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時墟 第59章 消失之謎
挺安靜的環境,就被魚人有的這聲厲喝給震碎。
陶薑在這邊正聚精會神聽喬如意說什麼呢,嚇得媽呀一聲。喬如意也是一哆嗦,順勢一瞧——
就見一個灰突突的影子從殘損的夯土牆上遊移過去了,速度說不上有多快吧,但也沒看清那影子長什麼樣、具體是個什麼東西。
等追出去後,那東西無影無蹤了。
魚人有顯得挺激動,跟大家夥說,“我不一直低著頭找嗎?就覺得脖子癢,像是有什麼玩意在碰我脖子似的,一抬頭就瞧見個說不上來長相的東西趴在上方牆上,娘咧,嚇得我啊……”
行臨依著魚人有指出的位置登高瞧了瞧,從牆上順下一縷毛來,也是灰突突的裹著黃沙粒子。
周彆上前瞧了一眼,“怎麼像貓毛似的?”
“就是動物的毛發。”行臨扔了手裡的那撮毛,語氣肯定。
魚人有愕然,“剛才的是動物?”
行臨微微點頭,沒多言,目光卻是看向外麵。喬如意隨著他的視線看出去,就見剛剛還烈日明豔的天竟開始陰雲,地上的黃沙簌簌而走,吹在臉上的風竟有了一絲腥氣。
行臨的麵容雖說淡然,但眉間隱隱蹙了下。“變天了,我們要馬上折返。”
之前他就說過,隻要太陽西行就要返回集合地,顯然眼下的情況提前了。
周彆朝外麵看了一眼,遲疑,“就算起沙塵暴的話,這裡也算是個躲避所吧?”
總比在車上或在帳篷裡安全。
行臨搖頭,“古陽城荒廢至今,這裡早就換了主人,周圍的動物、蛇蟲鼠蟻甚至是野草,它們以古城為家,這裡是它們的避難所,一旦沙塵暴起了,我們有可能就會跟它們碰麵,安全為上,我們撤。”
曾經是一座繁城,人們安居樂業之地,現如今掩藏戈壁深處,卻也成了動植物的避難所,生命在這一刻就似乎有了生生不息的詮釋。
六人回到車子集合地時,大片陽光已被陰雲吞噬,暗沉沉的光籠罩古陽城遺址,壓抑得很。
風大了,雖還沒到沙塵暴的程度,但也是有了前兆。
帳篷不能露天搭建,行臨擇了最近一處勉強有夯土遮擋的地方。
選好了落腳點,行臨又回到車上後從後備箱裡拿出一把乾草,泛白的葉子,像是掛了層霜。
點了火,草遇火竟沒有火勢蔓延,反倒呼呼冒著白煙。就見他手持這把冒煙的乾草在落腳處來回來地走了好幾圈。煙霧隨風而走,氣味倒是很輕淡,有點類似艾草味。
陶薑主動問了沈確,“這在弄什麼儀式呢?”
沈確樂了,“啥儀式啊,你想象力太豐富了。彆小看那把乾草,動物和蛇蟲鼠蟻什麼的一聞到味兒就不敢靠近了,他是在為大家的安全考慮。”
陶薑明白了,原來是類似驅蚊草的東西。
“既然這種熏香能驅趕猛獸,那怎麼不用在市井坊?那邊能遮擋風沙的地方還多,我們還能安全些。”
沈確搖頭,“市井坊是有保留不錯的屋舍,但風沙一來,進去躲避的動物也多,一旦把它們趕走了,我們是安全了,它們呢?再說了,能進來這裡的野獸動物攻擊性都很強,我們遠離也是保護自己。這裡已經形成了新一套的生物係統,互不打擾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陶薑瞅著他,眼裡有打量的意味。
瞅得沈確又後背發涼了,“你這眼神是幾個意思?”
陶薑笑嗬嗬的,“行啊沈確,上價值了啊,人文關懷呢。”
“玩笑,我本來就是個很有情懷的人。”沈確嗤鼻。
“呦,有情懷的人。”陶薑下一句就遞刀子了,“持槍殺人的時候怎麼不見情懷?”
沈確皺眉,“未遂、未遂,都說過多少遍了,再說了,我討到便宜了嗎?這筆賬翻不過去了?”
