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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時墟 第78章 我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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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臨無法開車。

人是醒了,但渾身無力,加之肩膀有傷,所以上車後隻能坐副駕。後座也騰出來了,喬如意告訴他,如果不舒服了隨時能去後座躺著。

行臨死活不去。

理由是躺著伸不開腿,倒不如不躺。但之後說了句心裡話,“你也不要逞強,累了就換我開。”

他醒之後,沒多久就知道自己所發生的事。周彆描述起來繪聲繪色,畫麵感極強。就連喬如意這個當事人聽了都熱血沸騰的,突然間就覺得自己將行臨背出來的那一刻相當帥了。

用周彆的話說就是:天際半暗不明,飛沙走石,黃沙朦朧了視線。幾束光打過去,就見身穿利落工裝的女子背著高大的男子走出暗霾,男子已不省人事。女子煞白的臉上沾著血,都似乎染紅了雙眼,眸光冷冽堅決。手持寒光利刃,血順著鋒利的刀刃一滴滴地滴在工靴上。

一聽高光時刻就在女子身上。

喬如意聽了甚是欣慰,妥妥的女主形象不是?

就是吧……

“你這慘白二字不能換換?”喬如意提出文案修改意見。

周彆衝著她晃手指,“nonono,一個字都不能改,當時你的臉色用‘慘白’二字來形容最合適。”

喬如意不以為然笑笑。

雖然行臨不知道她是如何從野獸群裡殺出重圍的,但也能想象的到當時那番場景,周彆他們所看到的、所描述的隻會是冰山一角,不會過猶不及。

加上昨晚她從傷口裡挑走血線一事他也知道了,在帳篷裡又陪了一晚上,想來體力也沒恢複多少。

喬如意坐在駕駛位,調整了一下座位高度,聞言後笑說,“咱倆誰逞強?我起碼還算個健全的。”

行臨愕然,“我不健全?”

“你連胳膊都不好抬,算了。”喬如意果斷利落的,“碰上點棘手路況你再抻著傷口,麻煩的還是我。”

“無人區的路不好開。”行臨低歎,“而且你不是也傷了腳嗎?”

喬如意微怔。

從昨天到現在,好像一切都在連軸轉,身邊的人並沒發現她的腳受了傷,甚至就連她自己都快忘了腳傷一事。

沒想到他還記得。

“我的腳傷也沒什麼,劃了一下而已,早就癒合了。”喬如意壓下心底悸動,口吻輕鬆。

“給自己上藥了嗎?”行臨不放心,“在鎖陽城裡受傷可大可小,不能掉以輕心。”

嗯……

“沒事。”喬如意哪倒出功夫給自己上藥。

四兩撥千斤的回答,行臨從中聽出敷衍的意思來,便堅持要看一下她傷口的情況。

雖說喬如意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心裡的確暖暖的,便依從了他。

傷口沒什麼大礙,麵板癒合得很好。

行臨看在眼裡,明顯就鬆了口氣,輕聲說,“你跟野獸打鬥,沒加重傷口就好。”

原來他堅持要看傷口情況,就是擔心這點?喬如意心口怪怪的感覺,癢癢的,又有微微的酸脹。

行臨又打量了她一番,看得喬如意渾身發毛。他說,“你能毫發無傷地從野獸堆裡出來,也是挺能耐。”

喬如意搖搖頭,強調,“確切說,是背著你從野獸堆裡出來。”

“對對對,我口誤。”行臨說。

喬如意恣意,“也不能說毫發無傷,頭發被拽掉幾根也挺正常。不過說到底還是多虧了你那把狩獵刀,沒有它,咱倆當時可能都出不來了。”

狩獵刀是真心好用,要不說打架的時候有件趁手的武器有多重要。當時狩獵刀在手,手腕子都不用太用力,刀子劃過去就是見血封喉的乾脆。

喬如意也算是風裡來雨裡去的人,她沒有固定的武器,一旦遇上危險,手邊有什麼就用什麼。所以刀子也用過不少,但這麼好用的狩獵刀她還是頭回見。

行臨聽出她口吻裡的玩笑意味,看著她由衷說了句,“如意,我欠你一條命。”

他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可感謝的話說不出口,好像一旦說了“謝謝”兩個字,他和她就此生分了。

“可彆。”喬如意忙打住他的話,“有時候我也會這麼說,但你彆當真,生命何其珍貴,永遠彆說誰欠了誰的。”

心說,你也不算欠我的了,沈確和周彆都替你應承了屍體拓畫一事,也算是替你還了。

行臨注視著她,“你就怎麼怕跟我有瓜葛?”

