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時墟 第52章 是,你該躲著我
喬如意微微扭臉,從她這角度自是瞧不見行臨的神情。壓低了嗓音說,“我要你馬上放手,算是許願吧?”
行臨嗓音越低就越是蠱惑,“你可想好了,向我許願要付出代價,我從來都不是日行一善。”
“行老闆這算盤珠子都打我臉上了,我這願望不大,又不難,行老闆不能當做舉手之勞?”
“在九時墟,願望不分大小。”行臨的口吻四平八穩的,句句堵死。
喬如意冷嗤,“那行老闆想要什麼作為代價?”
行臨嗯了一聲,“我想想。”
如果不是在無人區,喬如意發誓就行臨這樣的早就捱揍好幾回了。
她打不過,可以搖人。
準準見一回打一回。
“這樣吧。”行臨慢悠悠地開口了,成功將喬如意從幻想的世界裡拉了回來。“放棄找薑承安。”
喬如意微微一怔,隨即說,“這就是你要的代價?”
本以為不過一句玩笑話,不想行臨接下來的回答十分乾脆,“是。”
言簡意賅,口吻堅決。
喬如意反應過來,嗤笑,“符合九時墟的規矩?”
“不符合。”行臨低語,“但是我想試試。”
“試什麼?”
行臨微微又靠近了些,嗓音低得壓耳朵,他一字一句,“讓過去過去,讓開始開始。”
喬如意肩頭一僵。
讓過去過去,讓開始開始……她明白他的意思,但不意味著她能接受這番說詞。
“行臨,薑承安不是我的過去,而你口中的開始,是指誰?”
她聲音不大,怕吵醒身邊人,又有瓢潑大雨給遮著,聽著就細細軟軟的像是遊絲。
但這遊絲鋒利,往耳朵裡鑽時會劃傷人。
行臨沒回答這個問題,薄唇微抿,下頜鋒利的弧度能到脖頸。
他不說話,亦不放手。
“既然回答不上,行老闆就彆乾預我的決定了。”喬如意的嗓音微微涼了下來。
都是成年人,喬如意能從行臨的一些言行舉止裡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好感。
但行臨又不同於其他男子,他不輕浮,大多數時間裡他孤傲、冷淡,平靜得就跟截死去的胡楊木似的。
所以輕易的跟誰打情罵俏的行為他做不出來,也不可能是個不迎合也不拒絕的渣男體質。
那麼,他對她的好感就是進了心的。她能感覺到他平靜之下的洶湧澎湃,像是枯木裡藏著一團烈火,一旦燃燒就會勁猛強烈。
可喬如意也從他的眼神裡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他對她的情感似複雜,不單單好感那麼簡單,有時候看著她,眼神裡的星辰似蒼穹般深廣和幽深。
透過她,像是在看彆人,這纔是喬如意感受到的關鍵。
不止一次感受到。
所以這份好感是打了折的,他的情感表達像是蝸牛的觸角,在她不經意的時候會悄悄探出,但當她試圖去觸碰時,那觸角就會瞬間縮回。
行臨這樣的男人,不會是個釣係,所以不存在欲情故縱,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在他眼裡,或許是像極了誰。
這種感覺想明白了,那對於喬如意來說自然是糟糕透了,彆說談戀愛了,哪怕就是交個朋友,成為誰的替身也是她不想的。
她就隻是她,不是誰的替身。
喬如意最後這句話就像是總結,也有結束的意思。
今晚行臨的行為,算是越界了。
喬如意伸手去拉開他的手,她的頭現在還暈乎乎的呢,得緩緩。
不想,沒拉開。
“行臨,你——”
話沒等說完,喬如意就覺腰間的力量陡然一緊,內簾一晃,他竟一抬內簾的下縫,將她連人帶睡袋一並從縫空裡拉到了他這邊。
喬如意倒吸一口氣,跟著身體被他扳過來,他順勢壓上她。
向來沉穩的男人,能有這樣的行為本身就叫人想不到。
行臨壓著她,呼吸沉重而落,他的臉頰靠得她很近,於是她就看清了此時此刻他的神情。
眉梢沾怒,不似平日的清遠疏淡,乖張和鋒利之感不遮不藏,眉心聚攏更顯劍眉英挺,暗藏金戈鐵血之氣。
“薑承安那樣的人,你到底喜歡他什麼?”他幾乎咬牙切齒。
喬如意素日來挺冷靜的姑娘,此時此刻也被眼下這樣的行臨給嚇著了。
她就不明白了,她喜歡薑承安也好,去古陽城找薑承安也罷,至於讓他這麼大動肝火?