陶薑冷笑,走上前,食指一下一下懟在他肩膀上,伴著不客氣的言語,“沈確你要感謝這趟無人區之旅,讓我們暫時放下仇怨,否則光是你持槍殺人這一項,我們就絕不會讓你好過。還翻篇?這期間沒卸掉你胳膊算我和如意仁慈了。”
沈確的肩窩被她懟得生疼,後退兩步捂著肩頭,“得得得,我惹不起躲得起。”
乾草這麼一熏,果真從殘舊縫隙裡、夯土牆壁中爬出不少蛇蟲鼠蟻來,統統都朝著市井坊的方向去了。
看得周彆歎為觀止,還有這麼多生物呢。
最嚇人的當屬一條足有成年人小臂粗細的蛇,通體土黃色,近兩米長,它若是不動,大家都很難發現它,跟地麵的顏色一模一樣。
快速逃竄時正好從喬如意腳底過去,嚇了眾人一跳。就見升卿猛地衝著那條蛇嘶了一聲,做恐嚇狀。
因為升卿,喬如意對蛇都免疫了,倒是把魚人有嚇了一跳,蹦著高嗷地一聲。
這一腳落下後正好踩在沈確腳上,踩得彆提多實誠了,疼得沈確也嗷地一聲……
陶薑見狀,幸災樂禍,“該!”衝著魚人有一豎大拇指,好樣的。
魚人有哭喪著臉,他是真嚇著了啊。
行臨喝了一嗓子,“搭帳篷。”
大家就各自行動了。
行臨、周彆和沈確一如既往地負責搭建帳篷,魚人有從物資車上往下倒騰家麼事和食物、水,應急電之類。
喬如意和陶薑負責搭篝火。
城中不少枯枝敗葉的,都不用刻意尋找,在近處隨便劃拉幾下就能抱個滿懷。
正在點火呢,魚人有過來了,借著給她倆遞水的空擋,蹲身下來,還朝著行臨那邊看了看。
“有事?”喬如意見狀問。
魚人有收回目光,點頭,壓低了嗓音,“我覺得,剛才我看見的肯定不是野獸。”
喬如意往火堆裡遞枯枝的手微微一滯。
陶薑聞言好奇,“不都發現動物的毛發了嗎?不是野獸還能是什麼?”
魚人有舔了舔嘴唇,聲音壓得更低,“我看見那東西身上的毛跟行臨拿在手裡的不一樣。”
陶薑愕然。
喬如意將手裡枯枝懟進火裡,“你看見那東西的長相了?”
魚人有一張臉皺得跟核桃似的,“我之前被嚇著了,一時間給嚇忘了。剛才忙活的時候我就細細回憶啊,終於能想起點細節來。”
他低低道,“挺像一張人臉,但長在動物身上,嗯……準確說,像是一個長著人臉的動物。”
陶薑,“當時光暗,你是不是看錯了?而且,有些動物的臉乍一看像人也不是沒有。”
魚人有擺擺手,“不是不是,那種一看還是個動物,可我剛纔看見的那個,感覺更像個人,隻是長了個動物身體。”
“不還是動物嗎?”陶薑無語。
魚人有急得快跺腳了,“我的意思是,那東西沒什麼動物屬性,人裡人氣的!”
陶薑皺眉,人裡人氣?
“還看見什麼了?那張臉什麼樣?”喬如意問。
魚人有一臉懊惱,“就是當時對了個眼神,感覺像是在跟人對視似的,那個眼神特彆奇怪,看了就叫人毛骨悚然的,腦袋上還像是毛茸茸的。就是太害怕了,具體長相沒看清。”
“眼神奇怪?”喬如意不解,“怎麼奇怪了?”
“就是……”魚人有支支吾吾,拚命去想,過了能有半分鐘的樣子,啊了一聲,“想到了!”
話畢,就見他仍舊保持著蹲身的姿勢,臉卻低下來,一歪,自下而上瞅著喬如意。
陶薑驚訝,“這是做什麼?”
魚人有沒動,盯著她倆,“你們看我,從你們的角度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倒著的?”
“這不廢話嗎,你倒著看我們……”陶薑無語,
喬如意猛地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那張臉上的眼睛是倒著長的?”
魚人有猛地坐直,一拍手,“對!”
陶薑愕然,“確定是倒著長還是那東西是倒立的啊?”