“哪有?”喬如意奇怪他能有這種想法。

開玩笑呢,她冒死將他背出來可不是為了一刀兩斷的,薑承安的事還要從他身上找線索。

見她不像是敷衍,行臨心裡舒服了些。

再談到血線,這倆人都沒有線索。

喬如意問行臨,“你在昏迷之前是碰什麼了?目前我們都懷疑那是個寄生蟲之類的東西,鑽進了你體內導致你昏迷不醒。”

行臨回憶當時,“碰東西很正常,但說是寄生蟲鑽體內了不大可能,總不能順著我肩頭的傷爬進去吧?”

“那也說不準。”喬如意不放過任何可能性,“當時你傷口四周都是黑色紋路,那東西挑出來之後,紋路就消失了。”

行臨沉默不語。

良久後喬如意問了一個曾經問沈確的問題,“你之前有過類似這種情況嗎?”

行臨很肯定地搖頭,又細問了血線的模樣姿態,喬如意一一告知,但他聽了之後表示,那東西他之前的確沒見過。

像是走進了死衚衕,所有的線索都沒了頭緒。

末了喬如意問他,“昏迷之前是什麼感覺?頭暈?渾身無力?”

她記得他出了好多虛汗,像極了低血糖。

行臨點頭,昏迷前大抵就是這樣,之後就失去了意識。

喬如意蹙眉。

還真是棘手啊,遇上了個前所未有的情況。

回程路上,沈確做了頭車。

喬如意雖說進出無人區的經驗少吧,但來時跟在行臨身邊,無人區的情況都銘記於心的,所以車子開起來也算是有了經驗。

行臨高估了自己。

他幾番想接手開車,但每每一離開副駕就渾身無力,像是被人抽掉了骨頭似的。

喬如意看了他一眼,嘴角想上揚,又努力往下壓了壓。

行臨敏感瞧見,“想笑就笑吧,憋著不難受?”

話音剛落,就見喬如意忍不住笑出聲。

好吧,還真是不客氣啊。

“行臨,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喬如意笑夠了之後一聲感歎。

“肯定是喜歡掌控所有的人吧,所以現在你連自己身體都無法掌控,很懊惱啊。”

行臨著實是用不上勁,隻能無力靠著副駕,說了句,“沒人會喜歡這種感覺。”

喬如意承認他的話。“但是,”她一個轉折,“既然已經這樣了,就隨遇而安吧。”

說到這,她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這樣也挺好的。”

“挺好?”

在哪?

“我呢,這個人也不常伺候人,你現在這樣,不管渴了餓了,上下嘴唇一碰,我就能照顧你吃喝,還不好?”

行臨聞言,一臉無奈,“有手有腳卻不能自由活動,誰喜歡享這個福?”

“我啊。”喬如意穩穩控著方向盤,笑語晏晏,“我還巴不得有人伺候我呢。”

行臨被她這句話逗笑,“年紀輕輕的就想躺平了?”

“躺平這種事跟年紀是小是老沒關係,是我這個人,單純的想惜命。”喬如意感歎,“我的工作,那都是要往犄角旮旯裡鑽的,好東西大多都藏在危險的地方。”

“那就不做,躺平也沒關係。”行臨說了句。

喬如意聞言樂了,“說得輕巧啊行老闆,躺平沒錢花,你養我啊?”

