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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時墟 第77章 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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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臨的傷口處理完,那些黑色紋路就不見了。

再喚他,竟多少也有回應的意識了。這麼一來沈確和周彆的心就放下了一多半,一致就認為行臨昏迷的原因就在那條似細蛇的血線上。

周彆開始擔心明天的情況,如果行臨身體不適,隻怕這一趟的回程都不好走。他的意見是,等行臨醒了再出城。

“我們省著點,再在鎖陽城留兩天沒問題吧,至少要等他有了清醒的意識。”

沈確不同意。

“如果還能堅持,行臨絕不會要求咱們明天一早就出城。我們在城裡可以省,回程的路上呢?水源很難找,一旦沒了水,我們誰都出不去。”

他憂心忡忡,又扭頭看著行臨,“既然他說了,咱們就聽他的。他沒發燒,總歸是好事。”

兩人各有看法,也各有道理,一時間陶薑和魚人有也拿不準主意。

如果從個人角度來講,不管是陶薑還是魚人有,肯定都是想明天一早出城。

薑承安尋而不見,壁畫又沒線索,物資又緊缺,這個時候繼續留在鎖陽城豈不是自尋死路?

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不管是陶薑還是魚人有,都無法做到對行臨的狀況視而不見,畢竟也是一路上相互扶持走過來的。

這兩人無法站隊,那喬如意的意見就極為重要了。她想了想,好半天才說,“出城。”

-

這一晚仍是喬如意陪著。

沈確想替換,喬如意以他要養足精神為由拒絕了。“明天一早就出發,你還要開車。而且一旦行臨明早還不醒,頭車就要你來了。”

無人區裡的頭車極為關鍵,一旦判斷有差,那全隊的性命也就搭進去了。

她說得不無道理,沈確也沒能反駁,但他臨走之前由衷地跟喬如意說了句,謝謝你。

等他回了帳篷,喬如意就坐那想,這世間事啊真是變幻難測,曾經恨不得殺了她的人,一路上對她也始終提防著的人,現如今竟換來了他由衷的感謝。

陶薑一時半會兒睡不著,來了行臨帳篷裡找她。

已經是黑透了的夜晚,鎖陽城的冷寂遠比白天來得還要強烈,雖沒像前兩日起風沙,可寒意襲來也是毫不客氣。幸好帳篷抗風禦寒,帳篷內也算是暖和。

行臨沒有醒來的跡象,在之前迷迷糊糊回應了他們幾句後,可現在瞅著他的臉色恢複如常了,呼吸平穩,乍一看就跟睡著了似的。

陶薑壓低嗓音對喬如意說,“什麼都沒找到,甘心嗎?”

“不甘心也沒辦法,現實情況不允許。”喬如意想得挺開,思量半晌,低笑,“可能這就是老天的提醒吧。”

“提醒什麼?”

“提醒我時機未到。”喬如意說。

雖然陶薑並不認為這件事跟老天有多大關係,但她能決定離開也是謝天謝地的事。

陶薑,“或許薑承安根本沒進到鎖陽城呢……”這句話說完又暗自後悔。

薑承安就是衝著鎖陽城來的,沒進的了鎖陽城的後果無非就是兩種,要麼死在路上,要麼轉道去了其他地方。

前者沒看見屍體,後者沒瞧見活人。

喬如意想得明白,或者說她在這件事上始終很理智。她輕聲說,“不,薑承安一定就在鎖陽城,甚至說,他很可能被困在了九時墟。”

陶薑聞言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的?”

喬如意思量少許,“我說是感覺,你肯定不信吧。”

陶薑遲疑,“倒也……不會不信,女人嘛,第六感也很強。”

“還有行臨對薑承安的態度。”喬如意低聲補上句。“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他知道很多有關薑承安的事,卻又在刻意隱瞞。”

這麼一說陶薑是讚同的,微微點頭,“他對薑承安的敵意的確是毫不遮掩啊。”

喬如意盯著行臨,嗓音壓得更低,“鎖陽城像是個交界處,薑承安如果不在鎖陽城,沒被遊光變成人希,那麼能知道薑承安下落的人,或許就隻有他了。”

說到這兒,她又低低補上了句,“所以,不論如何他都不能死,這個時候隻能先顧著他的情況。”

陶薑偏頭瞅她。

她發覺,扭臉與陶薑對視,眼中疑惑。陶薑問她,“你不顧生死把他從野獸堆裡背出來,隻是為了薑承安?”