他的反應很不對勁。
若是真喜歡她,那大大方方表白就是了,這股子佔有慾何來呢?
“行臨。”喬如意沒掙紮,就任由他壓著,“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聲音儘量冷靜,可她知道自己有多慌,心臟抑製不住地狂跳,撞得心口都疼。男人沾怒帶野的氣息密密匝匝將她束縛,事態似乎朝著她無法預料的方向在發展。
因為她也感受到了他的心跳,並不比她輕緩多少。箍著她的大手灼熱,掌心裡的溫度能燙化人的那種,說明他在情緒裡深陷,並非故意捉弄。
轟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是天地間強大的力量,能震得帳篷都在顫動。
喬如意深怕其他人醒過來,行臨太膽大妄為了,就眼前這幕,一旦落在旁人眼裡,十有**是說不清了。
她覺得,像是行臨這種素來冷靜慣了的男人,哪怕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旁人的一句提醒總能叫他恢複理智。
可他眸光發沉,似天邊黑壓壓的雲,壓抑得很,叫人透不過氣來,彷彿壓抑著萬般心事。
喬如意隱約感覺到,她的這句提醒非但沒拉回他的理智,反倒更是激怒於他了。
行臨盯著她,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一抬,她的臉就近乎與他的相貼,彼此呼吸交纏。
灼熱、急促。
又有似註定般的曖昧糾葛。
他低低耳語,“知道。”
話畢,臉頰壓了下來。
喬如意驀然心驚,一扭臉,男人落下來的唇蹭著她的臉頰落在耳畔上,滾燙氣息直往她心裡鑽。
她隻覺太陽穴在一鼓一鼓地跳,渾身緊繃,愕然似驚濤拍過心頭。
他知道,他還想吻她?
身上的男人呼吸粗重,他沒抬頭,薄唇貼著她的耳垂,低低問,“躲什麼?”
這嗓音性感低沉,像是長了腳似的一直往她心裡鑽。
喬如意儘量控製紊亂的呼吸,反問,“我不該躲?”
一句話引得行臨身體一僵,隨即笑了,卻明顯是自嘲的口吻,“是,你該躲著我。”
從一開始,她就應該躲著他。
行臨從她身上下來,內簾自下而上揭開一條縫子,大手一推,又將她連人帶睡袋的一並推回原位。
內簾一放,又成了阻隔彼此的隔斷。
隻不過相比剛才的曖昧,此時此刻就多了幾分生分。
喬如意睜著眼睛,著實是怔愣了好半天。
等反應過來後很想罵人。
連句道歉都沒有嗎?
拉過去,又推回來的。
這狗男人想乾什麼。
-
天微亮時雨停了。
帳篷裡的人陸陸續續地起來,洗漱的洗漱,做飯的做飯。沒有吵吵嚷嚷,一切都井然有序。
喬如意和陶薑打算起來的時候,晨光正好鋪在帳篷的帳簾上,明豔豔的。
已經能聞到飯菜的香味了。
陶薑伸了個懶腰,“這一覺睡得可真沉,好像進了無人區之後就沒睡得這麼踏實過。”
她收回手臂,又做了幾下擴胸運動,“雨聲果然能催眠啊。”
喬如意躺在睡袋裡沒動,就是清淺地嗯了聲。
要不說做賊心虛呢,她覺得陶薑這番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什麼叫從沒睡得這麼踏實過?
那麼大的雨聲攪得人心發亂,還催眠呢?