魚人有十分肯定,“確定是眼睛倒著長的!眼睛下麵就是鼻子,鼻子下麵就是嘴巴啊。”
陶薑看了一眼喬如意,眼神裡明顯疑惑。喬如意思量少許,“或許是情急之下看走眼了。”
魚人有皺眉,“我覺得我沒有……”
“但是你又說不出其他細節。”喬如意輕聲道,“說明你當時太恐慌了。”
魚人有被她這麼一說,就開始起猶豫了,“可能……是……這樣吧。”
喬如意點頭,“至少你現在也不能肯定那東西到底是人還是動物,或許就是長得很奇怪的動物呢。”
魚人有動搖了,思量少許,點點頭,“這麼說的話,也有可能。”
當時著實是嚇著他了,那東西囫圇個兒長啥樣他還真沒看清。
喬如意嗯了一聲,又往火堆裡扔了一把枯枝,“古陽城裡野生動物多,見過的沒見過的都有,就彆瞎尋思了。不過我倒是有件事要問你。”
“您問。”魚人有做洗耳恭聽狀。
喬如意拍掉了手上的枝皮樹屑,目視他,“現在我們已經進古陽城了,九時墟就在這裡,你有什麼想法?”
魚人有一愣,隨即臉色有些尷尬。“您看……您還問這件事。”
陶薑見狀,一皺眉,“你不會還沒死心吧?”
“不不不,我肯定不打九時墟的主意了,你們都那麼說我了。”魚人有連連擺手。
喬如意看著他,“你要記住,這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九時墟蹊蹺,對它彆有執念。”
魚人有連連點頭,“您放心吧。”
喬如意卻再次強調著問,“我能相信你嗎?”
魚人有微微一怔,對上喬如意嚴肅的目光,用力一點頭,“我向您保證!”
等魚人有離開後,陶薑輕聲說,“但願他說到做到。”
喬如意盯著竄起的火苗,眸裡也似有光亮在耀動。“該說的也說了,人各有造化。”
陶薑的視線轉向斜前方,魚人有正幫著行臨乾活呢,彆看身體敦實,手腳卻是十分麻利。
“我覺得……”她遲疑著,“魚人有這個人應該能說到做到。”
這話說得不肯定,因為人心難測。就算現在信誓旦旦,可萬一有了能進九時墟的機會了呢?
陶薑想到這,轉過頭好奇地問喬如意,“如果你能進九時墟,你能心甘情願放棄許願的機會嗎?如果薑承安就是找不到,你會不會想許願?”
喬如意思量片刻,“我不知道,畢竟人在麵對巨大誘惑的時候人心會動搖。”
她不敢那麼肯定自己,就像她很難去輕易相信一個人一樣。
陶薑微微點頭,能理解她的意思。“換做我,我也不敢保證自己不受誘惑。”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畢竟誰都沒有直麵九時墟。
“魚人有說的那個東西,你怎麼看?”喬如意轉了話題。
陶薑一聽她這麼問,就琢磨出意味來,“你覺得有蹊蹺?”
“當時魚人有喊的一嗓子嚇著咱們,同時也把那東西給嚇跑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清楚,那東西長著頭發,而且從爬行的速度來看也不是動物。”
陶薑就是懊惱當時沒看清,但頭發這件事……“你也覺得對方是人,不是動物?”
沒了魚人有在身邊,喬如意承認得乾脆,一點頭相,“我更覺得那是個人,隻是,通體長得很奇怪。”
“那你剛剛還……”
“事情沒查清楚前,我不想聲張。”喬如意斂眸,嗓音壓得更低,“當時行臨離得最近,他不可能看不清那東西,而且古陽城他比任何人都熟悉,怎麼偏偏抓出來一撮毛來搪塞大家?”
“也許,躲在城中避難的野獸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藏在城中似人非人的東西。”
陶薑一激靈,“不會就是魚人有看見的那東西吧?”
喬如意無法判斷,麵帶思索,“你知道古陽城是怎麼荒廢的嗎?”
陶薑搖頭。
“據書中介紹,古陽城是一夜之間沒了人煙,從此就湮沒在戈壁深處。”喬如意淡淡地說。
陶薑愕然,“那不就是跟樓蘭一樣,有著消失之謎?”
喬如意點頭。
中國之大,多少古都保留了下來,文化傳承了一代又一代從未中斷,也有漸漸沒落的古地,後人到此駐足也是一聲歎息。
但古陽城,河西走廊神秘的存在,作為絲綢之路的要塞,見證了無數商隊往來,曆朝曆代都寫滿了盛景,可就在一夜之間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成為荒漠深處漸行漸遠的傳說,隻給後人留下了千古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