長相。
不管怎麼努力都看不清,隻能看見一張挺蒼白的臉,像是十分虛弱的樣子。
是跟行臨交手的原因嗎?
但同行臨交手之前,危止看上去就很虛弱。
“如意。”男子開了口。
嗓音輕悠悠的,但聽著就是危止的聲音。
“我來送你一程。”
喬如意動不了,隻能站在原地。“你看上去受了挺重的傷?”
危止嗓音含笑,“還好。”
“這是哪?為什麼我動不了?”
危止輕聲說,“看見彩虹了嗎?”
喬如意環視一圈,在前方不遠處還很有一道彩虹,這彩虹挺奇怪,落在花海上,抬頭看天卻是沒有。
“彩虹之外就是你的世界,如意。”危止說。
喬如意詫異,“你在的位置呢?屬於九時墟?”
“不屬於。”危止的嗓音低低的,像是力氣用完了似的,甚至從喬如意的角度看過去,他的脊梁不再挺拔,微微佝僂著。
“是時隙沙洲。”他繼續道,“你可以理解為九時墟到現實世界的過度地、時空夾層。”
喬如意恍悟,再定睛一瞧,眼前大片花海已成瞭望不到儘頭的黃沙大漠,風從耳邊過,沙粒在簌簌作響。
那道彩虹卻還在,印在黃沙之上,像是道烙印般。
“危止,你是想跟我說什麼?”喬如意也不知是怎麼了,心頭泛起一陣陣的難過。
“如意,你的血很特殊,保護好你的血,保護好自己。”危止幽幽地說。
他似乎更累了,一句話說出來氣息很重。
喬如意看著危止,好半天道,“好。”
他似乎笑了。
“那麼,喬如意,再見了。”他邊說著,邊抬手朝她揮了揮。
其實是,再也不見了。
喬如意下意識抬手與他道彆,眼睜睜看著他頎長的身形漸漸後退,漸漸的模糊在黃沙大漠之中。
風吹過,她覺得臉頰微涼,抬手一碰,愕然。
她竟然流淚了。
-
小小番:
喬如意再次出現在九時墟時,危止還來不及戴上麵具,當時整個九時墟裡的散遊都亂成了一團,似無頭蒼蠅般亂飛亂撞。
危止甚至還打翻了茶杯,滾燙的茶水燙了指尖。
喬如意的狀態不是很好,意識不清醒。靠在那雙眼是睜著的,危止與她目光相對的瞬間,下意識摸了一下臉,好在麵具戴上了。
湊近喬如意後才發現端倪。
她迷迷糊糊的,凝視他,像是透過他在看其他人。
嘴裡喃喃有語。
危止驚愕,將她摟過靠在懷裡,低呼著她的名字。她眼皮翻動得厲害,他低頭仔細一瞧,能看見她瞳仁深處有抹影子。
不是他的倒影。
而是遊光的影子,黑色人影。
危止倒吸一口氣,是曹祿山!
曹祿山的遊光正在影響喬如意。
他一聲聲喚著喬如意,她沒反應,紅唇翕動了大半晌,喉嚨裡終於有了動靜。
危止低臉來聽。
“行臨……”她低喃。
看著他,喚著行臨的名字。
危止摟著她,渾身僵硬,一時間沒給與回應。喬如意卻凝視著他,伸手一點點湊近他的臉。
直到她的指尖抵在他的麵具上。
危止這才反應過來,想拉住她的手卻為時已晚,她竟一把將他的麵具給扯了下來。
當時危止整個人都不會動了,掠過腦子的唯一念頭就是:完了!
可喬如意就是看著他不說話,眼神異常空洞。
喬如意在他懷裡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她就不見了,危止不用刻意去尋也知道,她重新回到了行臨身邊。
曹祿山!
危止走到多寶閣麵前,抬手生生將沙漏扭轉時,整個九時墟都在地動山搖。浮遊在青銅盞裡的散遊嚇得四處亂飛,像是即將要發生一場劫難。
他強行進入了無相祭場,反噬的力量剝了他大半的體力,當他找到曹祿山的那一刻,月白色長衫已被血染紅了大片。
危止顯得很狼狽,可瞳仁裡的熊熊烈火近乎能將人挫骨揚灰。他亮出狩獵刀,刀鋒上因沾了他的血氣更顯寒涼。
曹祿山見他不亞於見到鬼魔,駭然大驚,“你、你強行進入無相祭場!你公然違反九時墟的規矩!”
危止不多言,一甩手,鋒利的狩獵刀直穿曹祿山的心臟,曹祿山慘痛大叫,跟著剜他骨肉的青銅鎖鏈陡然而起,將他整個人懸在半空。
危止額頭上的汗珠顆顆滑落,但他看向曹祿山的眼神是嗜血、狠戾,他的大手一收,青銅鎖鏈就驟然收緊,尖銳的抓鉤再次穿透曹祿山的身體,有黑色影子近乎要從他體內竄出。
“怪就怪你動了不該動的人。”他字字冰冷。
曹祿山氣若遊絲,聲音斷斷續續,“危止,你……強行進入無相祭場濫用私刑,你……會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