一針見血的問題。

依照喬如意前番話的意思,陶薑的這個問題很好回答,甚至都不用多想,直截了當就是肯定的答案。

可喬如意意外地遲疑了片刻,也就這片刻,讓陶薑感覺到了她心底滋生的旁雜心思。

“如意,你——”

“自然是為了知道薑承安的下落。”喬如意低聲打斷了她的話。

陶薑將剛剛差點就脫口的半句話咽回去了,眸光有幾分複雜。她瞭解喬如意的脾氣,能把話說得這麼乾脆,明顯就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了。

好吧,陶薑不做關於這個話題上的任何追問。

“七具屍體,你覺得找到線索的可能效能有多大?”陶薑換了話題。

喬如意輕聲,“我不知道,但我總得弄清楚葛叔他們臨死之前經曆過什麼,當時遊光是怎麼害他們的?又或者,他們跟九時墟到底有什麼交易。”

陶薑低歎,“如意啊,這些其實都是行臨的事。”

喬如意微微一愣,許久說,“如果葛叔的死跟九時墟有關,那我不就可以通過葛叔的死來窺探九時墟的秘密了?說不準不用通過行臨也能找到薑承安。”

陶薑看了她良久,末了點頭,“好吧。”又道,“明天我跟你一輛車,咱倆換著開,沒那麼累。”

“不用,我還跟行臨一輛車。”喬如意輕聲拒絕,“他現在情況特殊,一定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行。”

好吧。

陶薑見她態度堅決,也就不勉強了,隻是提醒她開車要小心,一旦困了累了頂不住的話要隨時聯係她。

畢竟是剛跟野獸們打過一架的人,還能有多少體力消耗呢?

等陶薑打算出帳門時,她停了腳步,轉頭看喬如意。喬如意不明就裡,“還有事?”

陶薑用很輕的聲音問,“假如你知道薑承安就在平民區裡,你會怎麼做?是朝前走找薑承安,還是像今晚一樣冒死背行臨出野獸堆?”

喬如意沒料到她會這麼問,一時間沒給出明確答案來。

事實上陶薑也沒打算等她的答案,問完這番話便掀開帳門走了。

隻剩下喬如意,愣坐了好半天。

-

這一晚行臨沒有什麼動靜,每次喬如意睜眼來看,他都是靜靜地平躺在身邊。

有幾次喬如意都生怕他死了,總是時不時去探他的鼻息,見他還喘著氣,心就放下了。

所以喬如意睡得不是很踏實,行臨的原因除外,她做了不少雜亂無章的夢。

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夢見薑承安站在廢墟之上,背後是大片發紅發黑的落日餘暉,他的臉陷入大片陰影裡。

他看著她,語氣悲涼,“如意,你要放棄我了嗎?”

她在夢裡拚命跟他說,沒有,我從沒想過要放棄找你。你告訴我,你在哪裡!

等喬如意再睜眼時,耳畔似乎還回蕩著薑承安的話——

“如意,其實你知道我在哪。”

……

她對上的,是行臨的目光。

就在她身邊,已經坐了起來,整個人看著挺虛弱,但人是確定醒了。

正……微微蹙眉地看著她,居高臨下的。

喬如意沒能切換好夢境與現實,一度以為自己還在夢裡,夢裡的行臨已經醒了。

好半天她反應過來,帳篷外有隱隱光亮,是現實!

喬如意一下從睡袋裡坐起,披頭散發的,盯著行臨的臉,語氣驚喜,“你醒了?”又探出一隻手來,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看我的手,能抓住嗎?”

行臨竟似一臉無奈,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低歎,“我有意識。”

“倒是你,做夢了?”

喬如意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反問他,“吵醒你了?”

勝似回答。

行臨看著她,眸色暗光淺藏,“你在叫薑承安的名字。”

語氣有幾分重了。

不料喬如意非但不尷尬,反倒很坦然地點點頭,“對,夢見他了。不過能把你驚醒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行臨的臉色又沉了沉,還功德一件?