行臨嗓音低低的,“好。”

喬如意一愣,好什麼?她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心頭就掠過一抹慌。

行臨雖渾身無力,但盯著她的目光堅定,眸光深邃似蒼宇。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如意,你想躺平,我養你。”

喬如意握方向盤的手險些有了顫意,心底像是有驚濤拍過。

她不是沒聽過這種話,她不乏追求者。從她學生時期開始,就總能收到男生們送來的各種各樣的禮物,伴著她的成長,出現的禮物越來越貴重。

她從不收,自小到打,禮物怎麼來的就怎麼還回去,不管貴重與否。

世人愛她,不過一張皮囊。陶薑曾經跟她說,你不要小瞧了你這張皮囊,引得對方傾倒,自然就會心甘情願任由你驅使。

可喬如意想的是,我立身於世,靠的又不是一張臉。悅顏者勢必也會棄於顏去,身有長物纔是正道。

一些養你的話也沒少從追求者的口中出,總會引得喬如意嗤鼻一笑,她從他們貪婪的眼神裡能輕而易舉看出他們內心的齷齪和企圖。

後來,薑承安跟她說,既然你煩他們,那就跟我在一起,名花有主,旁人也不惦記。

倒是個好主意。

喬如意想用斥責那些人的話來駁行臨,可話說不出來,因為她覺得,行臨的這句話很真。

她清清嗓子,輕笑,“看來行老闆的這條命我沒白救,竟能換我下半輩子的安穩呢。”

行臨看著她,目光裡有思量,“我說的話不是消遣。”

“好,等我真吃不上飯那天也去你店裡,跟周彆一樣給你打工。”喬如意似玩笑,“或者去你的馬場,那麼大的馬場肯定缺人手。”

而且老馮也不在了。

她在搪塞,也在不以為然,或者準確說是在故意扭曲他的本意。她不是不懂,她是太懂了。

懂得,知進退。

也懂得,在必要的時候會跟他保持距離。

行臨看在眼裡,心裡就明鏡的。心頭不免苦澀,再開口時輕笑,“好。”

這個“好”字,說得並不灑脫,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塊東西似的。

氣氛像是小小滯阻了一下。

喬如意感覺到了,想了想,故作輕鬆的口吻,“哎,問你個不算專業的問題,你要是覺得為難可以不用回答。”

“什麼?”行臨暗自調整了情緒,風輕雲淡。

喬如意,“你在九時墟做店主有收入嗎?收入高嗎?”

行臨是沒料到她會問這種問題,愣了一下。喬如意察覺後詫異,“不會是……沒薪水拿吧?”

行臨無奈笑笑,“算是吧。”

喬如意嘴角微微上揚,故作輕歎,“你也是蠻不容易的……”

是為愛發電嗎?

之後關於九時墟的事喬如意就沒再問,本就是敏感話題,主要是行臨,一提到九時墟就四兩撥千斤了。

因為有了來時的經驗,回程時在時間上會縮短一些。但之前騎馬省時的那段路沒辦法了,一行人隻能繞遠。

好在他們沒在鎖陽城多逗留,魚人有盤點了車上的物資,繞路也是夠用的。

趕路時行臨始終就坐副駕,從不到後座休息。他這場昏迷來得奇怪,走得也奇怪,可醒是醒了,總是渾身無力。

隻要太陽一落山他都會沉沉睡去,任誰叫都叫不醒,日出時又自然醒,全身使不上勁。

喬如意的分析是,可能就受血線的影響,體內還有毒素沒清理乾淨。

行臨很認真地看著喬如意問,“你是不是給我吃安眠藥了?”

喬如意倒是想。

隻要他睡得瓷實,那她晚上拓畫的時候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給屍體拓畫這件事,喬如意沒主動跟行臨說,周彆和沈確也沒主動跟行臨提,這件事落在行臨頭上或許就一萬個不同意了。

沈確和周彆每天過得也是提心吊膽,就怕被行臨發現。每天從帳篷裡鑽出來,倆人都心領神會地眼神交彙一下,心歎,又安然度過一天。

當時是救人心切,他們不得不答應喬如意。好在行臨每到晚上都睡得死,他倆搖搖欲墜的心才得以扶穩。

就這樣,葛叔及其家人的屍體,每晚喬如意都要定時定量去拓畫。這過程裡她不讓旁人靠近,隻有陶薑能近身,看得魚人有都心生失落了。

就這樣,繞了路前行。

行臨所言非虛,繞行的一段路不但路況難行,高反還挺明顯,六人在這段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好在最後有驚無險地出了無人區。

上了沙漠公路,有訊號的那一刻,喬如意才恍惚記起,原來自己是生活在現代,有水有電有網路,生活一切便利。

那些遊光、陰兵、石皮和人希等等,好像是捲入了夢裡,再想起時總覺得夢幻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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