喬如意睡得不好。
也不是失眠,就是睡眠質量空前的差。
她做了好多夢,現實裡的暴雨也隨著下進了夢裡,她被淋成了落湯雞,到處都找不到躲雨的地方。
在夢裡跟她糾纏的是行臨。
給她遞傘的人是行臨,將淋透了她帶進了一個山洞裡。山洞裡升了篝火,火勢烈烈。
外麵瓢潑大雨,山洞裡溫暖乾燥。
在夢裡,喬如意就隱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可又覺得真實。她能清晰看見行臨的臉,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還有縈繞在身周好聞的氣息。
他身上的衣衫也濕了大片,便脫了衣服晾在篝火旁架起的竹竿上。
喬如意隻覺眼一熱。
他的後背暴露於外,在火光下如精雕的鎧甲,肌肉的溝壑在麵板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肩胛骨似收攏的鷹翼,線條淩厲隆起,充斥著野性的力量感。
她在想的是,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橋段,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都水到渠成了吧。
影視劇裡都會這麼演。
於是,接下來的情節真成了水到渠成。
她的衣衫在火光中褪去,男人的身影將她完全罩住,好像一切都很契合。
山洞外雷聲陣陣,山洞裡乾柴烈火。
等喬如意睜眼的瞬間,耳邊似乎還殘留著夢中的喘息聲。
再經陶薑起床時的這番感歎,喬如意意外的覺著臉皮都在燙。
也是邪門了。
陶薑見她躺著不動,湊過來,“還沒睡醒呢?”
能肯定的是,隔壁那四個男人都已經起來了,但也挺紳士的沒催促她倆。
隔著內賬的簾子,陶薑還能聽見沈確和周彆拌嘴的聲音,兩人明顯都在壓著嗓音,你一句我一句的,卻都怕吵醒她倆。
不著急,陶薑也不拉喬如意起來,乾脆大半個身子壓她身上。
昨天經曆太多,聽說也太多,她得歇歇她的cpu。
喬如意推了她一下,陶薑就順勢栽歪到一邊。
“哎,你扒拉我。”
扒拉就扒拉了。
喬如意從睡袋裡坐起來,跟未蛻化的蟬蛹似的,黑發披散著擋著臉,隻露出半掌寬的縫,縫裡是蒼白的臉。
同樣是壓她身上,行臨昨晚這一壓就壓出了一夜的春意來。
喬如意微微睜眼,透過頭發的縫隙看陶薑,“你做過春夢嗎?”
這一問可把陶薑給問出興趣了,湊近她,“你做春夢了?具體嗎?”
具體嗎……
喬如意眼光一斜,“我問你呢。”
陶薑大大方方的,“我是個成年女性,當然做過春夢。”
喬如意又把剛才的那個問題像甩球似的甩給了陶薑,“具體嗎?”
陶薑嗬笑,擺擺手,“就知道是春夢,摟摟抱抱的,情緒上勁的時候就醒了。”
她咂吧嘴,“可惜啊,夢裡都是威武強壯的漢子,但每次都吃不著。”
喬如意撩開臉中間的頭發,“每次?”
陶薑嗬笑,“這有什麼奇怪的?現實找不到合適的,在夢裡找找安慰總可以吧。”
“沒有進一步?”
陶薑,“兩人運動細節啊?”頭搖得什麼似的,臉上惋惜之色毫不遮掩,“倒是想夢見……”
喬如意覺得,她沒有參考價值了。
剛想爬出來,陶薑就一把扯住她,“哎,你還沒說呢,做什麼春夢了?”
“春夢就是春夢,還分做什麼春夢?”喬如意先拯救了自己的頭發,從旁邊摸出發圈,三下五除二將頭發攏起挽好,發圈一纏,齊活。
“跟薑承安?”陶薑笑嘻嘻的。
喬如意卷睡袋的動作一滯,是啊,春夢裡怎麼不是薑承安?偏偏那男人成了行臨?
“打住。”她不想再討論春夢的事了。
這一大早上的,兩個女人討論這種事,怕是有什麼大病吧。
陶薑見她閉口不提了,很是無語,“哎,這話題是你挑起來的,總不能我和盤托出了,你還遮遮藏藏的。”
喬如意已經起身了,歎氣,“我也沒遮遮藏藏,就是做了一個春夢而已,以前沒做過,好奇不行?都是……大暴雨惹的禍。”
陶薑瞅著她,什麼跟什麼。
多年朋友,她還看不出喬如意的心思?明顯是躲閃呢,這場春夢有貓膩呢。
她也起了身,拿起洗漱用品跟在喬如意身後,“要說薑承安吧,帥是真帥,往那一坐不說話都像是風景似的。就是性子有點守舊古板,是不是就因為這點,你才做了跟他的春夢?這叫現實不滿足,夢裡來補償……”
接下來的話都湮沒在大片光亮裡了。
喬如意掀開了帳簾,也是沒料到陶薑最後能這麼說,掀簾子的手一僵……
是行臨,正站住簾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