“看看你傷口怎麼樣了。”喬如意說這話呢,一抬手,才發現行臨還攥著她的手呢。

見她低頭看,行臨才反應過來,鬆開了手,任由她檢視自己的傷口。

就聽她如釋重負道,“傷口恢複不錯。”

行臨隻覺這一覺說得恍恍惚惚的,好像之前發生過什麼事,腦子昏沉得很。

“出什麼事了?我怎麼了?”

有些事他隱約記得,但畫麵極其破碎不完整。

喬如意笑說,“行老闆,你這次是欠了我一條命啊,這人情搭得可就大了。”

行臨不解。

喬如意剛想添著油加著醋把如何將他扛出野獸堆的事說了,就聽隔壁帳篷裡陡然揚起一聲驚喜,“醒了嗎!是行臨醒了嗎?”

是沈確的聲音,又伴著窸窣從睡袋裡爬出來的動靜。

跟著又是周彆迷迷糊糊的聲音,“我哥醒了……是該出城了嗎……啊!醒了!”最後才反應過來,一陣手忙腳亂。

很快,四個人前後都擠了進來,一時間,帳篷有點擠了……

-

天際有了光亮時,一行六人踏上了回程的路。

大家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唯一不同的是,車上多了屍體。葛叔及家人儘數被找回,分車安置。

除了魚人有的那輛車,裡麵還裝著剩餘物資,吃的跟遺體不好混放。

為此魚人有在心裡好一番謝天謝地,講真,他雖說在外麵大風大浪地過來了,可之前所有的經曆加起來都不及這幾天的跌宕起伏,所以葛叔他們幾個被發現在鎖陽城,這途中萬一再出點什麼意想不到的事呢?

周彆挺感歎的,“咱們六個人去,又六個人回,這樣真好。”

可不說呢,陶薑也這麼認為,隻是當她坐上車時,很難得地跟沈確交好了。

“你開累了就說一聲,換我來開。”

沈確著實是震了個大驚,扭頭瞅著她,“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薑薑姑娘也知道心疼人了?”

陶薑本是好意,一瞧他這麼說話,心中不悅。她皮笑肉不笑,“我的意思是,你開累了就去跟如意換把手,換輛車開,這輛車我來開。”

沈確挑眉,“你剛纔不是這個意思。”

“你語文是英語老師教的?”

沈確輕笑,“薑薑,你這個人性子彆扭,關心一個人就要好好表達,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陶薑冷眼瞥他,“我性子是良善還是彆扭跟你有關係嗎?一天到晚瞎叭叭,還有,咱倆很熟嗎你就叫我薑薑。”

“還不熟嗎?這一趟下來咱們都算是生死之交了吧?而且還在一個帳篷裡睡過——”

“哎哎哎,閉上你那嘴,彆瞎說。”陶薑不吃這套,忙打住他的套近乎。

沈確笑了笑,眉星目朗的,也沒惱。“說得是不嚴謹,但是不是這個事兒吧。”

陶薑不想搭理他了。

“哎,問你件事。”沈確主動示好。

陶薑斜眼瞅著他,覺得他肯定沒什麼好事。沈確迎上她戒備的目光,下巴朝著行臨那輛車的方向微微一抬,“你姐兒們想拓印屍體,她真能看見死者臨死前發生的事?”

“這件事啊……”陶薑笑了笑,拉長了音。

沈確湊過來,“對,說說唄。”

陶薑似笑非笑,“你叫聲姐,我聽聽。”

沈確愕然,“何其陰毒,你不怕折壽?”

陶薑抬手就懟了他一下,“陰毒什麼?還折壽?你還大我輩分是怎麼著?不叫拉倒!”

沈確的胳膊被她懟得生疼,邊揉邊說,“行行行,姐,薑薑姐,告訴我吧。”

陶薑嘖嘖兩聲,可真是為了套話甘願做低伏小啊。她笑嗬嗬的,往椅背上一靠,“這件事吧,你想知道也簡單,親自去問如意,說不準她心情好就對你知無不言了呢。”

沈確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過去。

“陶薑!”

“沈不疑!”

好吧,沈確敗下陣來,這倆姑娘一個比一個有心眼,多到讓人會犯密集恐懼症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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